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步伐匆匆往回赶, 他很清楚,他并不能困住萧涵太久,这两个时辰内, 萧涵随时都有可能会解脱,那么留给他运作的时间就不多了。

  诚然, 若杀了萧涵便不必要如此紧张,不过萧涵毕竟是亲王世子,又是帮过他们父子的人,更重要的是此人若死在他手上, 恐怕黎秩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姜蕴自然不会冒险。

  所幸现在蛊师找到了, 船也有了, 只要他再找到黎秩,趁萧涵的人还未赶到, 且先将人骗出岛,到时候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到了那时, 萧涵想再找到黎秩, 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不到离开的那一刻, 姜蕴都难以安心, 也很担忧黎秩。稳定了的病情再复发, 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山洞忽然响起一声怒骂,伴着阵阵水声传来。

  “长源你个贱人!居然敢打老子!有本事你别走, 给老子回来啊!你……来人啊,有人趁机偷船!”

  姜蕴隐约听清了蛊师的话,顿时面色冷凝,加快脚步。

  待他回到暗河边时,却已迟了,只见一人撑着小船遁入幽暗曲折的河道里,只给他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姜蕴站在岸边,面色黑沉如墨。

  “长源!”姜蕴咬牙切齿。

  万万没想到,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偷跑的长源在窥视。先前费尽心思夺船,到此刻全没了意义。

  可船已经没了,现在也追不上了,姜蕴不得不认清事实,他捏了捏拳头,咽下这口气,默不作声上前,一把握住蛊师的胳膊将人拎起来。

  正对着暗河骂骂咧咧的蛊师当即闭嘴,面色青了又白。

  “你们抓我也是没用的,我告诉你,船是长源那孙子偷的,与我无关!他还当着我的面嘚瑟……”

  蛊师话到此处顿住,只因姜蕴解开他身上穴道,浑身放松的那一刻,一只手攥紧后衣领将他拖走,蛊师这才能看清姜蕴,心下惊悚不已。

  “你,你要干什么?”

  姜蕴幽冷的目光扫过蛊师泛红的右脸,很明显,他和萧涵离开时,长源在这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姜蕴心口那股火气越发浓重,止不住低声咳嗽,却很快忍下,冷着脸拖上蛊师就走,“船没了便没了,你还在这里,就足够了,跟我来。”

  任谁被五花大绑,还让人扯着后衣领拖着走都不会好受,蛊师被勒得脖子难受极了,只得脚步趔趄地跟上,忍不住纳闷道:“你带我去哪儿?我在镇南王府不过咳……不过是一个蛊医,王府里没有人会听我话的,他们只听长源的……你再不去追就迟了!”

  此刻再去追也迟了,处理萧涵,姜蕴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黎秩不能再等下去。

  姜蕴脚步不停,“去了便知。”

  “我不……”

  蛊师还想说些什么,姜蕴却走得飞快,一下子勒紧他的脖子,憋得他脸色通红,险些往前栽倒。

  一路上,蛊师没再说话,只因姜蕴走得太快了,他根本没时间说话,只能在心中暗骂,不知这人前夜吐血是不是装出来,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而且力大如牛,简直气煞人也!

  姜蕴方才回到半途,猛地停下,蛊师止不住趋势栽倒下去,幸而姜蕴还拽着他,才没直接脸贴地。

  蛊师累得气喘吁吁,仰头用满是埋怨的眼神瞪向姜蕴。

  姜蕴竟然松开他,眸光沉重望向前方,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蛊师满脸惊奇,而后眼底涌上喜色,爬起来想趁机逃走。

  却在他转身之时,一只手又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提溜回来。

  蛊师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因窒息还翻起了白眼,只得收回逃走的心思,乖乖跟上,心下无能狂怒。

  而前方的少年也发现了姜蕴所在,转身朝这边跑了过来。

  “前辈!”

  姜蕴带着蛊师信步迎上,见到百里寻惊慌失措的神色时,他心中微微一顿,已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没想到,百里寻所言比他想的更严重。

  “前辈,黎教主不见了!”百里寻急得脸色发白,满脸慌乱,“我去隔壁取水,回来时就不见了人!”

  姜蕴闻言有过一阵无措,很快又恢复理智,“在何处丢的?”

  “就在长源的住处。”百里寻神色焦虑,又不敢面对姜蕴,微低着头抹去额头上的大汗,自责道:“我走开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不见……”

  在这世上,若论最了解黎秩的人,姜蕴认为自己当之无愧。

  故而在听见百里寻的回答后,姜蕴面色变得很冷,眼眸中却有一团怒火,“他一定是自己走的。”

  百里寻怔住,而后忽地抬起头用湿润闪烁的眼神看向姜蕴。

  姜蕴却是一脸沉郁,他将蛊师丢给百里寻,“找人要紧。”

  看着那双酷似黎秩的清冷眼眸,百里寻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应了是,便押着蛊师追上去。

  蛊师正暗暗窃喜,熟料又叫百里寻用力扣住脖子,比先前还要难受数倍,让他再没心思幸灾乐祸。

  竹林深处不住传来沙沙声响,青翠的竹枝无风自动,两道人影在林中纠缠,一青一白,缠斗已久。

  一刻钟内,二人已交手上百招,因他们皆是旧病未愈,且都有着速战速决之意,下手未曾收敛一分力气,到了这时,二人皆身负重伤。

  功力减半的圆通,与只剩五成功力的黎秩,算得上公平决战,到了最后,隐约是黎秩占了上风。

  圆通已然开始节节败退,他的攻势变慢了,也变得迟疑了。而黎秩手中的竹枝势如破竹,竟是越来越锋利,一剑接一剑,皆无比惊艳。

  这场决战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艰难,也比预想的更早落幕——

  纤细的竹枝快而有力,如一尾冰冷的青蛇飞窜而来,圆通连连后退,竹枝却是咄咄逼人,紧随而上。接连七剑,圆通躲过了前三剑,就已力不从心,事实上并不锋利的竹枝,却冷冷地划过他的四肢腕部,快得只剩下残影,血珠飞溅,染红了枝头青叶。

  因为剧痛,圆通面上越发狰狞,他的一身雪白僧衣上血迹斑斑,右脸的血痂让他看上去仿佛恶鬼。

  黎秩手中的“剑”未停,眸光更加冰冷,他握紧手中竹枝,狠狠敲打在圆通胸膛前,紧接着,圆通口吐鲜血,终于无力地仰躺在一地竹叶上。

  四肢筋脉尽断,旧病未愈又添了不轻的内伤,圆通惨败。

  纵然圆通不愿意承认,同是重伤的情况下,黎秩的的确确是胜了他,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战,不管是他还是黎秩,他们都尽力了。

  拼尽全力,毫无保留。

  竹枝抵在了圆通脖子上,黎秩站在他身旁,冷冷俯视着他。

  圆通气息微喘,微眯起眼望着被一簇又一簇竹枝遮蔽的苍穹,烈日与晴空被藏在后面,他看不清,只感觉到刺眼,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本该失望,却勾唇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上方传来黎秩尚且带着几分稚嫩的清冷嗓音,青衣少年背着万丈光芒,看不清神色,但耀眼至极。

  圆通笑意却更深,胸腔随之不住起伏,而后咳出了许多猩红的血水,他竟还很欢快,“你也完了。”

  黎秩缄默。

  圆通很清楚,他的伤太重了,就算黎秩今日不杀他,他也是熬不过去了,即便得救了,他已是废人了。而不只是他,黎秩的伤势也不会撑太久,他跟黎秩,恐怕都要留在岛上。

  永远的,留在这里。

  一想到这点,圆通就无比痛快,他仰天大笑,全然不顾因此而导致嘴角不断涌出血水,他恶毒地笑道:“有你作陪,我死的倒也不亏。”

  黎秩神色很平静,心情亦然,是他这半月以来极其难得的平静。这有些怪,他已快大仇得报,心中执念与仇恨释然,最终竟都归于平静。

  但他不会放弃杀死圆通。

  由于他过分的冷漠,圆通仿佛在演绎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笑着笑着,便慢慢停了下来,阴冷的眼神凝望着黎秩的脸,“上次在乱石山是我大意了,竟然信了红叶的谎话,以为真的是我认错人了。等我回去冷静下来,我就知道她在骗我,你看,你这张脸那么像我师妹,又那么像当年跟我师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不是?”

  黎秩淡声道:“是吗。”

  圆通看着他的脸,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人,眼底阴冷的精光变得柔和,“太像了,若我当年拦住师妹,早早与她成婚,孩子该有你这么大了。可惜啊,她始终是背弃了我。”

  黎秩眉头紧蹙,他有种直觉,圆通这话是故意在恶心自己。

  而且这是一种侮辱,不仅是针对他的父母,也在针对他。

  “你想的美。”

  黎秩毫不留情地抨击道:“像你这样的人,非但我娘看不上,你也绝对生不出来如我这样出色的孩子。”

  圆通眼里微末的慈悲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道:“你果然很像那个男人,叫人非常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困得不行,先写一半,下章就弄死圆通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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