同生母一见面，甄语就发现她明显瘦削了不少。
坐在轮椅上仰脸来回看看他们三个，脖子微动，颈部就牵扯起了肌肉的线条，瘦得吓人。
“您最近睡得还是不好吗？”甄语皱着眉头，弯身和她说话，“看着又瘦了一些。”
关虹汇没想到他们仨会一起出现，心里十分高兴。
她瞧见甄语异常担忧的模样，既觉着暖心，又不免嗔怪两个儿子：“你们俩谁和小语胡说的，我哪有这不好那不好了？小益，是不是你？”
简益眼角抽抽着出来背锅：“可能提了一嘴——谁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了，别这么总结行不行？”
“不就是那意思吗？”关虹汇故意板起脸问了句，随即笑着安慰甄语，“没事的，别担心，是节气的缘故，老毛病了。”
“简固说您不用那个……精油了。”甄语几次张口，也没能说出“为了我”这样的话，只低低地说，“您要是需要，还是用吧。”
他不懂这些，但看得出她眉宇间的疲惫。
“不用也没什么。”关虹汇缓声慢语地解释，“开始有点不习惯，心烦意乱的，现在除了偶尔昏昏沉沉，也没什么了——困了多眯一会儿就好。”
“晚上不那么困，改成白天困了。”她语气轻松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不耽误。”
甄语藏好心底的酸涩，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您不是说每天早上都去花房打理花吗？犯困可不就耽误了？”
“正好晒着太阳打盹儿啊。”关虹汇笑道，“挺舒服的，闲哉……你们学习那么紧张，也得注意放松啊，下午就在花房玩会儿吧？晚上住这……”
简益看看只有甄语一方知晓的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无比和谐。
他又瞅了眼旁边笑眯眯看着的简固……顿时觉着自己有点多余。
不行，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闲着。
“简固，简固，简固！”简益喊了傻弟弟三声，才把简固喊得转了头，立刻说，“走，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甄语难得来一回，得重视点。”
关虹汇看了眼强行把弟弟拉走的大儿子，对甄语说：“小益就这样，平常在家里说一不二的。”
“也就是简固乖，凡事很听他的话，但凡换个弟弟，早叛逆起来气得他一蹦八尺高了。”
简益闻言停下脚步，看向了和母亲一起瞅着自己的甄语。
他倒要听听甄语怎么回答。
换不换？现在就换，当场换。
甄语什么都没说，只附和着她笑了笑。
简益：“……”
平心静气，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他不生气，不生气。
被简益拽着走又拽着停下，简固什么都没说，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不干了，小声阻止：“哥，你别眼神挑衅甄语！”
简益也不敢大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在挑衅他？明明是他——”
“你还想倒打一耙？”简固震惊，“哥你成熟点好不好，甄语进门前那么紧张，现在只是表情不自然。”
“你就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吧。”简益不服，“他刚才绝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了。”
“是因为你露馅儿了吧？”进了厨房，简固左看看右看看，寻找有什么点心可以拿给甄语吃，“在门口还说让我们小心点别露馅儿。”
三个都是知情人，进门前自然相互告诫过一番。
尤其简益，以兄长的身份告诉他们做事要过脑子，表现得自然一些，否则很可能引起母亲的怀疑。
“我哪露馅儿了？”被厨房煎炒烹蒸等声音掩盖着，简益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你俩才有问题，他态度过分亲热了，你就跟看寻亲节目似的，他和妈还长得那么像！”
“你现在觉出来像了啊？”简固偷笑着旧事重提，“以前还说甄语是狼崽子面相。”
简益一噎，气势上不允许自己输：“狼崽子——不像吗？出门就叼到你这只肥羊，过冬不愁了。”
简固：？
个子大他认了，很肥吗？
确实全家人站在一起他是最壮的一个，包括大哥在内，他们都比较瘦。
他，格格不入。
他决定了：“我还是稍微少吃点饭吧，甄语偶尔也会说我很壮实。”
“你们俩的这档子事能不能不和我说？”简益受不了地扭开了脸，“你哥我不是你们这种——年龄。”
简固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哥你怎么还这样说啊？你都知道前因后果了，还说……”
“知道了我更要说，说怎么了，那个也是我弟弟。”简益瞪了他一眼，“要么我不跟你说了，跟他说？”
简固连忙拦着：“不不，还是和我说吧，你别去挑衅甄语！”
简益不满地问：“在你心里，你哥是什么形象？至于的像洪水猛兽要找上他似的吗？”
“跟甄语说话就会被怼的形象。”简固老老实实地说完，笑了出来，“你现在挺让着他的，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你之前说了他那么多坏话，我真怕你们一直处不好。”
简益轻嗤。
这傻小子，真是不懂当哥的境界。
“这笔帐让你自己算，估计一辈子算不明白。”他决定用当哥的立场给弟弟讲解一下，“你是我弟弟，那他就是要拐你的狼崽子，他是我弟弟——”
甄语恰巧走了过来，沉声提醒：“厨房人来人往的，你们在这说什么？”
“你要不说这话，没人起疑心。”简益转头看看亲弟弟，“干吗来了？”
甄语无奈地笑笑：“说等会儿才开饭，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吃。”
“有炖牛奶，你吃吗？”简固已经观察过了，“给你加点桂花蜜还是草莓酱？”
母亲胃口一般，很少餐后再用甜点，都是一起上桌，此时厨房已经做出来了。
“都行。”甄语把做决定权交给了简固，待他转身去跟厨师说话，靠近简益问，“你们不是说注意点，怎么聊起这个来了？”
还能怎么，被傻小子带的。简益好面子地回避了这个话题，摆出哥哥的款儿：“妈说让你吃，你说过不用了吗？”
甄语一怔，如实回答：“说过了。”
“嗯。”简益又问，“那你问过她吃不吃了吗？”
甄语还真问了，拗不过才独自来厨房的：“她说不用。”
简益又“嗯”了一声。
“哥！”简固给甄语拿点心的时候一直竖着耳朵听，听见哥哥说教，赶来轻声阻止，“甄语很懂事很讲礼貌的，不需要你这样管着。”
简·被拆台·益暗暗运气——不好发作，发作就输了，当哥哥的人要体面。
甄语笑着瞥了简固一眼，见他亲手端着托盘格外谨慎，没伸出手去接，免得吓着这人，只笑问：“你吃不吃，给你拿个勺儿吧？”
简固犹豫都没犹豫：“行。”
简益可算抓到机会了：“咱们家日子还没紧巴到需要你俩吃一碗吧？”
“快吃饭了啊。”简固理所当然地说，“吃太多这个，万一吃不下饭呢？少吃点吧……你吃不完的我来吃。”
最后一句是冲甄语说的。
甄语视线略略瞟过他，垂下眼帘笑了笑：“好，你说得对。”
简固转头对大哥说：“甄语胃口不大，哥你别用自己的饭量衡量。”
“差不多行了啊，又不是没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简益没好气地看这俩人，“胃口不好——猪送到别人家去喂，就是不长秤。”
简固：？
“大白菜倒是在后院养得怪水灵的。”简益甩下一句，“别在这碍事了！走吧？陪妈待会儿去。”
甄语听明白了这两句话各自指谁，看看一旁傻站着的巨型“大白菜”，强忍住没笑出来：“走吧？”
“大哥说什么呢？”简固似懂非懂，“他是不是说你不长秤？”
甄语没正面回答，而是从夸夸简固入手：“你都这么留意着了，他哪能还说我——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简固傻笑起来，“大哥哪都挺好的，就是有点爱管教人，你放心，我继续努力，不会让他说你的。”
是哦，他还说你了。甄语越看这棵白菜越感觉水灵得特讨人喜欢：“走吧？小心点啊。”
因着是餐前开胃，炖牛奶上放了草莓酱，红红的十分喜人，果香浓足，略带一丝酸味儿，更趁得这道点心口感软滑，奶香四溢。
简固拿着碗，嘱咐甄语：“有点烫哦，你小心吃。”
甄语还没说话，简益插了句：“要么你给吹凉了再吃。”
简固有点分不清这是说自己还是说甄语，转头看过去，刚想说话，就见母亲嗔怪地拍了大哥一下。
哈哈，还是得母亲治他！
简固立即不说话了，免得笑出声来被大哥秋后算账。
甄语没留意到这一幕。
他慢慢把勺子里的甜品吃完，正瞅见简固像熊偷吃了蜂蜜一样，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什么事啊，这么有意思？
他看向两人的侧方，恰好迎上了她温柔的视线。
她似是看到他们两个觉得很有意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焕发出了与身体康健的人别无二致的光彩。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那就好了。
关虹汇瞧着简固和甄语头对头地吃东西，越看越觉着心里欢喜，禁不住小声对大儿子说：“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简益听到这话就头疼：“简固可不这么认为。”
他被简固一通电话叫过去处理抱错疑云，当时还欣慰来着，恍然大悟这个傻弟弟不是恋爱脑才这么上赶着，合理了，所作所为都合理了！
不合理的只剩了一件事。
简固这状态，差不多就是在谈恋爱，可惜不带脑，压根没发现自己在谈……还不如人家恋爱脑的聪明！
关虹汇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简益背后说人一时爽，这回还得找补：“他把人捧得高着呢，跟神仙似的！不亵渎人家，哪能想到般配去？”
关虹汇哑然失笑：“你啊，别老这么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