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粪蛋?”

  卫云哭笑不得, “娘, 上回都跟您说过了, 这小名不合适, 您怎么还记着。”

  虽说村里人都喜欢给小孩儿取贱名, 但也没见哪家起这样的名字, 实在难听。小孩子现在小, 不知事儿, 觉不出什么, 等稍微大点,这名字肯定是要被别人取笑的。更别提日后长大后及冠了,实在是不合适。

  霍婶子听他这样说, 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口中小声嘟囔道:“这名字有啥不好的, 小孩儿肯定好养活,准能平平安安的。”

  顾大娘忍不住翻白眼,出言怒怼:“这名字好在哪, 一股子臭味, 有啥好的。”

  霍婶子斜她一眼,阴阳怪气的回道:“臭不臭的那也是我孙子,关你什么事儿,有那功夫还不如回去盯着你家二媳妇肚子呢。这都成亲好几个月了, 还没怀,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毛病。”

  “嘿!你这老货,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顾大娘把孩子放下,压低了声音道:“那还是我干外孙呢,我不同意怎么了?你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婆娘,吃好喝好还堵不住你那张臭嘴,我记着你那会儿进门快一年才怀了老大吧,你都能生,我儿媳妇有啥不能生的。”

  “你!”这么久远的事儿被拿出来说,霍婶子心里哪能不生气,但她向来说不过顾大娘,把脸一扭,说道:“反正那是我孙子,你看也看过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孙子休息。”

  眼见顾大娘又要说,马上就得吵起来,卫云连忙开口劝道:“大娘,天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一会儿顾伯他们要担心的。”

  说着,还给顾大娘使了个眼色。

  顾大娘也懒得跟霍婶子吵,这老货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她才是孩子的亲奶奶,这事儿到底姓霍。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实在是这名字太腌臜人了。

  既然晓得卫云不会同意,她也就没再多说,站起身道:“那成,那我就先走了,明个儿我给你送碗鸡汤来。这鸡是我养了好长时间的老母亲,最是补人,知道你要生,特意给你预备的。”

  “那就多谢大娘了,您熬的鸡汤肯定好喝,回头拿过来我一定一滴不剩的都喝完。”顾大娘这样想着他,卫云心里感激的很,对方帮自己颇多,也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推辞,等日后鸿志嫂子怀孕了,他再还回去就是。

  他这样说,顾大娘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又略交待了几句,便踏着月色回家去了。

  霍婶子虽然还是生气,但对方真心实意的对卫云好,她倒是也不拒绝,只是固执的跟卫云道:“这小名,就得贱点才好,粪蛋这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够贱不是,回头你好好跟大成说说,娘觉得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见卫云点头,这才放心的走了。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卫云就跟霍成说起了这事儿,“大娘说的在理,大名也好,小名也罢,总得有一个,就是娘还是心心念念想叫原来那个名字。我晓得她是好意,可这名字实在是……”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名字不合适,要真叫这个,日后小宝宝铁定要怨他们。

  霍成也很是头疼,这名字之前霍婶子就提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被霍成否掉了,倒是没想到她娘这次这么固执,现在还不遗余力的想把这个名字按在宝宝头上。

  “这名字肯定是不行。”霍成想了想,继续说道:“大名这几日再看看,小名就叫平安,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卫云琢磨着倒也还行,虽说大家伙都说贱名好养活,可实际上有没有关系大伙心里都清楚,平安这名字好听,寓意也好,孩子大了也不会觉着难为情,再合适不过。

  他伸手在睡得香甜的小宝宝脸上触了一下,轻声道:“以后你就叫平安啦,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小名算是定了下来,霍婶子就算有些情绪,但做主是霍成,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个小名寓意着实戳进了她心坎了,也就平淡的接受了。

  等到了洗三那日,霍家的院子一大早就热闹起来,唯独卫云睡得屋子静悄悄的,大家伙虽然兴奋的不行,但经过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

  卫云怀相虽好,但到底虚弱了不少,这几日睡得比往日多些,霍成心疼他,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死,孩子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生怕小孩儿闹起来吵醒卫云。

  因此,原本觉得自个儿生了霍成气色会好点的卫云后知后觉的发现,霍成的脸色不仅没有转好,甚至还有些更差的趋势。但是霍成甘之如饴。

  卫云原本还想着今日洗三,要早起一会儿,谁知道一醒来,外面都已经天光大亮了,还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不由得有些懊恼。他这生完孩子以后,就一日比一日起的晚,除了白日里看看孩子,晚上有邢阿么和苟夫郎看着,是一点都不用插手。天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卫云觉着短短几日自己就又胖了许多。

  真是该减肥了啊,卫云想。

  小孩子娇贵,洗三都是在午后进行的,这会儿的太阳最好,也少受冻一些。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西北风吹得人透心凉,怕冻着孩子,屋子不仅炕烧的旺,角落里还摆了几个火盆,暖烘烘的,一点也动不到。

  接生么对这家给钱大方的人家印象极好,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指挥着人把一应事物都摆放整齐。霍成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小平安,因此一应事物没有偷懒的,力求做到又细又好。

  接生么眼瞅着这阵仗就知道这家是个疼孩子又有钱的,自然是卖力的很,一边做一边盘算着今日能得多少赏钱,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洗三能来的,都是跟霍家关系走的近的,大家伙虽然羡慕,但也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一群人乐乐呵呵的,倒也和谐的很。

  人一多,说说笑笑的,时间就顿时快了起来,很快就到了吉时。见邢阿么把孩子抱出来,众人就知晓正事儿要开始了,纷纷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霍家一大家子按着长幼尊卑一人往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里添了清水和钱币,宾客们也一个个的做完,早已等候许久的接生么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一边搅一边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说完,接过邢阿么怀里的小襁褓,小心的把小平安剥了个光溜溜。

  失去温暖的襁褓,骤然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小平安不由委屈的大哭起来,声音洪亮,一双小腿蹬来蹬去的。众人不以为意,反而越发的高兴起来,这可是吉祥之兆呢。

  接生么笑呵呵的一边给小平安洗一边道:“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小平安哪里听得懂这个,只觉得有些发冷,哭的越发伤心起来,好容易洗完,被接生么拿棉被捆了,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众人。

  平日里心疼他到不行的众人今日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任由接生么又是用葱打屁屁,又是拿秤砣和银锁比来比去的,把他放进了一个茶盘里不说,还掖了好些金银馃子进去,气的小平安再一次放声大哭。

  一直不理他的众人这才笑嘻嘻的把他抱了起来,一边哄一边说着诸如“是个有福的,日后一定能成才”之类的话。

  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平安只觉得闹哄哄的,吵得厉害,小脾气越发的坏起来,哭的昏天黑地的,直到被塞到阿么怀里,又被喂了香香甜甜的奶果,这才止住了哭泣。

  卫云在他还挂着泪珠的脸上轻轻蹭了蹭,点着他的小鼻头,亲昵的小声道:“咱们平安今日委屈了是不是?”

  小平安怂着鼻头,吧嗒吧嗒的喝着奶果,深深的觉得刚刚不过是自己经历的一场噩梦,你瞧现在,有奶果还有阿么的怀抱,平安还是那个最受大家疼爱的小宝宝。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没几日,小平安就变得白白嫩嫩,再没了之前皱巴巴红彤彤的模样,也渐渐看出了眉眼间的好皮相。

  顾大娘那会儿说的一点也不错,这娃娃完全就是捡了他跟霍成两个人的优点长的,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黑黝黝的,望着你的时候能把人心都看化了。

  霍婶子越看越喜欢,甚至都敢为了他数落霍成了。

  不止是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小平安喜欢的不得了,这样粉雕玉啄又乖巧可爱的宝宝谁不爱呢?就连才三岁的小石头都心心念念的要把好的留给小平安呢。

  只是家里有这么多人,小平安却只有一个,大人不说,几个孩子还专门制定了个周密的计划,谁什么时候能和小平安玩,什么时候不能,记得清清楚楚的,谁让平安现在还小,每日里醒来的时候实在有限,偏大家伙都想和他玩呢。

  小平安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醒来还有人陪着玩,想方设法的逗自己开心,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他的日子过得好,卫云就有些痛苦了。

  他孕期吃得多做的少,体重涨了不少,去年的冬衣大部分都不能穿了,虽然可以把衣服再放一放,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胖子,便开始了漫漫减肥之路。

  好在他过过苦日子,虽然有时候难免嘴馋,但还是能忍住,就是着实有些难熬就是。

  虽然过程是痛苦的,但结果却颇为喜人,等到小平安满月的时候,卫云也终于瘦了一些,有邢阿么在一旁看着,他虽然瘦了,但是气色却比之前还好一些,看的大家伙纷纷问他有什么窍门没有。

  卫云一边把邢阿么的交待说了,一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今日是小平安的满月礼,办的颇为盛大,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霍家大伯和顾大娘一家也早早的就来帮忙,人一多,卫云就难免要多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才是。

  霍成早就把帖子给冯掌柜递了,这会儿人正在堂屋里坐着说话,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坐的全是人,不管是能说上话不能说上话,露个脸总吃不了什么亏不是。

  这可是回春堂的掌柜,要不是霍成,他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跟这种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众人羡慕的眼神让霍家人很是受用。

  他们这些外姓人,向来在村里比不过李家人,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霍成,能搭上这样的贵人,往后他们霍家在村里腰杆都要硬三分。

  众人正说着,就见小石头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奶声奶气的对霍成说:“老爷,我爹说外头来了个姓童的掌柜,是,是,恩,是清眼县来的。”

  “青眼县?哪里来的青眼县?”

  “就是,怕不是清远县,小孩儿记错了吧?”



  众人一时不明白这青眼县是个什么地方,霍成却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是清远县的童掌柜。

  “你爹还说什么了?”霍成问。

  小石头捏着衣角,皱着小眉头努力回想,半响才道:“没有了。不过,有马,还有好多东西!”

  霍成闻言放下心来,看样子只是来参加满月礼的,而不是合作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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