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陛下,万万不可>第99章 交涉

  楼萨唇角微微勾起,“昨天出门了么?觉得这里如何?”

  梁焕也不管陈述之还睡着,自己就起身站过去,冷冷道:“你们察多人怪得很,到处都没人管的么?”

  “人们自己就能管好自己,何必要他人来管?”。

  听了这话,梁焕轻蔑道:“没人管的话,岂不是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

  “你看这里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了么?村民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这样的对话让梁焕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没有继续争论,而是问:“所以你抓我们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来观光你们察多的村子?”

  “不急,还没到那一步。”楼萨笑吟吟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桌子上。“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梁焕叫了他一声,也没叫住。

  陈述之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梁焕往他身上扔了一本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流沙教教义》?

  梁焕解释道:“这是楼萨早上来时给我的,听他的意思啊,好像要我们看明白这个,才肯说抓我们来的原因。”

  然而陈述之没关心这东西,而是笑着嗔道:“楼萨来了,您怎么也不叫我?”

  “看见你睡得香,没忍心。”

  “那下次他再来,一定要叫。”

  “叫你做什么?”

  陈述之垂眸,赧然道:“要是真打起来,我还能帮您打他。”

  “那就更不能叫了。”梁焕翻了个白眼。

  陈述之在被窝里翻开了那个小册子。上面写的和他听说过的也差不多,是些“人按照本性就能活得最好,制度和法令只会扭曲人性”“人不应该被他人治理,而是应该自己治理自己”之类的话,像是几家思想的结合,却又更为荒诞。

  看到这些,陈述之忽然想起,之前提出管制农具和县城巡防的时候,江霁过来和自己吵了一架。江霁当时说的话,和这本册子写得很像。

  陈述之思索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募兵打仗只是权宜之计,打下城池后就该让城中百姓自治。这也是为何被察多人占去的县会发生叛乱。”

  “要是再等到他们散兵于田间的时候,我们便可一鼓作气,直捣察多首都。”

  梁焕笑道:“还不知道能活几日,想那么远的事做什么?”

  后一天,梁焕信心满满地给楼萨讲自己理解的流沙教教义,楼萨却问他:“如若你回到大平,要按流沙教的原则推行新政,你会做什么?”

  梁焕顿时被他问傻了,“嗯……那个……裁撤县令?”

  “你看得还不够啊!”楼萨长叹一声,又走了。

  中午陈述之睡醒了,一听楼萨这么说,气得又把那小册子读一遍,又出门找村民问上一堆当地政治。接着,他写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政论,在之后一天清早甩在楼萨面前。

  楼萨读后十分满意,“看样子你们已大致理解了流沙教。既然是丞相的幕僚,那你们影响大平的政策想必不难。只要你们按我所言,让大平朝堂向流沙教的构想转变,我就可以放你们回去,还能给你们好处,如何?”

  “没问题。”梁焕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都放他们回去了,他们听不听话谁还管得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楼萨拿出两张纸扔给他们,“在这上面签名按手印,你们就可以走了。”

  纸上写的是,自己与察多国达成协议,向他们泄露大平机密,作为回报,察多国会给他们钱财。

  见他们疑惑地望着自己,楼萨解释道:“你们签了这个回去,若能如我所愿,这东西就永远用不上。不但如此,等到某个时候,我还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等到某个时候?”梁焕嗤笑,“等到察多国灭了大平的时候?”

  楼萨连连摆手,“这件事是为流沙教做的,察多国想要灭了大平,而流沙教却只想救生民于水火;至于他们属于哪个国家,流沙教没兴趣管。”

  梁焕对察多国和流沙教的关系不感兴趣,只是挑衅地问:“倘若我们无法如你所愿呢?”

  “那我就只能拿着这两张纸去大平了。上面有指纹,你们是赖不掉的。你们说,大平的人看到它,会是什么反应呢?”

  梁焕心下一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漫说他根本没打算按楼萨说的改变政策,就算他能完成他的要求,也不可能签一份这样的协定留在别人手里。

  他刚想拒绝,却听见陈述之先开口:“我们考虑一下,你明天再来吧。”

  梁焕一愣,这也是可以考虑的吗?

  *

  那天,卢隐和易归安在楼府门口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他们二人出来。卢隐不放心,干脆自己回院子里找人,结果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看到他们的踪影。

  卢隐有些慌了,开始在四周排查,将方圆十里都跑了一遍,却无任何发现。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还是决定返程。

  回到雍州官府,卢隐再次和所有人强调了不能说梁焕来过的事。而易归安将楼府里找到的东西交给刑部,就算有人收了齐专的钱,在确凿的证据下也只能改判。

  案件最后上交到京城,批下来西关商行只是罚了钱,然后处死了田中葵,这件事到此为止。

  卢隐回到京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林烛晖一人。林烛晖详细地问了他们消失的地方,然后告诉卢隐:不用担心,迟早会回来的。

  卢隐也不知道林烛晖哪来的信心,他自己还是不踏实,从宫里挑了一批侍卫,让他们到察多国找人。

  而林烛晖以梁焕抱病为由,停了一切需要他出席的朝会和祭祀。他自己批了所有的奏折,然后盖上梁焕的印信,假装无事发生。

  *

  楼萨走后,陈述之没在屋里待多久就出了门,在山里四处闲走,胡思乱想。他连午饭都没回去吃,傍晚时终于转不动了,在石屋前的石凳上坐下。

  他抹一抹头上的汗,望着逐渐变深的天色,大概也想明白了。

  梁焕离开京城已经十几日了,就算他明日就能回去,回到京城也要将近十日。这么长时间,虽然他说把事情都交给林烛晖了,但林烛晖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很多事也许他不需要做,但他必须要存在在那里。如果他一直都不在,迟早会天下大乱。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送回去。条件什么的,先胡乱答应着,以后可以慢慢谈。

  既然是自己害他沦落至此,那自己也必须承担送他回去的责任。

  “行离,你怎么在这儿?一天都没见你,我想你了。”

  梁焕从远处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道:“别发呆了吧,我们回去吃饭。”

  陈述之这才回神,冲他笑了笑,起身跟他回去。

  饭桌上,梁焕喂他着吃羊肉,问:“明日楼萨来了,我们要怎么说?”

  陈述之咬下他的羊肉嚼了嚼,回给他一个安稳的笑,“您不用担心,我去说就好。”

  “你要说什么?”

  然而他只是低下头吃饭,半晌没有出声。

  梁焕夹了一筷子烤鸡腿送到他嘴边,盯着他道:“告诉我,你明天要和楼萨说什么?”

  陈述之一口咬掉鸡腿,没理他。

  “陈行离。”

  “您就别问了。”

  “你又要擅作主张,给谁写一封信,把自己坑进去?”

  “不是……”

  他不说,梁焕也没坚持问,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梁焕吃完饭,起身打开房门。从房间里看出去,能见到月如银盘,清辉皎洁。

  陈述之便也不吃了,站到他旁边陪他看月亮。

  “要不是月亮圆了,都忘记今日是十五了。要是在宫里,我姐又该来烦我了。我还是只有逃出来,才能专心跟你待着。”

  听着这样的话,陈述之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悲怆。他转过身,从正面逐渐靠近他,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背,把身子贴了上去,“陛下,您答应我,切莫相信流沙教的鬼话,楼萨让您做什么都不能听,要按您自己的办法治理大平,好不好?”

  梁焕笑了笑,抚摸着他的脊背,“怎么忽然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听他的?你还不知道,我就是阳奉阴违罢了。”

  “不管用什么要挟您都不要听。”

  “能用什么要挟我?等我们走了,他哪还有我们的把柄?”

  陈述之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沉默一会儿,他望着梁焕脸上铺洒的月光,忽然道:“我想起来,五月十三日晚上,我给您写了一封信。后来自己给撕了。”

  梁焕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哪天,抬手抚他的鬓发,问:“写了什么?”

  “我想了好久,最后就写了两个字。您猜猜?”他眼里的水光澄澈如深潭。

  “那个时候啊……你恨都恨死我了,我猜是‘怨恨’。”

  “不是。”

  “难道是‘负心’?‘薄情’?”

  “……您猜点好的,哪有临死还要写信骂人的。”

  “好的啊……那就是‘放下’‘再见’‘舍得’‘忘却’?”

  “……算了还是别猜了。”

  “到底是什么嘛!”

  陈述之渐渐把头埋进他肩窝里,在一片静寂中,含混不清地糅了一句:“能与你相识,是我今生最好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梁焕:难道是“抱抱”“亲亲”“爱你”?

  陈述之:不,是“渣男”“傻逼”“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