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陛下,万万不可>第40章 敬慎

  敞亮的大堂里此刻没多少人,他明朗的笑容显得十分突出,高挑的身材覆着一层薄薄的光。

  陈述之一脸疑惑,他怎么来了?当着这么多人,该以什么姿态对待他?

  还没等陈述之走过去迎他,夏铃便跑出来,一直扑进梁焕怀里,甜甜腻腻地叫:“林哥哥!你怎么都不和陈先生在一块儿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陈述之瞪着她道:“都嫁人了还到处往男人身上扑,快下来。”

  夏铃仍旧抓着梁焕,扭过头笑话陈述之:“陈先生吃醋啦?”

  陈述之被她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偏过头去,脸色泛红。

  梁焕抱着夏铃走到陈述之身边,笑着道:“刚才去你家,你爹说你来了这里,就过来找你。”

  陈述之眨了眨眼,他去自己家里做什么?他小心地问:“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梁焕把夏铃扔到一边,靠近了陈述之,在他耳边压低话音道,“你都不来找我,我想你了。”

  陈述之被他说得心里一颤,愣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此时接近饭点,老板娘便过来请他们几个入座:“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弄吃的去。这不要中秋了么,从南边进了点螃蟹,给你们煮了尝尝?”

  陈述之连连摆手,“不要,没钱,吃不起。”

  夏铃道:“我有钱,我请你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林哥哥也有钱,那还是让林哥哥请吧。”

  梁焕瞥了眼陈述之,“你怎么这么穷,连螃蟹都吃不起?”

  “翰林院每月就发三两银子,我还要养老父亲,哪里吃得起什么山珍海味。”陈述之无奈地笑笑。

  “那好吧,还是我请吧。”梁焕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于是夏铃喊道:“老板娘,上螃蟹,有多少上多少!”

  陈述之嘴角抽了抽,这东西寒凉,吃多了不好啊。

  不一会儿就上桌了一大盘的螃蟹,老板娘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桂花酒。

  夏铃看着盘子里的螃蟹,不由得拿起一只。她扒了半天都没扒开,就把冒着热气螃蟹塞到梁焕手里,“林哥哥,你帮我扒嘛。”

  陈述之皱了皱眉,拍拍夏铃的肩道:“铃铛,你把螃蟹给我,我给你扒。”

  “不给你,”夏铃朝他吐吐舌头,“就要让林哥哥给我扒。”

  梁焕好像也没有不愿意,上手便开始拆那螃蟹壳。陈述之别过头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了晚饭的时候,大堂里的人多了起来。老板娘让伙计给他们这桌上了几个菜,就忙着招呼别人去了。陈述之慢慢地吃着菜,忽然见到齐专不声不响地坐了过来。

  齐专也不吃螃蟹,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了,又倒了一杯。

  见他来了,陈述之便凑过去,低低道了一句:“你也收敛些,西关商行家业兴旺,不会一直看着自家闺女受欺负。”

  “关你屁事?!”齐专忽然站起来,朝着陈述之大吼,吸引了整个大堂里不少人的目光。

  “离我老婆远一点,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管不着我家的事!”

  齐专吼完,径自上楼去了。留下一桌人目瞪口呆。

  陈述之愣了片刻,随即云淡风轻地坐回去,“没事,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就急了。”

  众人也没再说这事,梁焕把一个刚扒好的螃蟹腿放在陈述之手里。

  陈述之脸上一红,这么多人呢,干什么啊……

  他到底还是小心地把螃蟹腿上的肉放进口中,又软又鲜。

  夏铃看见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也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便蹭进梁焕的怀里,一脸奸笑地问:“林哥哥,你和陈先生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你再不抓紧,皇帝都要给他说亲了!”

  梁焕不知道他在国子监说的话已经代替谣言传遍了京城,一脸迷茫。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陈先生原来是有婚约的,可是皇帝把他的婚约毁掉了,打算给他在京城说亲呢!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呀……”

  “你小点声。”陈述之拍了她一下。

  梁焕绕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十分认真地跟她解释:“我们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我知道皇帝不会给他说亲的,不急。”

  “你俩怎么那么磨蹭啊,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事……”

  听见这话,陈述之快速瞥了她一眼,“别胡说。”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抬头去看梁焕的面容,果然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失望。

  “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梁焕偏过头,淡淡道。

  陈述之觉得不能再讨论此事了,他把夏铃拉过来,转换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书读得如何了?”

  夏铃尴尬地说:“就……陈先生教我的《千字文》,我还记得。”

  见这学生如此不争气,陈述之冷了脸:“我不教你就不学?一千个字连写账本都不够。这趟回去把《三字经》《百家姓》都背会了,下次来考你。”

  梁焕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嗔道:“铃铛你别听他的,都十几岁了还读什么蒙学,你直接看《四书》就是了。”

  哪有这样跳着学的?但陈述之不敢跟他争,只得偃旗息鼓。

  夏铃听他也说读书的事,便好奇道:“林哥哥,你应该也很博学吧,你为什么不去当官?”

  梁焕笑着回答:“我比你陈先生可差远了。”

  “但是陈先生要当官了,你若不当官的话……”夏铃托着下巴思考,“他不会看不上你吗?”

  听到这话,陈述之狠狠掐了夏铃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

  “他一直都看不上我呀,你是说,我若当了官,他就改主意了?”

  “嗯……也不一定是当官,你也可以比他有才,比他能干……”

  “那他估计一辈子都看不上我了。”

  陈述之现在只想把夏铃扔出去。

  天色渐暗,星辰明灭。夏末的夜晚,天上月色清冷,人间泛着凉意。

  梁焕也看出陈述之被弄得很别扭了。他见螃蟹也吃完了,去洗了个手,付了账,便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聚。”

  我……我们?陈述之愣愣地望着他。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夏铃跑过来抓着梁焕,“然后让陈先生送我回来就好了。”

  梁焕勾了勾唇角,“恐怕不行,今晚你陈先生要住我那里了。”

  陈述之迷茫地抬头,这是谁替自己做的决定?

  *

  离开雍州会馆时,陈述之还顺走人家一瓶桂花酒。

  上了马车,他便靠在梁焕身边,有些着急地解释:“刚才……臣说那话,不是那个意思……”

  见他这样,梁焕毫不客气地把他揽进怀里,觉得他再多说几句那样的话也没关系。

  下了车,二人先去往未央宫,结果卢隐到门口说了两句话,回来跟梁焕禀报:“还得一会儿。”

  梁焕点点头,便拉了陈述之一把,“走,我们四处转转去。”

  “是要等什么吗?”陈述之眨眨眼,疑惑地望着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梁焕也不解释,拉起他就走。

  离八月十五还有两天,月亮缺了一个角。皎洁清辉铺洒一地,在夏季里带来寒凉。

  梁焕边走边跟他念叨:“跟你出门太没劲,我就那么金贵了,别人一句都说不得?”

  陈述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臣是见不得别人对陛下无礼……”

  “也就你,一天到晚对我那么恭敬。”梁焕哂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换做旁人,知道我这么在乎他,肯定早就把我榨干了。”

  他这话说得像是玩笑一般,但听在陈述之耳朵里,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才能与帝王的权力相提并论?

  而他,居然就这样把这种事说给自己,难道不怕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吗?

  “那……要不臣也试试,能不能把您榨干?”

  梁焕噗的一声笑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自顾自笑个不停。

  “你什么时候都会说这个了?这话我都不敢跟你说,我怕你打我。居然被你抢了先,那我以后可不藏着了……”

  陈述之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了,可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又不好开口请罪。

  好吧,陛下不怪罪,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穿过重重宫阙,到了皇宫的最北边,便是御花园。御花园并不大,也没什么稀奇的。唯一显眼的,是占了好大一块地方的一圈假山。

  两人高的岩石排列得并不规则,从外头看,陈述之甚至找不到入口。

  梁焕拉着陈述之在里面绕。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中转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一圈岩石的中间。中间是一座小房子,也就寻常的卧室那么大,匾额上书“抱岩阁”。

  二人走进那间小屋,陈述之便把带来的桂花酒放在炉子上温着。

  梁焕找了把椅子坐着,开了窗户看月光铺在桌面上。陈述之便站过去,又觉得干站着太傻,就挪到他身后帮他捏肩。

  见他如此,梁焕便美滋滋地靠在他手臂上,慵懒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让陈行离伺候我,我怎么这么大面子呢。”

  一句话说得陈述之脸颊通红,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他无意间瞟到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装了一摞写了字的纸。远远地看不清楚,可他总觉得那纸上的字迹眼熟得很。

  梁焕偶一睁开眼,见他在看那个,就伸手把盖子盖上,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才不敢问,他这么一动,陈述之便敢问了:“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梁焕没理他。

  “那臣自己看看?”

  梁焕还是没理他,却也没有阻止他。

  他便停了手上的动作,拿过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盖,里面就是一摞纸,但这字迹……

  是自己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陈述之:嗯?我说了什么?

  梁焕: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