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正在封歌台等他,殷王不曾见过宋公,但他知道宋公想见他,作为他的叔叔,宋公早已知晓他失忆这件事,一直以来也经常相约见他,可他心有抵触,未曾应允过。

  今日来殷地,主要为的也不是见宋公。

  可宋公知他会来,早已在此等待了。

  “我听闻有些人见长辈总是胆怯,为此会推脱不见。可你少时便没有这个毛病,失忆后也应不该有,为何总不答应我的求见呢。”,殷王方迈入封歌台,他的第二步还未跨出,宋公的声音便传来了。

  殷王未说话,他只是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走去。

  宋公与他说这话,也不见得是真想跟他说,大抵还是为了点明自己的位置。

  与殷王阏商不同,宋公骨子里虽流传着殷地一直以来的威严,却还是温柔的。哪怕知道殷王不听声音也知他在哪儿,还是会出声,告诉自家孩子他的位置,已减省些麻烦。

  殷王先前了解过宋公这人,对此无什么看法。

  “宋公来多久了?”,他看着宋公问。

  其实他不该这么直称宋公,宋公毕竟是他叔叔,他应亲密些。见到宋公的那一刻他也的确感到两人很熟悉。

  或许是宋公与他父阏商是亲生兄弟的缘故,他见宋公的第一眼,心跳得甚至快了些,又转瞬感到很平静,平静而心安。

  “昨日听闻你要回殷地一日便来了,算是昨晚到的,你失忆后见我可还有印象?”,宋公站着,他的玄袍极长,透出一股无声的压力。细看他的脸,却是和殷王相似,连瞳都是一样的幽深,只是他那如云的美髯委实太白了些。

  年老已在他身上显现,他的修为不如殷王阏商,但殷王身上流传的长寿还是保佑着他的身体,可惜即便如此,他那绵长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了。

  一万岁已太长,他就算死也无太多遗憾,只是他的侄儿殷王太庚失忆总叫人放心不下。

  他听闻殷王消失,迎神碑上的名字同时消失片刻时便新生警意。

  太庚是殷的第七代君王,如今看来,天已厌倦了他们殷人的统治。就像之前厌倦了夏人统治那般,殷地即将迎来大的危机。

  “孤对宋公是有印象的,宋公这么急来殷地,想必也是有事。”,殷王太庚坐下,他对宋公的来意隐约知道。

  如果说之前还不怎么知道,听闻了晋侯献的事也该知道些。

  晋侯献掌权时,他父阏商与宋公都还不大,实力也比不上晋侯。晋侯献有野心,也知道那是一个机遇。

  他不敢违抗天命,直接对殷王下手,殷地的修士们毕竟都在,他晋虽那时强大了片刻,想要拿下殷地也委实不可能。

  但晋侯献可以等,他将赵魏分出,让其伺机强大,以辅晋。如赵魏能在天下取得更大的土地,晋的得胜之路便能好走些。

  殷王阏商年弱,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从。却在拿下不尊殷的宋地时将宋给了自己的幼弟——子晏,也就是现在的宋公。

  当时天下略有动荡,出现了许多新的修仙之地,许多微小的改变并未被修士们放在眼中。

  “殷地的命从你父那时便隐隐改变了,你的失忆绝不是偶然,天命了新人要来取代殷。我不知能否活到那个时候,但愿是不能。太庚你觉得谁是被天命中的人?”,宋公站在风中,他的白须飞舞,一眼望去便知不久于人世。

  殷王太庚出生时,整个殷地都极为欢喜。殷王阏商那时已整一万岁,按他的修为,世间少有女修能给他生子。

  殷地心急,宋地同样心急。殷王阏商不光自己拼命想着如何有子,宋公也在努力,为的是有子后能过继给殷王阏商。

  可惜一无所获。

  后来是怎么办的?宋公记得是天中出现了一道雷,落到他兄长的足下,地面劈开,上面写着:自废修为可得子嗣。

  于是殷王阏商自废修为,有了殷王太庚。又八年,宋公同样有了自己的子嗣。

  他这侄儿委实被殷地看得太重要了。从生下开始,殷王阏商便无一事不顺着自家儿子。

  走到每处更是让其随身跟着,唯恐有个闪失。

  虽然因此养成了些许自大的性子,却无人觉得这有什么。加之太庚天性聪颖,于修仙一事上极有天赋,年纪很小时便超过他父阏商。在殷地的历史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当时不管殷王还是宋公都觉得先前对天的怀疑可能是假的,天并无厌倦殷,只是给他们一些磨难。

  却未成想天会降下道雷,直接将殷王太庚劈失忆。

  宋公知道这不是偶然。

  殷王也知不是偶然,他甚至知道天新选中的人是谁。

  “孤已有了猜想,十年前灭晋,天护了晋仇,孤失忆见到的也是晋仇。万年前晋侯献就开始为此铺路,世间除了晋,再无威胁。而晋只余晋仇一人。”,殷王说道,他神情无任何变化,仿佛今早与晋仇的惜别只是假的。

  “太庚你知晋仇有鬼,为何还倾心于他?”,宋公问,或许这才是他的原意。

  殷王有喜欢的人,他们乐见其成。但这人不能是晋仇,他人看来殷晋只是有仇,却不知晋隐藏的危险。

  殷王无论如何不该给晋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