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21章 无凭无据

  赏花宴上,花冬青发觉沈翎心不在焉,连叫了几回也没个反应,眼瞅着沈翌面瘫,只好舍近求远,想让越行锋代劳,哪里晓得连他也一同发呆。

  话说花家四人,一下子呆了三个,要是让旁人察觉,准得把刚才捡起的脸全给丢光。

  花冬青从脚边拾起一颗石子,直接往沈翎身上丢,待他有了反应:“喂!在想什么!”

  见她一脸凶神恶煞,沈翎不敢怠慢,只得假装蹭茶,移去她身边。

  沈翎这一动,把那两位的眼神全给引来,花冬青视若无睹,揪着他就问:“你们三个是怎么了?刚才在落樱堂还好好的,怎么一出来就跟傻子似的?”

  移步花宴的途中,越行锋曾提起一事,沈翎也一道思量着,故而两人深思发呆,但至于沈翌为何默在那里,除却他的性格,便再无解释。

  花冬青往沈翎臂上狠狠一掐:“你到底说不说!”

  不过反应慢了半拍,沈翎一边吃疼,一边念叨着亏大发了。瞧着花冬青依然搭在臂上,沈翎不敢再慢:“你不觉得那人有点奇怪么?就是那个柴石州。”

  柴石州,叶铭修秘密收下的义子,花冬青听沈翎提过。在沈翎的描述中,他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但这两日看来,他倒是挺规矩,且是太守规矩。

  沈翎低声道:“他之前惹出不少事,数月前夕照楼那事,便是他惹出来的,后来京城劫天牢,也是他的杰作。像他这么一个人,今天居然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刚才白卓出糗,他连眉头也不动一动,实在安分得不寻常。”

  回想之前种种,花冬青亦有同感:“所以,行锋觉得他会做一些事?”

  沈翎点头:“绝不是好事。”

  花冬青暗暗看向越行锋,发现他已不再发愣,正捧着一碟软糕往嘴里塞:“我看一切只是猜测,你看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担心会出事。”

  沈翎循着看去,默默收回眼光,把白瓷碗推到花冬青眼前:“表姐,我的茶喝完了,能再给一些么?”

  花冬青白他一眼,把整壶茶给他:“这樱茶是不错,拿去吧。”

  商隐恰好看到这一幕,挥手示意下人送了一只半尺高的小陶罐过去。

  沈翎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商隐,机械地点头:“多谢世伯。”

  一声“世伯”,让场子静了些,商隐趁机说道:“既然你喜欢,便带回去一些。若是喝完了,我再差人给你送去。”

  众所周知,繁吹谷虽是山樱四落,然真正能制成花茶的,少之又少。商隐肯送,便是极大的面子,更借此把之前偏颇之意坐实。

  商隐虽是一字不提,但在座众人都看得明白,花家有了主人,今后是动不了了。

  *

  花宴仍在继续,沈翎觉得万分无趣,想着离寿宴还有两三日,这前戏当真又臭又长。

  白家的末位,忽然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有……茶里有、毒。”

  “什么!有毒!”白卓面如土色,吓得勐地弹起,俩膝头顶翻木案,碗碟碎了一地,引众人侧目。他僵硬地扭头过去,见一名亲信倒地抽搐:“真的……有毒?”

  “阿厉!”叶铭修也突然起身,他身边倒下的,同样是随行的侍者。

  没过多久,在场众人,无论白卓或叶铭修皆生了异样,好在诸位家主之身都有些功夫底子,不像旁人那般狼狈,然而毒性凶勐,以内息相抵,只能勉强维持。

  身为谷主的商隐,同样中招,但他功力深厚,迅速将毒抑住,转而去救商禹。

  当众人东倒西歪之际,唯一屹立不倒的,竟然是花家。一行四人,全无异状!

  花冬青从袖中捻出一些粉末化在茶里,透亮的茶水瞬间成了绿色。果然有毒。

  见花家众人无恙,白卓首先发难:“花冬青,你竟敢下毒!为了花家一家独大,你竟然出此下三滥的招数,无耻至极!”

  “休得胡言!”花冬青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不是她。”商隐运功之际,替花家解释,“花家饮水与别处不同,外加万花深潭遍布奇花异草,只要在那里待上一月,便可于半年内百毒不侵。”

  “水?有什么不同?”沈翎只知画岭的水多有甜味,却不晓得有此功效。

  “画岭之水乃是山泉,这就要问你祖上在水源边上种了什么东西。”越行锋一脸闲适,似乎看不到周遭惨状。

  白卓才不信这般鬼话:“胡说八道!就是你花家下毒!毒死所有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冬青最烦白卓,见众人又遭其煽动,目光皆变得狐疑莫测,自是发怒:“连你都不知道对我花家有何好处,我又何必下毒?无凭无据,少来诬陷!”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的情况确是百口莫辩,的的确确只有花家安好。

  沈翎心知再这样下去,闹出了人命,花家可就洗脱不清,就算商隐偏颇,亦是无济于事,遂对花冬青道:“表姐,你还是先帮他们看看。”

  “我知道。”花冬青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施以援手。分明是有人想陷害花家,但繁吹谷的守备远胜画岭,外加有商隐在场,究竟是谁有如此胆量?

  商隐将商禹体内毒性稳住,淡定自若的命人封锁山谷,彻查水中之毒,然从花冬青的脸色上看,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越行锋断定下毒之人必是在场宾客,但众人皆已中毒,若下毒之人亦在其中,那么此人也算够狠。若花家无法解毒,岂不是连自己的命也要断送?但,如硬要从中寻出这么一个人,也并非无从下手。

  柴石州,他面色苍白,显然也中毒了。然他神色虽是痛苦,但眼神却是静的。

  越行锋眼珠一转,静静瞧着沈翌。他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冷漠到不可思议。

  这时,花冬青探完所有人的脉象,眉心紧蹙,看着商隐,摇头。

  一个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连花家也无法化解,看来是全无希望了。此刻的白卓也顾不上指责,只余下一脸悲怆。

  沈翎静默一旁,他虽不知今天的事对谁有利,但他可以肯定,这事对花家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有人要害花家,意图明显。

  “让我来吧。”商隐发话。

  “不可!”花冬青拦下商隐,“我知道你功力深厚,但这样做无异于自损。你不同于常人,若因此丢了性命……”

  “你担心我死?”商隐面容宁定,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沈翎看不下去,急忙上前:“真的没有办法?”

  商隐言语幽幽:“她有。”顿了片刻,又道:“她有能力防毒,又为何没有能力解毒?冬青,以你的性子,定会救下在座之人,只不过,你想用另一种方法,耗时弥久。只怕你配出解方,他们早已没命。”

  花冬青的脸色变了:“一只香引蝶,便是一条人命。凭什么要我用花家的一条人命去便宜那些人……总之,这毒,我会想办法。”

  沈翎只听到一个重点,迅速摘下花冬青腰间的小竹篓:“香引蝶可以解毒,就拿出来呀。”

  花冬青冷声道:“香引蝶与养蝶人共生,它死了,那个侍蝶女就得死。”

  “什么!”沈翎手一抖,竹篓掉在地上,一只金蝶飞舞而出。

  沈翎记得,那个侍蝶女本就活不长久,如今竟是……要死?他问:“香引蝶不是也吸过我的血么?”

  花冬青摇头道:“可多年豢养它的人,却是那个侍蝶女。”

  “搞了半天,那个人只想要一个侍蝶女的命?哈哈哈哈,会不会太可笑了?费了这么大功夫毒倒所有人,只为了这个?”越行锋讪笑着,“我看那人定有别的念头。”

  “什么念头?”

  “那只有等你救了人,才可能知道。”越行锋说着,目色瞥去某个方向。

  沈翎急道:“那不是一样得死人!不行!那个姑娘本就快要、快要……”

  越行锋缓步走近,音色低沉,唯旁人可闻,“世事本是如此,有取、有舍。你为众人之首,更须明白这个道理。如同战场之上,死士引路,大军合围。今日仅仅是一条人命,在大局面前,不过是小小牺牲。”

  沈翎似懂非懂:“牺牲?”

  越行锋说给沈翎,亦是说给花冬青:“你手上握着的,不是一个侍蝶女的命,而是整个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