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季奚懵了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错愕抬眸，撞进温良的目光里。
包厢内灯光是复古的暖调，男人衬衫长裤，眉眼英隽，偏浅的瞳眸里，映出她的模样。
只有她的模样。
季奚茫然又错愕地看他，温良轻叹口气，“奚奚，你没听错。”
“我喜欢你。”他告诉她，“在德国，是当做妹妹的喜欢。可那之后，只是纯粹的喜欢。”
季奚愣了几秒。
包厢里太安静。
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怔怔地看向温良，觉得云里雾里的，有些不真实。可莫名地，又想到那天，自己问他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他看着她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早。半晌，她极小声道：“你是不是在哄我？”
“是在哄你，”温良低眸看她，哑声，“但没骗你。”
季奚眼睫微颤，“你——”
“想说哥哥是个混蛋？”
温良低声，无奈低笑。
“……”
季奚微哽，下意识出声，“没有。”
温良瞥她眼，低嗯了声。
他十九岁到德国，二十一岁离开。
被人喜欢，被人示爱，在他看来只是无关痛痒的事儿。
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酒后胡言，还是让他乱了思绪。
想到这，他轻捏眉骨，哑声：“可我觉得是。”
“……”
季奚顿了顿，想到什么，抬眸看他，须臾，忍不住小声道：“你说了会给我发邮件的。”
温良沉默须臾，轻摸她发顶，“抱歉。”
他还想说什么，顿了顿，没过多解释，“跟你说个秘密好不好？”
他沉默会儿，出声。
“我给老师发过邮件，”他思忖着，清冷的眉眼认真看向季奚，“那个时候，是？有私心的。想知道你开不开心，想知道你学业顺不顺利，想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
“可奚奚，”温良嗓音沙哑得更严重，但语调却很慢，也足够有耐心，“你才十六岁，会长大，会认识更优秀的人，会见到很多种感情，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思想。奚奚，哥哥不能做个混蛋，以超出范围的方式去介入你的人生。”
他说得很轻，语调是一贯的低哄。
莫名地，季奚鼻尖酸了酸，她扬眸看他，固执道：“可你答应了，会给我发邮件的……”
“……”
温良微怔，须臾，他声音更轻了，挫败道：“抱歉。”
“你就是答应了……”
她无措地重复，“是你说的……”
温良蹙了下眉，莫名胸口闷了闷，耐心地哑声回应：“是我不对。”
他是个很少往后看的人，可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很多决定，温良都后悔了。
“哥哥跟你道歉。”
温良对上她的目光，“你原谅哥哥，这次想做个混蛋，好不好？”
季奚下意识抿了下唇角，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在被他逐渐抚平。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奚抬眸看他。
顿了顿，想到他刚才那句，想说哥哥是个混蛋？
她细眉轻蹙，“……你才比我大五岁。”
哪里就算混蛋了。
一句话，温良心头松怔几秒，须臾，低笑出声，“我读博了，你还在中学。”
“……”
季奚瞬间哽住，忍不住又委屈又气，“那你上学太早，又不怪我。”
温良被她噎了噎，顺着她的话道：“嗯，是我的问题。”
“……”
季奚轻扯红唇，想到他刚才的话，又忍不住嘀咕，“那你，就没谈过恋爱吗？”
温良愣了下，认真看她，“没有，在德国你知道的，在美国也没有。还有，哥哥没那么闲，万一真谈了，哄不回想以后哄的小姑娘了怎么办？”
季奚抿了下唇角，不讲理道：“不是，还有中国吗？”
闻言，温良沉默几秒，忍不住瞥她眼，“奚奚。”
季奚缓了情绪，看他。
须臾，温良低笑，“我特招入学那会儿……”
他顿了下，嗓音更沙哑了，视线落在季奚的眉眼上，鲜少地带了揶揄，“才十四岁。”
“谈什么恋爱？”
“……”
季奚静了静，刚才还说了他上学早，怎么转头就忘了。
眼前这个人是十九岁就收到德国顶尖实验室offer的人，还是季教授亲自抛出的橄榄枝。
可，她想了想，后知后觉到自己喜欢温良那年，也才十四岁。
她哦了声，心虚道：“……那是不能谈恋爱。”
季奚这会儿情绪逐渐缓了缓，轻抿唇角道：“温教授，那你单身，还挺久的……”
听这话，温良淡挑了下眉，总觉得听起来不太对劲。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奚，“嗯，是挺久。”
“……”
莫名，季奚觉得自己后颈凉了凉，她刚想转移话题，温良起身，轻倚在屏风旁，低眸认真看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季奚愣了愣，忍不住弯唇笑，又忍住了，摇摇头，“没什么了。”
温良嗯了声，起身，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说得太多，喉咙有些难受，他仰头喝了两杯水，刚放下杯子，就对上季奚的神情。
他淡挑了下眉。
季奚想了想，“那我用交代吗？”
温良稍愣，“交代什么？”
“你不是交代了你的感情经历吗？”季奚坦然地看他。
“……”
温良忍不住低笑，抿了口茶水，“不用。”
季奚轻挑眉，哦了声。
一时间，包厢内两人都没再说话。
季奚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弯唇。须臾，她握着手里的奶茶，正准备喝。
“凉不凉？”
温良沙哑着嗓音提醒。
她轻摇头。
温良低笑，他还想再说什么，包厢外忽地传来叩门声。
“感冒药，我让她们顺带给你买来了。”季奚忽然出声。
细眉红唇，眉眼明艳。
温良顿了顿，忍不住低笑出声，“好。”
他让外面的人进来，季奚接过旗袍女人递来的纸袋，“谢谢。”
她低眸，将感冒冲剂拆开，递给他，“先吃东西，等会儿把这个喝了。”
温良笑了，“嗯，听你的。”
“……”
明明嗓音沙哑得更严重了，季奚眉心蹙得更紧。
她点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品，温良吃东西很快，但吃相很好。
莫名地，季奚想到他刚才的话。
须臾，又挪开目光。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生温良的气。
只是，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在他面前，她就可以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好像，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权。
意识到这个，季奚想给虞悦发消息。
顿了顿，忍住了。
-
两人没在听楚轩待很久。
温良在季奚目光下吃了感冒药后，低笑看她：“回家？”
回家。
季奚愣了几秒，太久没人跟她说过这两个字了。须臾，她弯了弯唇角，没出声。
木质走廊里，两侧复古灯盏晦朔着。
季奚走着，身后的温良落后她半步远。两人都没再说话，倒是走廊里来往的人忍不住惊艳地撇了眼容貌气质都出众的两人，直到下了木阶，温良才稍抬脚越过她到前台，将卡递给了工作人员。
季奚眨了眨眼，没说话。
结完账后，出门的刚好遇到有出租车停下。
季奚下意识地去碰车门，倏地，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抢了先。温良单手插兜，一手轻拉开车门，侧目看她。
“……”
她愣了下。
温良无奈，“奚奚，上车。”
“……”
季奚微哽，哦了声。
很快，温良也上了车。
两人样貌招人，司机也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猝不及防地，对上男人清淡的目光，一顿，忙回了神，“去哪？”
温良敛眸，没在意地说了地点。
“好嘞。”
司机乐呵道。
在车上，温良大概是感冒药起了作用，陪季奚聊了会儿，蹙眉倚在车内睡着了。
他呼吸声很浅，身高腿长的，在车上睡得有些憋屈。
季奚看了会儿，想到他一直在研究所加班，细眉轻蹙，抿了下唇角。
她无聊，忍不住摸出手机看了眼。
没想到，虞悦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只有一张灯光迷离的昏暗照片。
季奚惊讶：【还没睡？】
虞悦：【被一群华人拉着参加party，太吵了，躲洗手间了。】
季奚：【……】
虞悦：【对了，你不是要跟你那留学生小哥哥说暗恋他的事儿？怎么样了？】
季奚眨了眨眼，老实交代。
虞悦：【卧槽？】
虞悦：【卧槽！】
虞悦：【等等，你让我平复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家留学生小哥哥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不行不行，小说里也没这么写啊！】
季奚：【冷静。】
虞悦：【你现在能冷静？】
季奚一哽，偏头看了眼温良。
不能。
她年少的喜欢，站在她面前，笃定又认真地告诉她：奚奚，我喜欢你。
季奚冷静不了，现在心跳还是快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弯唇：【悦悦。】
虞悦：【别说了，我在找柠檬。】
虞悦：【不过，科学家谈恋爱都这么理性的吗？我记得德国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吧？】
季奚一哽：【他是个中国人，我也是。】
她虽然在欧洲长大，但受季教授和华人圈子的影响更大。、
虞悦想了想：【也是，话说，你家这种极品留学生小哥哥，真是绝了啊。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好像真的对你很认真。不对，不是认真。】
季奚：【？】
虞悦：【是慎重。】
季奚稍顿。
季奚：【悦悦。】
虞悦：【怎么，我柠檬还没啃完呢。】
季奚轻笑：【我不想他追了。】
虞悦：【季小奚，有点骨气，你要有点美女的自觉好吗！】
季奚笑。
虞悦：【不过，季小奚，我觉得你狠危险。】
季奚：【？】
虞悦：【你家这个，单身了这么多年。这要是追到你，啧啧，季小奚，男人啊，会把你吃了的。】
虞悦：【不过呢，也说不定。】
虞悦：【毕竟，你俩半斤八两。】
季奚：【……虞小悦。】
季奚：【少看点言情小说。】
虞悦：【那我追星，记得给我准备着衍神的签名照啊。】
季奚：【知道了。】
虞悦：【嘿嘿。】
季奚无奈，顿了顿，她侧眸瞥了眼温良。
男人穿着大衣，眉眼阖着，鼻骨直挺，五官轮廓英隽矜贵。黑色大衣下白色暗纹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直至最上，再往下，是他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青筋隐隐。
禁欲又性感。
倏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季奚忙回神，正要挪回目光，倏地，他搭在腿上的指尖稍动。
季奚一愣，下意识目光上挪。
好巧不巧，撞见他刚睁开的眸子。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下。
须臾，温良撑着困倦，嗓音低沉沙哑，“在看什么？”
“……”
季奚微哽，轻扯红唇，摇头，没吭声。
温良低笑，轻捏眉骨。
他嗓音还哑着，细碎的声音压抑又性感。
季奚莫名觉得耳根更热了，好在，前排司机说了声到了，她伸手接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身旁人忽地出声。
“奚奚，等会儿。”
她微愣。
下一秒，温良从他那侧车门下车，很快，绕到季奚这边，稍弯腰，拉开车门，低眸看她。
他眸底困倦未消，但偏浅的眸色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清冷深邃。
季奚眨了眨眼，眉眼弯了弯。
须臾，她下了车。
两人往小区内走，直到到了湖边小道时，季奚看他还有要送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低声：“你刚吃了药，回去休息吧。”
“……”
温良没在意地瞥她眼，“嗯，不在这一会儿。”
说着，他抬脚往D栋楼下走，季奚只好跟了上去。
直到D栋大厅前，昏黄的灯光照在大厅前的台阶上。
“进去吧，早点休息。”
他说着，仿佛一连感冒加班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季奚。
季奚沉默几秒，哦了声，“晚安。”
他笑，“晚安。”
说完，季奚转身上了台阶，往、D栋大厅走去。刚走几步，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转身退了回来。
在温良目光下，她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最后，站在最后一阶上，跟温良视线平齐。
“温教授。”她说。
温良低嗯了声，看她。
恰好，有风吹过来。季奚微卷的长发被吹起，搭在红唇边沿，微乱。、
温良抬手，替她将发尾拢到而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小巧柔软的耳垂时，微顿，很快收了手，低声：“怎么了？”
D栋大厅外静悄悄的，季奚想了想，轻声：“我跟你说个秘密好不好？”
他稍顿，眸色深了深，哑声。
“既然是秘密，可以不说。”
季奚轻摇头。
须臾，她抬手，认真地看向温良，声音很轻。
“我喜欢你。”
“也比你想象中，要久。”
一句话，温良松怔几秒。
大厅外的夜风无端温柔了些许，顿了顿，他低嗯了声，认真地回应她。
“知道了。”
季奚愣了下。
下一秒，温良嗓音沙哑着，又尽量放轻。
“那，”他顿了下，极尽耐心道，“我争取——”
“早点哄好我们奚奚。”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