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卓朝一个很不起眼的狱卒招了招手,众人都以为是澹台卓有话要问, 也没多言, 毕竟也没避着其他狱卒。
“如何?”
“昨夜苏家二公子苏顾前来探望了傅大人, 可二公子一走,天牢便来了一帮刺客。丞相大人先见之明,好似料到昨晚不会太平,早早安插了几个人来天牢,我们便没做得太明显。”
果然如此。
可怜傅胜还想着有人能救他,抵死不说,却不知道, 自己的脖子已经在刀口上滚了一圈。
“既然他在天牢有人, 你们便按兵不动。”
“是!”那狱卒很快就退了下去, 全程没有任何人起疑, 就连洛无尘的人,也没注意到这光明正大的询问。
洛无尘回了琉璃殿, 便觉得身子有些乏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蓼实竟然没有休息。
他上前来帮洛无尘轻轻捏肩捏腿,脸色有点沉。
洛无尘看得不由失笑,“不过一次没带你,也值得你使小性子?”
蓼实极少使性子的,一般有青黛在,蓼实就算有性子也使不到洛无尘面前来。
“你才十六岁, 继续这么熬下去, 担心未老先衰, 找不着媳妇。”
“这话你对青黛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蓼实的语气有点闷闷的。
提起青黛,洛无尘就知道,蓼实是想青黛了。
前两天才取笑了自己念青黛,今日他便自己先想上了。
“青黛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传了,方才收到信蚕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下三城。”
下三城是出了名的乱,下三城位于下城的第三城,之所以叫下三城,是因为,下三城乃江湖人聚集最多之地,鱼龙混杂。
“青黛这是快马加鞭完全没有休息啊!”难怪蓼实今日心情不好了,敢情是担心青黛。
“青黛虽然毛躁,你可还不了解他么?”
从前习得武功,只要出门,蓼实跟青黛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偶尔离了也很少离一城之远,青黛武功高,而且一路也有听风楼做底,危险不到哪儿去。
听风楼的暗桩,青黛比洛无尘还清楚。
“话是这么说,可是公子,你不觉得青黛太着急了吗?”江湖的险恶他们都懂,那都是明刀明枪,可明刀明枪远没有暗箭来得伤人。
他同意青黛出宫去,可没想过他这么拼。
“准备笔墨,我嘱咐一声,让他别急,待我写好,你就睡在我屋里。”蓼实想要反驳,被洛无尘一句话堵了回去,“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你可满意?”
蓼实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洛无尘写好信,让信蚕给青黛送了去,这才去拿了琴,让蓼实去了自己的榻上,他一边抚琴,一边抬头看一眼蓼实。
蓼实大概真的很疲惫,加之洛无尘今日拂的这曲有安眠之用,蓼实很快便睡了去。
待蓼实的呼吸平稳之后,洛无尘才止了琴音。
澹台卓明知自己不会上他的当,为何在天牢时又会有此一问?
是他要审问傅胜的一些内容不能让自己知晓么?哪怕冒着被欺君之罪?
而将军府。
澹台漭自从得了准话要进宫当官了,当真收了性子。
往日早晨澹台卓在家是决计看不到澹台漭的,可今日他回来,澹台漭居然乖乖在家,还在院中练功。
澹台卓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天,“这太阳没从西边儿出来啊,怎的,小混账也转性了?”
澹台漭听他爹这么说,当即用枪头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柄长/枪,直接飞到连朝服都没换的澹台卓手里,“老混账,过两招。”
澹台漭已经满身热汗了,有几缕头发紧紧贴在脸上,配上他那有些得意的笑,澹台卓:是他看了就想揍的程度。
当即提/枪纵身,直接一枪朝澹台漭刺了过去。
一老一小在院子里过招,兵器相撞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不时还会擦出火花。
老管家看着这不着调的一老一小,担忧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担心这院子仅剩的花花草草也要葬送在这父子俩手里了,这新芽才冒出来没两天呢。
两人过招约莫半个时辰,老管家腿都站麻了,最后只见澹台卓将长/枪,一撩,“不打了。”
澹台漭看着自己即将胜出,他老子却撂挑子了。
“你能不能要点脸,要输了就撂挑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输给儿子又不丢脸。”澹台漭憋屈死了,不过也习惯了他爹这赖皮样,觉得自己被澹台卓喊小混账,完全是跟这个老混账学的。
他要用篓子装一挑都不带闪一下的。
“老子刚审完傅胜身心俱疲着呢,要比也不挑个好日子,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么?”
澹台漭:他竟然无法反驳,可他爹的身子他还能不了解,壮得牛都比不了,他把长/枪往肩上一抗,“说吧,是不是怕输给我丢了面子,放心,我不嘲笑你,真的。”
澹台卓:对,你不嘲笑我,你只是不会嘲笑死我,哪可能给你机会嘚瑟凭添气性,我还管不管你了。
于是,澹台卓理所应当地耍起了赖,高傲地一仰头,“我累了,不打了。”
“哎哟,身子骨不行了呀,你这将军之位是不是也要坐不稳了?那下次……”
澹台漭还没说完,澹台卓几步走到他身边,朝着他脑袋上就是几个爆栗子,“滚蛋去。”
原来澹台卓盼着澹台漭能留在家里好好学习,现在他真留家里了吧,这不过半个时辰,澹台卓就发现这小子气人的本事真的特别行。
“哎哟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将军昨晚卯时才睡下,只睡了半个时辰而已。”老管家是真的为这对父子操碎了心。
听到这里,澹台漭把长/枪往兵器架上一扔,长/枪稳稳地落在上面,道:“那行,你休息吧。”说完就要走。
“你去哪?”澹台卓声音都冷了下去,他怀疑自己高兴不到半个时辰,这小混账又要跑。
“你又不陪我玩儿,我自然自己找乐子去。”
澹台卓:看看看,这就是他的儿子,也太混账了。
其实澹台漭就是觉得自己好几日没去风来信了,几天不见,还怪想念他位邵兄的。
他之前被洛无尘绕了一通,至今还绕在里面没想明白。
却又奈何自己认识的江湖人实在太少,消息不论怎么打听,都跟自己从他嘴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再无半分进展。
这就像是哽在胸口里的一块石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别说多难受了。
而且那晚,澹台漭可以肯定,把他爹打昏还站了一晚上的人,绝对是他那个好兄弟邵雪月。
澹台卓只得嘱咐了一声,“早点回来!”
澹台漭闻言一顿,退后几步,然后又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澹台卓身前,才问:“你说什么?”
澹台卓:他看着澹台漭眼中那狡黠又得逞的笑,“我说,叫你早点回来,都要当官的人了,别跟以前似的没着没调。”
澹台漭:他很想说一句自己冤枉。
兵书他看完了,也在战场上用过,他老子不会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夸过自己的吧。
“行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去探探情况,傅家那俩儿子跟女儿还安生着呢,你就不担心珉武王对其做什么么?”
傅家那俩儿子,不是澹台卓自视甚高,那是真的被傅胜养废了,傅胜除了自己的权势利益,儿子饿不死好似就是最好的教导,现今也不知道管不管他爹死活呢。
“去吧去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澹台卓还是没拘着澹台漭。
现今澹台漭要为官之事除了他跟皇帝还有洛无尘之外,其他人还并不知情。
只是澹台漭去找人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算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人——印少明。
彼时印少明方从傅府出来,两人正巧在门口相遇。
“哟,少明,好巧啊!”澹台漭在看到印少明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多半来晚了。
印少明神色有异,却还是被人扶着朝澹台漭走了过来。
澹台漭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人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傅胜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阿漭,你怎么来了?”印少明语气正常,道:“现在傅大人在天牢,你也知道我跟傅二傅三关系不错,便来看看,你呢?”
印少明跟傅家两位公子关系确实不错,澹台漭跟傅家的两位公子,要说交情,大抵是被他揍过的情谊了,便道:“我来看看他们需要什么。”
旁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气得暗自发抖,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一时气愤,怎么抵得过命来得珍贵,而且,印少明给他们易了容,府里的两位公子已经换成了印少明的人。
“这些琐事还用得着你么,我就已经解决了。”印少明轻轻扶着澹台漭的手臂借力,他是真的虚,任谁挨了板子被打个半死还这么奔波劳累都受不了。
不过澹台漭也不差,前几天才被他爹用军棍揍过,不过他皮厚,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主要还是自个儿能忍罢了。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你背上都浸出血了。”
“那我便告辞了。”印少明就被人扶上了四人抬的软椅上,这才带着一帮人离开。
澹台漭跟印少明分道扬镳后,他是不信印少明会顶着伤来看傅家两位公子的,可刚才的那一波随从里,又没有澹台漭脸熟的人。
要知道,从前印少明经常跟澹台漭混在一起,印少明身边的小厮,澹台漭几乎都认识,最多就是不知道名字而已。
今日的随从全都脸生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