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前夫总想让我怀孕>第37章 你来提亲时

  建平二十四年四月,暮春晴暖,繁花似锦柳如烟。

  小院屋里,夏焉趴在桌上,铺开属于姑娘家的裙衫大袖,神情恹恹地扯发辫,一本传奇搁在下巴底下,好久都没翻动。

  哎,不能翻,随便翻一下便会想起一个月前在晴溪河上偶遇的拾钗少年。

  他好英俊啊,身材高挑,穿得也漂亮,而且还会武艺。

  金钗落下不过一瞬,他却能飞身赶到,还能从容落地,好厉害。

  如果自己也像他一样厉害就好啦。

  只可惜这辈子恐怕都难。

  他撇撇嘴,从笔架上摸下笔来,随意蘸了点墨,回忆着那白衣少年的模样,在书上画起小人。

  敲门声响,他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起身去开,年迈的谭瑛走进来,面色十分踌躇。

  “爷爷怎么了?”夏焉好奇地问。

  谭瑛坐在椅上,抬眉道:“你上月跑出去,认识了程熙?”

  “什么?”夏焉茫然。

  “景右相家的大公子,你的钗被人家捡到了。”谭瑛重重一叹。

  夏焉登时一惊。

  他虽足不出户,但那位与爷爷同列丞相,却年轻许多的大齐第一人,以及其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儿子程熙程大公子他还是听说过的。

  原来竟是他……

  难怪!

  “喜上眉梢,这么高兴吗?”谭瑛道。

  “啊?没、没有……”夏焉慌乱地笔都掉了,赶紧弯腰拾起,红着脸问:“爷爷怎么知道这事?他来……送钗了?”

  河上偶遇,捡了金钗后细细查访,一个月都没放弃,查到了就立即把失物送回,果然君子。

  夏焉内心正在赞叹,却见谭瑛却现出愁容。

  “若是送钗也就罢了……方才,景右相与程侍郎带着程熙上门拜访,备下重礼,向你提亲。”

  “哦。”夏焉一时没反应过来,随意应了一声,将话在心中又念一遍后,登时大惊。

  “什、什什什什……么?!”

  谭瑛又重重一叹,“说是拾钗有缘,两家又门当户对,是天作之合,还说程熙一眼看上了你,娶你之后,定视若珍宝。”

  夏焉呆呆地张着嘴,头重脚轻阵阵晕乎,面颊滚烫心中直跳,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们以为你是谭家的孙小姐。”谭瑛一手抚额,“我只好暂且说些活话,说尚未考虑过你的婚事,需先与你商量。他们很是理解,但我瞧程熙走的时候,虽仍有礼有度,却明显有些失落。”

  夏焉一愣,联想那白衣少年失落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难过了。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我。”谭瑛道,“我已是垂暮,或许很快就不能再看顾你了,到了那时……”

  “爷爷你不要这样说!”夏焉急切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说的。”谭瑛摆摆手,“我一生以天下为己任,辅佐皇上立国,为百姓奔走,可以说毫无遗憾,只是放心不下你。”

  夏焉撇嘴皱眉,鼻尖酸了。

  “你的未来的确该打算了,想一想吧,若愿意成婚,我便同他们去说。”

  谭瑛走后,夏焉站在原地木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转悠,接着开始蹦跶,再接着躺上床翻滚,焦躁地手砸床板脚踢墙,很快便发辫散乱,一身裙钗七零八落。

  听到此处,程熙忍不住笑了,道:“这么夸张吗?”

  夏焉裹着被子抱膝坐,下巴抵在膝盖上,双眼凶狠地盯着程熙道:“我紧张,你不懂!”

  程熙想起除夕夜他说过的面对喜欢之人的态度,道:“谁说我不懂。”起身走向窗边,故意幽幽一叹,“可我瞧成婚之后,你淡然自若,不露丝毫马脚,哪里像是紧张?”

  “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心里快紧张死啦!”夏焉强调道,“还有就是因为你!那么相信我,一点儿都不危险的样子!”

  “哦?”程熙眉梢一挑,“言下之意,你希望我危险一点?”

  他一向内敛,突然说出这带着挑衅与调笑意味的言语,夏焉就有点慌,连忙补救道:“最、最重要的是因为中间说岔了,我还以为你们……是知情的。”

  当时谭瑛让他想,他外表慢慢吞吞内心天崩地裂,始终拿不定主意。结果半个月后,谭瑛突然说不用想了,婚期定了,就在半年后的十一月初十,夏焉便震惊了。

  “不行啊!”夏焉围着谭瑛说,“我、我不是谭家的孙小姐,更加连……小姐都不是,这、这不是欺骗吗?!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话音落,谭瑛露出极严肃的神色,道:“这些他们都知道,而且他们还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夏焉浑身一凛。

  “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谭瑛起身,一提衣摆跪在夏焉面前,郑重道:“老臣参见四皇子殿下。”

  那一刻,夏焉仿若五雷轰顶,几乎要昏过去。

  谭瑛隐瞒了有关月瑶的一切,只道先前尚未找足他是皇子的确切证据,而今景澜找到了线索,但坐实还需时日,需要多久无人可以确定;同时,自己年事已高身体有病,对他的保护日渐不足,转移到景澜府上更加安全;再者,他如今的身份是谭府的孙小姐,到了年纪不出嫁会令人生疑。考虑这种种,以与程熙成婚作为掩饰是最好的办法。还说皇子身份敏感,若他不听话,两个相府恐怕都会被牵连。

  夏焉靠在床头,抱着程熙买给他的小动物灯笼串来回摸,苦着脸道:“我从小被圈在小院里,没见过世面,也没经历过事情,骤然听到谭相那样讲,都快吓死了,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心思去琢磨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错漏,只想着你们都决定了,我必须同意。”抬眼委屈地看着程熙,讲了婚后他的纠结、谭瑛令他不得轻举妄动、以及恢复身份当天发生的事。

  “我同阿梦哥哥分析,那日娘亲应当是与谭相约好来见我的,结果却……娘亲遇害,谭相以为我的身份也暴露了,便不再管时机对不对,立刻找到景相说明情况迎我回宫,然后应当是发现丽贵妃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就与父皇一起编了个来历保护我。”垂下闪烁的眼眸,低声说:“就是这样,对不起啊。”



  程熙靠在窗边,沉默片刻,道:“没有怪你,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

  夏焉目光一闪,“什么?”

  程熙道:“向你提亲碰壁后,晨星不知从哪里听到谣言,说你是谭相的私生女,在谭府处境十分不好,谭相更是想认你而不得。”

  夏焉顿时尴尬,“都是谭府其他人不明真相瞎猜,是我害得谭相名声有损。”

  程熙叹了口气,“我当时心急,竟觉得那谣言很有道理,当即拜访谭相,暗示了一番。”

  夏焉心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忙不迭地问:“暗示?暗示了什么?!”

  程熙一脸羞愧,那真是他从小到大做过的最蠢、最冲动却也……最歪打正着、最最正确的事。

  那时他二十刚过,青春年少,像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小子,抱着见岳父的心态,站在谭瑛面前恭敬行礼。

  “谭大人,距晚辈上次拜访已半月有余,晚辈斗胆一问,不知谭小姐想得如何了?”

  谭瑛面色深沉,道:“嫣儿尚未决定。”

  程熙微微垂头,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谭大人,不瞒您说,谭小姐的身世晚辈已经尽知。”

  谭瑛登时色变,屁股都离了座椅。

  程熙心想果然没错,继续道:“晚辈的两位父亲也已尽知,他们的为人您是知道的,谭小姐如此身世,嫁入晚辈家中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谭瑛白须微颤,“你是说……”

  “外间已有风声,再拖下去恐怕对谭小姐不利,此时成婚,正好由晚辈这边护她周全。”瞧着谭瑛的反应,程熙心生感慨,“谭大人您的不易,家父与晚辈都十分明白,十分理解,晚辈保证,定会尽快妥善恢复谭小姐的身份,了却您的心愿。”

  “原来是这样!”夏焉双眼圆瞪,吃惊地听着。

  程熙叹息:“这也许就是天意。”

  “可成婚之后我一说,甚至是在筹备婚礼的时候,谭相就一定反应过来了,但他选择了将错就错!这应当……就是他临终前对我说的,一生中唯一的亏心之事。”

  夏焉揪着被面,想到他回宫不久谭瑛便病情加重过世了,心头阵阵难过。

  那之前,垂垂老矣的谭瑛在城外江边约见景澜,景澜刚刚送走心如死灰决意离京的儿子,远眺江水,高华身影失了光彩,显得孤独而萧索。

  谭瑛拄着拐杖向景澜下跪,景澜扶住他,恳切道:“谭相莫要如此。”

  谭瑛颤巍巍道:“做此恶行,老朽愧甚。”

  景澜摇摇头,“谭相保护四皇子十八载,忍辱负重丹心碧血,景澜敬佩。”

  “景相……”谭瑛愕然抬头。

  景澜望着江水之上灰蒙蒙的天色,道;“景澜从来不曾怪责谭相,从来不曾。唯独……”轻轻一叹,忧伤低语被江风卷去,“唯独心疼我的午儿……”

  唯独心疼我的午儿。

  谭瑛弥留之际,意识已不清楚,却对这件事记忆深刻,寥寥几句讲给夏焉,夏焉每每忆起,便是字字锥心。

  他缩在被子里,用通红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程熙,可怜巴巴道:“说完了,你要听的。”

  原来这么快就说完了。

  程熙内心一滞,浓浓不舍漫上心头,来到床边轻揉夏焉脑顶,望向窗外道:“你精神如何?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夏焉虽虚弱,但能外出玩耍,便觉开心,立刻点头答应。

  程熙帮他穿衣,靴子、披风和帽子都用了加厚的,围得夏焉只露出脸,显得越发矜贵漂亮。

  程熙本要背他,夏焉拒绝了,程熙便牵着他,另一手将他揽进怀中,如此即便夏焉没劲儿,也能踉跄地蹭着走。

  相府静谧,迎春花大片大片地开放,馨香扑来,夏焉使劲儿地吸。

  二人依偎着走过梧桐居,见景晚月正在练武,便严肃地制止了他。夏焉好奇感叹着摸了摸景晚月仍然平坦的小腹,景晚月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露出了笑容。

  离开梧桐居,前往听香小园,刚一进月门便听到花丛中传来奇怪的响动,他俩靠近一看,登时惊地站住——

  迎春花包围下,两人躺着,一个垫在底下,一个压在上头,正是薛晨星和小方!

  二人推来扭去,不知是即将要做什么,还是已经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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