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夏凉[种田]>第85章 

  因为决定了要参加此次茶会考, 所以一行人暂定停留五日。

  武宁将军自然是希望越早进京越好,无奈傅居言用会给老侯爷书信一封堵住了他的嘴,只好陪着小主人参加劳什子的茶会考。

  鉴于重报项目的人并不少, 所以三项测考时间段是错开的。

  分别是每日的辰时、巳时和申时。

  测考进行三天, 每日每项测考均出一题, 过关者进入下一轮, 不过者直接被淘汰。每考一次,淘汰一半。

  到最后一轮还留下来的, 选出一二三等来,其余的亦淘汰。

  傅居言三项都报了,第一天刚开始的是谈艺。

  还没到测考时间,就被比他还要紧张的葛正修从床上拽了起来,帮他把需要用到的用品工具都装在包袱里, 一边围着他转一边细细解释每样东西的位置。

  末了问他:“昨天买的宣纸够不够?你写字比较大,要不我再去临街买一些回来。”

  被傅居言拽住了, 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纸?”

  “昨夜里想起来了,若考诗画,总要用好一点的笔墨。”

  “你……”葛正修昨天一直和他在一起,哪有什么时间去买纸, 这个昨夜, 就真的是昨夜了,估计是在他睡了之后。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扶额道:“若用得到, 纸张这种东西, 场上会有举办方分发的,应该不用自己买。”

  “以防万一。好了, 先出去吃饭,宁哥儿还在睡,就不叫他了,等他醒了再由几位军卫带他去考场,我先陪着你去。”

  隔了几间房间的武宁等人也都整装完毕严阵以待,搞得傅居言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他莫名有点紧张起来,他自己的想法就是来玩票的,却被他们搞出了不小的压力感。

  只是若真的考诗画……他真心把握不大啊。

  结果不知道该算是葛正修还是他的乌鸦嘴,第一场还真的就考的诗画。

  以茶为诗,以茶为画。

  其实这个考题,在以往历届测考中,不止一次被用到过,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越难以把握。

  让傅居言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两个只作其一就可。

  考场在一个著名的诗馆里举行,馆主亦是参加品评的大家之一。

  诗馆地方敞亮,大厅里三根雕漆红柱立于其中,恰到其分的将诗馆二分为三,正北方位建有不小的方台,是品评大家的坐位,每一项都是三位大家坐镇。

  测考就在方台上举行,也是一分为三。每一分台二十位,每位设有一简单的隔间,除了正北位面向品评家的方向,其他三面皆是用屏风围起来的,为了防止参考者夹带纸抄,或者彼此之间舞弊抄袭。里面设了桌椅,桌上有纸墨笔砚,供参考者使用。

  下面是观众席,先头皆是桌椅相傍,桌是八仙桌,一桌八椅为一席。后面则是占位,不限人数,只要人占的住脚,就有人进。越往前位置自然越好,自然价格也越高。

  武宁将军财大气粗,为了给小主子撑腰,花了近二十两银子买到了第一排正中偏左的一桌,葛正修父子和几个兵卫都已经落座。

  傅居言由侧面候厅跟与他同批的参考者依次上场时,一眼就看到了葛正修他们几个。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跌下方台!

  卫青宁站他爹旁边,和坐着的葛正修齐平,正分两头扯着一绢布横幅,上面红艳艳大刺刺几个大字晃人眼球——盛凌公子傅居言必胜!

  这就罢了,台上参考者这么多,大家也不能找出这盛凌公子来,偏偏一阵风吹过去,让傅居言看见了那横幅的背面——一台号九者,不败。

  一台,号九。

  有那么一瞬间,傅居言想立刻把自己臂上的号标给扒下来。

  他在脑海里狂扇自己嘴巴,叫你前面嘴贱,没事干嘛跟他们提比赛啦啦队什么的!

  盛凌公子,亏他们想的出来。

  葛正修和他的目光相对,对着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表示不是自己的主意。

  不光是他,台上评委和其余参考者也注意到了,有的神色好奇,露出善意的微笑,也有的想是认为他们在哗众取宠,面露鄙色。

  观众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为看热闹来的,其中也不乏脑子活络者,见葛正修他们法子奇特,亦想要为自己的亲朋鼓劲加油,有随时备了纸墨的,当场就临书一联,作了纸制横幅立起来,间或喊上一两句,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等到参考者上场完毕,监考锣声打了三遍,才把兴奋的众人压下。

  傅居言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他“一枝独秀”了。

  监考宣布了考试规则和题目,点上了三炷香,向台上鞠礼退后,这才打锣一声,宣布测考开始。

  台上争分夺秒,观众席被勒令禁止大声喧哗,否则赶出会馆。

  但在紧张的氛围笼罩下,很少有人能不私语的。

  三炷香的时间,作诗或作画,若不是画工绝佳的,都比较倾向于作诗,但诗好作,出彩却要费些心思。而有意以画作出彩的,因为茶本身的形神限制,亦是难描难画。

  两者比较来说,时间花费伯仲之间。

  一炷香过去了,屏风映照出的朦胧人影中,也有人迟迟没有动笔。

  台下众人开始窃窃。

  “怀清作了画?这画如何能作?茶叶形散,茶树形陋,若真画了这两者,还谈什么意境?”

  “这你就如何确定了?清哥儿莫非是傻的么?自然是移他山之石来攻玉了!”

  “你这,唉,如何比得上作诗来的雅!”

  夫妻两个的争论声越来越大声,直到收到了两名测考维序者的警告,才讪讪住了嘴。

  其余人如他们者不在少数,从屏风里看出亲友在作画的,都在担心其无法绘其意境。

  而作了诗的,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作诗的多,竞争也大,相比之下更容易遭到淘汰。

  葛正修他们也不例外,没花钱买馆中小厮推荐的茶水,而是自带了薄荷茶,几人灌了一壶薄荷茶,身上的汗还是时不时滴两滴,诗馆虽通风,但人多嘴杂,算不上多凉快,他们被馆中气氛感染,时时盯着台上,本身就紧张傅居言能不能过,听了诗馆里大家的议论,几个大老粗才知道这作诗画画也恁多个讲究,于是心情就更不能放松下来了。

  三炷香一过,诗馆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监考高喝一声:“时间到,请各位收笔!”

  参考的众人不敢不从,纷纷放下手中毛笔,卷起诗作画作贯次走出隔间。

  监考依次收了作品,才放众人走下台。

  成绩要在三项全部考完后,第二日测考开始前张榜公布,参考者第二日来馆前榜单找找自己的名字和作品,若有,那就放心进去考第二轮,若没有,收拾东西回家。

  因此每次张榜后,都是考生和其亲朋好友们最紧张的时刻。

  傅居言一下来,立马就有葛正修端了茶水过来伺候喝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居言拿手摸一把嘴,叹了口气,露出点无奈的表情来,“有把握,别惦记了,回吧。”

  顿时,因为他这口叹气想起不好的结果凑上来欲要安慰的武宁几个,脸上表情裂了裂。

  他们神经再粗,好歹谦虚谨慎还是懂的,他们家小少爷,这是像了谁啊。几人察觉到傅居言这话一出周围扫过来的异样眼光,忍不住把头低了低。

  等出了诗馆,才猛地反应过来,“小少爷,你刚刚——?可是真的。”

  武宁将军一拍吴压的肩膀,“什么话?小少爷既说有把握,自然是赢定了!走走走!大家先庆祝一番!”

  卫青宁这些日子跟着这些个兵卫们混,又和武宁同住,性子简直翻了过来,野了不少,一听庆祝,眼睛立马亮了亮,“武叔,上次的雪酿,还有没有了?”

  一军卫忍不住道:“大人,小少爷巳时即将开考习茶。”

  傅居言给了卫青宁的背一巴掌,道:“喝什么雪酿!三日过去再庆祝不迟,时间紧张,不要这么麻烦了。”

  几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两门未考,皆有些悻悻,葛正修道:“早上用餐过早,大家怕是都饿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于是众人奔了客栈,在楼下用了餐,梳洗一番,才又匆匆奔了诗馆,准备等候习茶考开始。

  这一次傅居言被分到了三台,十八号。

  葛正修他们一早买的桌位时效只有两个时辰,如今又要重新买,不过来得晚了,只得买了第二排。

  应傅居言强烈要求,他们不敢再做什么条幅,只两手空空的坐着,吃些果子茶水。

  习茶进行的快一些,无非是泡茶、煮茶的一些手法,傅居言学的那一套,唬唬人还是很能够的,因此,就从屏风里印出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动作,观众也能分辨得出好坏。

  葛正修是见过傅居言煮茶的,平日在家里,或者是空间里,坐在茶台旁行云流水、沉静自持的哥儿,一直是葛正修沉迷的时刻。就像傅居言说的,他虽手法不同时下,但艺术是共通的,美是不分界限的。

  很快,只凭着这一项,就有人注意到了傅居言。甚至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就是上一项九号参考者,盛凌公子。

  周边的窃窃私语自然瞒不过有武功功底的葛正修几个,葛正修把玩着手里剔透的茶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隐隐泛着自豪。

  在有人前来搭讪,鼓起勇气向武宁几个询问傅居言的信息时,更是觉得骄傲。

  来人许是觉得卫青宁比较好说话,于是首先向这个小孩子打听。卫青宁哪里知道“盛凌公子”是什么东西,虽然因为来人夸他小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也只能不甘心地撇开了头,一句不说。

  那人也不觉得尴尬,转而挑了次一点比较好说话的吴压。

  吴压舌头底下压着一粒未嚼碎的花生米,高深莫测道:“我家公子,籍盛凌,绝茶艺,人以盛凌称。”

  来人搜肠刮肚,并不知盛凌为何地,又不好一再追问,只好告罪而去。

  很久以后,直到东陵乱党歼灭,花茶盛极,盛凌公子之名贯彻全国的时候,世人皆不知傅茶客盛凌公子,所居何处。寻遍东陵各郡县,皆无此地。

  于是渐渐流传出一种说法,说那是盛凌公子曾拜师学艺的地方,是墨客茶仙居所,凡者不得见。

  如果这时候这个对傅居言提起兴趣来的观众能走的不那么及时,也许这个问题,就不会让后人那么困惑了。

  吴压等人走了,压着嗓子问葛正修:“我说,你给小少爷取这么个名字,好听是好听,到底是怎么来的?不会真是你随口说的吧?”

  其他几人也盯着葛正修,想要知道答案。

  “嗯。”

  “什么?”

  “随便起的。”

  “……”

  葛正修望着台上那个坚韧的身影,想起自己在空间里找到的一本据说是日记的本子。

  上面有写到,傅居言在那个世界,籍贯盛凌。

  武宁几个怂恿他写横幅的时候,他莫名就想起了这两个字,随即写了上去。

  说是随便起的,倒也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