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204章 沈氏家旗

  细作的事暂且平息,衡州城传来消息,说是柴石州终于不负众望地被召回京城。知晓内情的人,皆知是乐渊从中作梗。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亦不可一日无将,据闻大崇帝君已在汤岳殿颁下圣旨。

  在大崇新任统帅抵达衡州之前,南越军营暂得几日喘息,但也不见得有多宽心。越行锋的练兵方略可谓苛刻,外加那位沈二公子从旁点拨,练兵之举事半功倍。

  幸得那名影魅相助,如越行锋之前所言,将他提升为副将之后,他当真尽心尽力。

  既然那边有人帮忙,那么真正能得半日空闲的,便是越行锋本人。

  搂着沈翎从梦中苏醒,越行锋深知在一切平息之前,这种时光已余不下几日。

  果不其然,当沈翎在怀里睁开眼,就见他眼神在瞬间混沌清明,另有一丝难色。

  看着沈翎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略微起伏的帘子,越行锋连看也不看一眼,如是在梦里含煳着句子:“她又来了?”

  沈翎连忙低头检视自己的衣衫是否整齐,而后从被窝里探出头:“我把她赶走。”

  越行锋一手摁住他,叹息道:“你每天都这么说,她一样每天都来。”

  沈翎摇摇头,面容愈发窘迫:“不是,她今天、今天她……进来了。”

  羽向来守在军帐之外,为了顾及沈翎的颜面,鲜有踏入帐中

  打扰,今日不知会一声就闯入帐,委实令越行锋也吃了一惊。

  “外头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思躺着?”羽一贯不理会什么尊卑,平日里只对沈翎礼待,但今日的模样似乎急了些。

  “谁?我?”听闻帐外风平浪静,沈翎料想没越行锋什么事,便抬手指了自己。

  “主人,不是你,是他。”羽在军中一段时日,虽是不动声色,但仅凭两只眼睛,便将军队运作看得透彻,神鬼不觉地了如指掌。

  越行锋对羽的了解还算深刻,她不是一个无聊的人,她说出了大事,那事必然小不了。

  羽没有给越行锋亲身验证的时间,只是面无表情地朝外边瞧一眼:“前几日的那几个细作,你不打算管了?你不管,自然有人会管。”

  越行锋暗道不好,即刻披衣起身,顺道提了柄剑就走。

  *



  以冯逸为首的几名细作,越行锋命人将他们关在囚牢之中,每日三餐饭菜,全无怠慢。

  当然,这种举动引致常目等人的不满,但越行锋执意如此。

  也许在众人眼中,这是姑息、是妇人之仁,可两军交战必须如此,越行锋可不想像某些野蛮人那样乱了规矩。有道是“物尽其用”,越行锋留着他们,并非旁人想的那样简单。

  然而,羽说对了。越行锋看似不管,别人还真当他不管了。

  囚牢之前,有须火守在那里,见越行锋快步走来,便抬臂拦截。

  越行锋毫不客气,拔剑出鞘就指过去:“须长老,常长老与穆长老是进去了?”

  须火自知瞒不了越行锋,可他必须挡在这里:“少主既然明白,又何必多问。”

  几日没说话,须火的胆子是渐长,八成是常目又给他洗了脑子。越行锋这般想着,明知故问一句,剑尖依然定着不动:“他们进去问话?”

  须火点头道:“是。少主,回去吧。”

  越行锋在他眼中觅得几分恳求意味:“那么他们又没说,我必须打败你,才能进去?”

  须火低着头,显然是回避:“并没有。”眼角瞥见越行锋踏前一步,也顾不得君君臣臣,顺势凑到少主耳边,“少主,那些是细作,本该死。”

  死……果然在意料之中。

  越行锋说:“我只知道,他们是我抓的。即便是杀,也该我动手。”

  须火没有那两位的熊熊野心,一开始便知拦不了越行锋,眼下把戏演足,自是放人。

  囚牢是附近山壁凿开的洞穴,越行锋疾行进入,恰好看见那一幕。

  常目眉目凶狠,噼手夺过一旁影魅的长剑,扬手掀起,就要一招斩向冯逸的脖颈。

  越行锋深知步行不及,便拈起两指,弹去一记内劲,将那长剑“呯”地击成两截。

  冯逸被两人强行摁跪在地,两眼怒睁着,但闻头顶声响,便朝甬道那头看去。他看见的,自然是尚未收势的越行锋。然只看了个轮廓,肩上又拂过两点内息,迫使某两只手松开。

  有人坏了好事,常目怒不可遏,是为人之常情。但见阻拦之人是越行锋,不得不将腾起的怒意,硬生生地削去七分。

  事成。越行锋缓步走去:“常长老、穆长老,我有下令灭口么?”

  常目拂袖道:“他们是细作,欲陷我军于危难之中!属下明白何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他们是细作,根本死不足惜!”

  身旁的影魅齐齐跪下行礼,除却常目与穆元。对此,越行锋习以为常。

  然在冯逸眼中,此等主仆关系还真是前所未见,不禁笑了两句:“两位身为越少主的手下,居然不行礼,当真匪夷所思。”

  只一句话,竟使得常目与穆元怒得额冒青筋,关键时刻,越行锋不仅没有帮腔,反倒如同老友一般,对冯逸说道:“多谢你的关心。我习惯了。”

  穆元在常目身后,冷冷出声:“这是挑拨。”

  冯逸嘲道:“呵,也不知事从何起。”

  眼见穆元举起长杖,越行锋即刻出言阻止:“不能杀!这是国主之令。”

  常目一听,脸色骤变。谁人不知越行锋不屑国主之位,然第一次动用国主之令,竟然是为了保住敌方细作的命!

  殊不知,越行锋亦是情非得已,若非常目那般难以控制,他又何必动用这东西。

  正是对峙之时,须火突然匆忙现身:“探子有消息。”

  先将细作的生死撇去一边,众人随须火出了囚牢。那名探子带回的不止是一个消息。

  是一方长盒。大崇新统帅已临衡州,且擒得南越探子,交给他一个盒子,便放了。

  但,这长盒交托之人并非南越少主越行锋,而是那位刚刚从帐中出来的花家少主。

  接过盒子的时候,沈翎还有些发愣,当他从探子口中听得“沈翌”二字,手抖了抖。

  沈翌,大崇军队的新任统帅。一点也不意外。

  兄长会送来什么?沈翎深谙战场上的沈翌是如何与众不同,不免忧心。

  揭开盒子之后,沈翎盯着那面红如烈火的沈家军旗,明白自己的忧心并非多余。

  对于他沈翎,一面家旗算不上什么,然对于南越,这便是奇耻大辱。

  敌方的军旗竟然如此公然地出现在自家军营,众目睽睽……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一见沈氏军旗,常目已开始骂骂咧咧,越行锋忽略那些废话,上前验证:“真是你哥送来的?看不出来,他挺狠的。”

  沈翎心惊未平,面色发白:“他不是我哥。”抬头望着越行锋,“这是战场上的沈翌,而不是我哥。”

  越行锋听懂了他的意思,发觉长盒里还有东西:“兵器?”

  是两柄长剑,无论剑锋、制式,越行锋方才见过。他提起一柄长剑,直刺在常目跟前,问他:“你也派了细作过去?”

  常目没有否认,望着地上摇晃光泽的剑锋,嘴角只有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很明显,常目派去的细作被沈翌给揪出来,如今将兵器送回,可见没有放人的意思。

  穆元同样不屑一顾:“作战,自然有所牺牲。何况我们抓到的细作,比他多得多。”

  “你的意思,是我们比较有资本,可以与大崇匹敌,可以去交换?”

  “有何不可?”

  没想到穆元的脑子竟愚钝成这般,越行锋唇角一斜:“去换?好让让他们再派几个我们不知道的过来?”

  一句话堵得穆元等人哑口无言。越行锋平视他们的眼睛:“三位长老,细作的用处,难道真的只有刺探军情这一项?”

  正是静时,忽闻沈翎道:“还有一封信。是给我的。”

  越行锋懒理那堆迂腐的老头,把剑一丢,走去沈翎身边:“信上说什么?”

  既然是战场上的沈翌,那么他给沈翎的信,必然不会是家书那么简单。

  沈翎把信摊在越行锋眼前:“我哥要见我,他说……只见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