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谦跟邵望舒在军营里待了两天, 估摸着玩够了,打算回宫,邵望舒却说还想再待几天, 秦嘉谦打量着暂时还没人知道邵望舒他爹是谁, 军营里目前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危险, 准了邵望舒再玩几天。
邵望舒找到军营负责人,说了自己要入营从军的事, 对方愣了愣,仿佛没听懂邵望舒的意思,这马上要封亲王的人,来军营从军, 还要从最小的兵做起?
旋即他反应过来——体验生活来了, 亲自考察士兵生活!
军营负责人痛快地拍胸脯保证:“公子放心吧,咱们这儿的将士吃喝住都是严格按规定来的, 规矩着呢。”
“那什么,公子是要从军一段时间是吧, ”负责人盘算:“这也好办,亲兵营里正好还缺一个人,公子可以去亲兵营试试。”
送走邵望舒, 负责人把亲兵营的几个百夫长叫过来, 一人踹了一脚:“都给我警醒着点,公子这是来查咱们军营的情况了,皮都给我绷紧了, 要是敢在公子面前丢了咱们亲兵营的脸, 别怪我回来收拾你们。”
百夫长试探:“那公子的训练?”
“严格!一定要严格!”负责人振振有词:“一定要让公子看到咱们亲兵营的风采!咱们亲兵营一向就是这么的刻苦训练, 堪为表率!”
百夫长犹豫:“那公子受得了么?”
“他就是来玩玩, 看个一两天就走了, 不打紧。”
亲兵营的训练偏向于防御,算将军的最后一条防线,所有的训练也都是围绕着这个来的,着重在于怎么当好这个肉盾,又或者成为一把突破重围的尖刀。
他们也是所有军营里平均水平最高的一批,各个拿出来都是精英。
有负责人的话在,百夫长们训练的时候提着心,一刻也不敢放松,全程按照最高标准最严要求进行训练,从前几个月半年才训练一次的重点项目现在日日拉出来练,皆是挑战身体极限的,练不好就加罚,把亲兵营的精英老兵们都没几个能做下来全程训练的人,纷纷被训练得面有菜色、体力耗尽、叫苦连天。
老兵们都觉得训练量大到难以接受,训练趴下好几个,每天都有人扛不住,新兵菜鸟邵望舒刚一来就遭受这种程度的训练,难免做得不到位,天天要被加罚加训几个时辰。
头一天还好,邵望舒勉强忍忍也就过去了,第二天就变了味,长久不锻炼的人前一天骤然大量训练,第二天胳膊腿疼得抬都抬不起来,还要持续做这些训练,自然做得更不好,也就更要加大训练程度。
恶性循环。
没几天就不负众望地被训练趴下了,手上还伤了一大块。
秦嘉谦没空来军营,日日听来福汇报情况,他平日里只管看训练成果,并不过问训练计划,这几天怎么看都觉得训练量大了些,原来淮国的兵居然如此辛苦么?这种程度的训练当真对身体无损么?
邵望舒不开口叫苦,秦嘉谦也不方便直接插手训练,何况论训练士兵,军营里才是专业的,他也不愿外行指导内行。
秦嘉谦属于溺爱型爹娘,从来也不指望邵望舒成才出人头地——那得吃多少苦,他能快快乐乐的就很好了。
他甚至为此想出了一套歪理:
天底下大凡望子成龙的家长,要么自己不成龙,所以把自己的抱负加在孩子身上,指望孩子成龙,要么没办法养活孩子一辈子,得叫他自己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要么指望孩子让全家族沾光,祖坟冒青烟。
秦嘉谦和平秋锦邵玉自己已经很成才了,用不着指望邵望舒,秦嘉谦也完全能养活邵望舒一辈子,至于平家的祖坟……有平秋锦一个已经够他冒几百年青烟了。
邵望舒在军营里训练,他自己还没觉得累,秦嘉谦已经看得很心累了。
忍了几日,直到秦嘉谦听到邵望舒扛不住了,趁着邵望舒睡觉,把人从军营里弄了回来。
邵望舒累得睡得很沉,从军营回皇宫这么长的路上愣是一点没醒,躺在含章宫换好衣裳,邵望舒都任人施为,完全没反应。
邵望舒手上破了一大片,被送回来的时候伤口上还渗着血。
秦嘉谦给他清理好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了起来,还打了一个丑丑的蝴蝶结。
秦嘉谦已经做好邵望舒醒来就打消去军营念头的准备,毕竟他娇气,熬个几天也就算了,长久待着自己定然也是不愿的。
邵望舒一股脑儿睡到了自然醒,醒来什么都没做,就呆愣愣地在床上发呆,等看到秦嘉谦进来,半阖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余光扫到了那丑得别致的蝴蝶结,倏忽睁大眼:“这是什么?”
“你手受伤了。”秦嘉谦道。
“不不不,臣是说……”邵望舒皱着眉头,别开眼,用另一只完好的手颇为嫌弃地捏起蝴蝶结的一个小边:“这是什么?”
秦嘉谦清了清嗓子,难为情道:“蝴蝶结。”
“蝴……”邵望舒一口气没上来,“这蝴蝶是残疾了么?”
秦嘉谦沉默。
邵望舒伸手要解开这个丑了吧唧的蝴蝶结,奈何这丑东西看着不中用,居然还怪牢固,一只手解不开。
秦嘉谦摁住邵望舒:“别乱动。”
邵望舒转过头尽量不去看那个蝴蝶结,难受道:“丑。”
“我要重包!”邵望舒抱怨:“这太医手法也太……”
“等一等。”邵望舒停下来,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秦嘉谦,别是秦嘉谦包的吧,这一般太医也不能包这么丑啊。
秦嘉谦面无表情。
邵望舒:救命。
邵望舒话锋一转:“仔细一看,这蝴蝶还挺有韵味的。”
“包的人还是很有艺术美感的,你看这折断的翅膀,象征着不屈的精神……”邵望舒信口开河。
秦嘉谦解了他的蝴蝶结,问:“蝴蝶结应该怎么打?”
邵望舒干巴巴道:“刚刚那个就挺好。”
秦嘉谦在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两根交叠,左边那根在下面,对,右边这个折一个环。”邵望舒指挥,秦嘉谦一步步按他的要求来,从邵望舒的角度能看到秦嘉谦低垂的眉眼,他眼睛很长,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他认真的时候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邵望舒有点心猿意马。
“好了。”秦嘉谦拍了拍新鲜出炉的蝴蝶结,真是漂亮。
“这个可以么?”秦嘉谦问。
邵望舒忙不迭点头,心里十分懊悔刚刚对丑蝴蝶出言不逊。
“回来吧。”秦嘉谦说,“玩几天也够了。军营并不好待。你现在自己一个军帐还好,等真的进了军营和十几二十个人一个军帐,闹哄哄的,你那洁癖怎么受得了?”
邵望舒突然说:“陛下,臣在凤鸣山学了不少东西。”
邵望舒道:“往小了说,求雨打雷求风求雪,臣能左右战场天气。”
“往大了讲,阵法困住对方军队,让他们鬼打墙出不来,也不是不行。”
秦嘉谦道:“不错,看来没在凤鸣山虚度光阴。”
邵望舒说:“臣从军,实在很合适。说不定能成为淮国军队的一把利刃。”
利不利刃的无所谓,淮国军队从前没有邵望舒,也好好的过来了,多了邵望舒纵然如虎添翼,但代价也是明显的——秦嘉谦无意识碰着邵望舒手上的蝴蝶结,他是见不得邵望舒吃苦的。
邵望舒看出他的不情愿,轻笑:“陛下,生命的价值是什么呢?”
不等秦嘉谦回答,邵望舒自己接话:“是一事无成的平平安安活到老,还是把自己所学用到实处,踏踏实实为淮国做点事?”
秦嘉谦愣了一下,这个时候邵望舒已经十九了,确实到了思考生命价值的时候了。
秦嘉谦道:“你可知道你学的这些本事一旦在军营施展过,会有什么结果?”
“大晋并不清楚在凤鸣山上能学什么,可只要你施展过,就再没有瞒下来的可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一个人就能威胁到大晋的军队,大晋就是拼了五万大军不要,也要出手杀你。”
“当初送你去凤鸣山,为的不过是你能睡个好觉,能从鬼怪中挣脱出来。朕从未起过要你做些什么的心思。”
邵望舒耸肩:“冒这个风险,臣觉得很值。”
除开地位极其特殊的昭国,淮国是三国里军事力量最差的,淮国地势不好,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大晋和忽纳都能对淮国的边防产生威胁。穷鬼大晋对富饶的淮国虎视眈眈,几乎年年都要在边境发生摩擦——淮国败的多。
现在淮国国内能平稳,靠的是大晋和忽纳关系也不好,忽纳地处荒凉,种不了多少田,一到冬天就要南下去大晋抢大晋的粮食,两国时常起纷争。
淮国便借着这个和忽纳联合,南北夹击大晋。
秦嘉谦一口回绝:“如果代价是你的安全,那朕不要。”
邵望舒问:“陛下,有了臣,边境能轻轻松松保多年安定,你也不要了吗?”
“不要了。”
邵望舒笑:“那你光兴淮国的大业呢,也不要了么?”
秦嘉谦说:“再拖几年,军事实力可以慢慢提升,多费些时间,加强边防建设,倘或朕死前都完成不了,还有下一代的君王,下下一代的君王,总能解决的。”
邵望舒道:“可是臣不愿。”
邵望舒眼睛盯着秦嘉谦:“臣一个人待在宫外,只觉得孤独。”
“那就回来,朕本来就不愿意你搬出去,回来正好。你若是介意,不愿和朕同住,朕可以去国泰殿住。”
邵望舒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住他的下巴。
秦嘉谦被这大胆的动作惊呆了。
“知道臣为什么坚持要出宫建府么?”邵望舒问。
“因为臣只要在宫里,就满脑子奇怪的想法,比如……”邵望舒俯下身吻了下去。
被强吻的陛下瞳孔放大,一时忘了挣扎,被吻个正着。
皇帝陛下本能反应,手比脑子快,推开邵望舒的脸,挣扎间秦嘉谦手上戴的指虎划到了邵望舒的嘴角。
邵望舒疼得一激灵,情不自禁偏过头。
秦嘉谦大梦初醒,立刻拉过邵望舒就要看他的伤。
邵望舒捂着不让他看。
秦嘉谦放软了声音:“乖宝儿,朕看看。”
邵望舒把嘴角的血迹擦掉,邪性一笑,挑衅道:“现在知道把臣放在宫中会怎么样了么?”
秦嘉谦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疼么?”
邵望舒避开他的手,眼神看向别处:“不疼。”
“陛下,让臣去军营吧。”
“臣学了这么多东西,总要用一用的。”
秦嘉谦没回应,拿药往他脸上抹。
“你是怕我像我爹一样,太过扎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吗?”
秦嘉谦手僵硬。
“可我看我爹是心甘情愿的,比起苟且偷生,他更愿意轰轰烈烈活一场。”
邵望舒补了最后一刀:“陛下,在你身边,臣倍受煎熬。”
秦嘉谦手一抖,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邵望舒不敢看他。
秦嘉谦扳过邵望舒的脸,气笑了:“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有胆子说,没胆子看?”
邵望舒睫毛微颤。
秦嘉谦侧头吻了上去,撬开他的牙关,邵望舒脑子嗡嗡作响,秦嘉谦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痒痒的。
邵望舒脑子全空了,只剩下秦嘉谦放大的脸,和心脏想要跳出来的声音。
秦嘉谦把人吻到晕晕乎乎,呼吸都困难,才停了下来,冷笑:“乖宝儿,朕今天就教你个乖,这才叫吻,你刚刚那个,叫蜻蜓点水。”
“啊,”秦嘉谦面无表情:“叫小鸡啄米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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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宝是邵望舒的小名,他还有另一个小名,小兔崽子。
以后番外写吧。
邵玉给起的,听话的时候叫乖宝,不听话就是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