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前夫总想让我怀孕>第39章 再叫我爹爹

  若说上次面壁淋雨,程熙为夏焉输送内力保持体温是以涓涓细流筑起了温室,那么今次便是携着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夏焉明明坐在床上,却仿佛时而身处高崖,时而堕入寒潭,风云奔涌乱石飞卷,孱弱的躯体发出撕裂的疼痛,肌肉骨骼好像都粉碎了!

  但接着,如筑城垒墙一般,触感、力气与精神由心口开始向外绵延,飘忽的身体落了回来,轻盈而畅快。

  夏焉吃惊地看向自己,肤色红润,甚至冒着丝丝热气,再看对掌那头的程熙,却是汗如雨下面无血色。

  这、这究竟是什么疗法?!



  一个时辰后,气流平息,程熙睁开眼,对夏焉疲惫一笑,松开二人交握的手,径直向后倒去。

  “程熙!”夏焉扑过去抱住他。程熙的面容明显苍老了,浑身是汗呼吸艰难,夏焉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攥住程熙的手,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道门中有一洗髓之术,即是洗去自身所有修为与精神血气,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提升境界,得窥仙门。这是很难做到的……”程熙倚在床头,瞧向夏焉的眼神饱含无尽的温柔,说话渐渐断续,“但若用于……置换他人体内沉疴痼疾或难解之毒,却容易得多,可它不能作为医术,因为……”

  因为那是一命换一命的方法。

  程熙努力抬手,想摸夏焉的脸而不得。

  夏焉跪在他身边,嘴唇发抖,打从心底里绝望地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程熙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指节终于触到了夏焉脸上的泪痕,他虚弱至极,却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笑意,道:“你能病愈,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最值得的事。”顿了一下,“先前你叫我答应你的事,现在该你答应我了。”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夏焉使劲儿摇头,大声哭喊,眼泪涌出更多。

  程熙无奈一叹:“你不答应,我也是要死的。”

  “你不要这样说!”夏焉急了,一抹眼泪奔下床,“我去找大夫!我去找人救你!”

  “焉儿!”程熙侧身,努力扯住夏焉衣角,艰难恳求,“不要去了,没有用的……最后的时刻,我们安安静静地独处一会儿,好不好?”

  夏焉一双泪眼看遍四处,左右为难。程熙靠近他,道:“你抱着我。”

  夏焉立刻将程熙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和脸,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害怕!不要放弃!”

  程熙满足地依偎着夏焉,缓缓道:“日后与晚月和晨星一起,替我孝顺父亲和爹爹。”

  夏焉一怔。

  “晚月与晨星年少不稳重,你偶尔也帮我约束约束他们。”

  “皇上是明君圣主,亦是好父亲,他心中定然爱护你,只是他为子女计较深远,切不可只看当下。”

  “再日后……朝堂之上莫要出头树敌,平日依从太子殿下,遇事询问爹爹或侧妃殿下,大体不会出错……”

  程熙难过地咳了起来,夏焉搂紧他,不断抚着他的脊背。

  程熙的呼吸越发艰难,声音更低下去:“你……一定要……连同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伸手入怀,颤抖着摸出两个信封,夏焉再无法淡定,攥住信封便夺门而出!

  丞相府大乱。

  薛晨星父子与小方立即为程熙输送内力,景澜与程有从朝中赶回,带着太医院几乎所有太医与建平帝派下的大内高手及珍贵药材,夏昭与韩梦柳也来了。

  接着,太医们商量救治之法,武功高强者轮番以内力拖延,景澜与景晚月各方调度,夏焉陡然发现自己竟什么都不会,只好跟随相府侍从处奔跑传物传话。

  从中午到深夜,众人拼尽全力,始终吊着程熙一口气。

  三更过,再闪亮的灯烛亦蒙上了一层属于黑夜的暗影,景澜扶着桌面看着床上沉沉昏迷的程熙与周围为他输送内力的众人,难过地闭了闭眼。

  片刻后,程有与薛沐风被小辈换下来,二人走向景澜,一同坐下。

  “直说吧。”景澜撑着额头,面色极差。

  程有质朴敦厚的面上克制着巨大的痛楚,准备了一下,道:“行波,午儿他……根本不见好转,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景澜深深吸气,“然而也已别无他法,对吧?”

  程有与薛沐风对望一眼,皆不言语。

  景澜按着眉心,道:“沐风,给师父与师伯发信。”

  薛沐风一愣,“他们惯于云游,早不知身在何方,甚至可能已经……”

  “希望再渺茫我也要试,就按从前的办法发。”景澜眉眼坚定,语气笃定,“且看造化。”

  烛火跳动,景澜抬头,见程有与薛沐风脸上都挂着汗,叹息道:“先擦擦脸歇一下,你们总不能也累垮了。”余光瞥见身后有个端着水盆的侍从,便起身伸手,侍从迎上来,四目相接,景澜一愣。

  是夏焉。

  因为忙碌,他的脸跑得通红,正连连喘息。

  程有与薛沐风随即站起来。

  气氛一时尴尬,夏焉顿了顿,把盆放在桌上,亲自投入手巾拧好递上去。

  程有只得接过,道:“多谢殿下。”

  这句谢说得夏焉十分没脸,他愧疚地垂下头,却听景澜道:“沐风去发信,四殿下随臣聊聊吧。”

  夏焉一怔。

  他谨小慎微地跟着景澜来到书房,低声道:“景相,对不起,我、我总是害程熙。”

  景澜示意他坐,自己也走到书案后坐下,望着案上的灯,露出疲惫的笑意:“四殿下不要这样说。午儿从小便是个关怀他人的好孩子,今日情境,也不是第一回 了。”

  夏焉乖顺地坐着,微讶。

  “晚月与晨星周岁时染了小儿时疫,午儿那时五岁,听说山顶土能治,便就独自上山去挖,结果不慎摔了下来,昏迷不醒。”

  虽是往事,夏焉仍旧紧张,忙问:“然后呢?”

  “还好及时护住了头,只伤了腰背,仔细将养三个月,总算康复了。回想那年,三个孩子一起受伤生病,各个危险,当真是我这一生中最为艰难之时。相比之下,平叛远征,身入敌营,实在不算什么。”

  夏焉听得感慨,心想这便是父母爱子之情。

  “其次便是现在。”景澜扶着额头,“我怀着午儿和生他的时候就很不平静,大概他的命运便是如此吧,何况今年又是他的本命之年。我师父乃出世高人,我小时候常听他说劫数与命定,曾经我一点儿也不信,认为人定胜天,喜好兵行险招,但慢慢发觉,自己终究是浅薄。”

  夏焉忙道:“景相你不要怪自己!”

  景澜摇摇头,“并非怪责自己,而是心存敬畏,事无大小皆不再多做假设,尽力而为便是。”

  夏焉登时醍醐灌顶:每每和景澜说话,他便觉得自己是大山底下的一只小蚂蚁。

  他想了想,怀着一点希望道:“景相你的师父那般厉害,是不是只要找到他,程熙就……”

  “方才说了,不做设想,尽力而为。”景澜看向夏焉,苦笑,“当然了,你听我说得豁达,实际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能事事都心如止水。甚至说,我其实早已头痛欲裂,快要发疯了,之所以还能维持淡定,不仅是靠道理,更靠着我是午儿的爹爹。”

  夏焉内心一震。

  景澜神色深沉,“为了午儿,我不能乱、不能倒。如此看来,情之一字,有时比道理更有力量。所以四殿下,我没有半分责怪你,因为午儿喜欢你,他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他因你而拥有的,一定是幸福多于痛苦,是我们这些亲人永远不能给予的。再者说,午儿这样,我们难过,你也难过,你的难过又与我们所有人不同,它一定更加痛彻心扉、更加深挚苦楚。因此,请四殿下莫要过分自责,我们一道尽力就好。”

  夏焉听得满心感动,泪水彻底蒙了双眼,他使劲儿点头,感慨道:“好,我知道了,谢谢、谢谢景相。”

  突然想起程熙先前给他的信,半日忙乱,他竟全忘了,连忙拿出来与景澜一同拆开——

  一封是给景澜与程有的,写着“孩儿不孝,愧对双亲”;一封是给夏焉的,写着“得遇焉儿,今生最幸”。

  寥寥数语道尽所有,夏焉硬忍鼻酸,景澜却是含泪笑了,认真道:“我相信午儿会吉人天相。”扭过头望着夏焉,“因为你将圣上赐予的明珠赠给了他,有天子龙气,又有你的心意,他一定会得到护佑。”

  夏焉胸口一暖,整个人都晕乎了。

  景澜抬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笑意漾开一点,再道:“其实我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再次唤我作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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