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袭来, 潮水涌上沙滩,推着一层一层浪花覆盖过遍地砂石,再慢慢退去, 归于暂时的宁静。水上一点青山,看去很近, 实又极远。

  这处独立的小岛隐藏在数百里浩瀚的江湖中,远离人烟。

  百里寻带路,与黎秩在岛上走了一圈,他们到了沙滩, 周边已无藏身之处, 长源的人离他们很远。

  “他方才与你说, 人不在岛上。”百里寻这才重谈旧话。

  黎秩反问:“你信他?”

  百里寻笑了笑, 低声道:“我上岛已有数日,一直没有见到圆通, 只不过,我猜他一定在岛上。”

  黎秩脸上显然有了兴趣。

  百里寻望向远处的矮坡——在山林的隐蔽下,那边有着一群木头搭建的屋子, 正是长源等人驻扎之处。百里寻也住在那里, 再后面便是黎秩的小木楼, 站在楼上, 可一览无遗。

  “我没有亲眼所见, 但我见过一个人,七星堂的胡夫人。她与长源见过面,也在岛上, 她的住处很隐秘,长源似乎有心藏着她,而且他们还藏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长源让他带来的医者给那个人医治,我觉得那人很奇怪,但长源并不希望我知道些什么。”

  黎秩眸光闪烁,“他在何处?”

  百里寻摇头,“我不清楚,事实上,从我上岛那天起,直到长源让我来见你,这是我最自在的一天。”

  黎秩听出他自嘲之余的言下之意,“长源派人监视你?”

  “他们对我并不放心。”

  百里寻看着黎秩,由衷感叹道:“黎教主,你不该来的。这座岛上至少有着近百人,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好,艺高人胆大,你仗着自己的本事来到这个狼窝,这本没有什么。但是黎教主,我必须提醒你,这里很危险,镇南王府更危险,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黎秩只道:“如此看来,找到胡夫人,应该就能找到圆通。”

  百里寻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你曾经救过我,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提醒你,七日之内,不出意外的话,长源的师父会上岛将你接走,他是圆通的师兄,他与圆通不同,他的武功与谋智都远超于圆通,他一来,你就走不了了!”

  黎秩的神色似有松动。

  百里寻心中了然,解释道:“那个人叫康平,是王爷的心腹,他的功夫极高,可你现在身体并不好……”百里寻到底忍住没说出黎秩可能打不过康平的话,神色凝重道:“长源只是先来试探,真正来接你的是他师父。”

  黎秩微微垂眸,“镇南王派心腹来接我,还真是抬举我。”

  百里寻道:“他只是怕其他人没办法将姜家后人带回来。你可能也发现了,这座岛上没有一条船,长源就是害怕你会逃走,交不了差。”

  难怪昨夜送他来的船又走了,黎秩心下恍然,低声一笑,越过百里寻就走。如果这个康平要来,那时间就不多了,他要尽快找到圆通。

  百里寻快步追上,本想再多劝几句,却见黎秩神色冷淡,他恍然发现,黎秩或许根本没将他说的话听进去,又或者是已有对策。他与黎秩关系并不大亲近,也无法揣度对方心思。

  百里寻沉默下来,跟在黎秩身后走着,忽而自嘲一笑。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而且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百里寻道:“王爷对我并不信任,他的态度便决定了长源那些人的态度,在这里,甚至是在王府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黎秩难得有心情回答他,语调仍是淡淡的,“你大可离开。”

  百里寻摇头失笑,上回黎秩见他还是朝气磅礴的少年,如今这一身朝气没了,眉宇间总有几分郁气。

  他笑得很嘲讽,“我走不了。”

  黎秩闻声不对,回头望了一眼。

  百里寻竟从那双清冷的黑眸中看出来疑惑之色,他又莫名地笑了起来,不过心头郁气竟淡了许多。

  他知道黎秩面冷心热,多年前也曾被他耍过,再见到黎秩这些微妙的眼神,他只有久违的熟悉感。

  在黎秩的注视下,百里寻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垂首道:“我娘还在王府,她是个天真又脆弱的女人,如果我离开王府,她会很难过……”他顿了下,抬头跟黎秩解释说,“她会在王爷面前为难,她还有一个女儿,如果我背叛王府,她们在王府不会好过。”

  黎秩猜测,百里寻这次回去,肯定是叫镇南王府的人敲打过了。百里寻曾经说过他的母亲做了镇南王的姬妾,导致他在王府的身份很尴尬。

  百里寻憋了许久,一直没找到听他说话的人,话匣子开了头,便下意识想跟黎秩这个年少时遇见的恩人诉苦。“我其实也有爹,我爹是江湖人士,他为镇南王而死,镇南王说要报恩,却派人将恩人的夫人带走,强行将她带去王府。当年为了救我母亲,我第一次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她,一路上挨过打挨过饿,可我没想到当我走到母亲面前时,她竟然心甘情愿地成为镇南王的姬妾,还有了他们的女儿……我的母亲,就这样被镇南王抢走了。”

  百里寻不住嗤笑,“她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孩子,可她还要我留下,她说,我永远是她的儿子,若是我不在,她会很痛苦,活不下去。”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们,可是她总说不能没有我。”百里寻道:“王爷收我为义子,我不知道他是为报恩还是为了我的母亲和妹妹,他也用心培养我,就跟他培养他的其他义子一样,就算我们都知道他不信任我。他也总提防我,或许也跟我一样觉得与我相处太过尴尬,所以在几年前,他送我去浩然山庄学武……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真心感激他的一次。”

  黎秩微微侧首,静默地望着这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少年。

  “我又何尝不想逃离镇南王府,我做梦都想逃出去!”百里寻苦笑道:“所以母亲和妹妹含泪送别时,我没有犹豫,只有满心欢喜。在浩然山庄那几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最放松的日子,让我几乎忘记了王府里的压抑和痛苦,可我最终还是回去了。这次回去,我又见到了母亲,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心只盼我忠诚王府,为王爷立功。”

  百里寻显然很失望,却又无可奈何,他说完后也慢慢冷静下来,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我并非是博取你的同情,当然,我也不觉得你会因为我而走进镇南王府,我只希望我的存在不会拖累你。”

  黎秩静静看他半晌,背过身回去,边走边道:“你的提醒很有用,而且已经帮了我很多,多谢。”

  他是有过可怜百里寻的想法,但他到底也帮不了百里寻。

  可百里寻听见他的话后,不知为何心胸徒然开朗,方才的沉郁顿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与黎秩相处,确实让他感到十分轻松。

  黎秩回了小木楼,长源果然在他们分别后带走了百里寻。

  黎秩看在眼里,心中思索,百里寻的处境或许比他想的还要难堪。

  黎秩并非不信百里寻,相反,他对这个多年前在西北遇见的少年有着天然的信任,他坚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百里寻不会对他如何,也一如既往对自己的第六感很有自信心。

  如黎秩所料,百里寻果然被长源逼问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百里寻也确实没有多说,他不可能告诉长源自己把他们的机密消息告知了黎秩,这只会坑害到自己,让他处境愈加尴尬,诚然,这也是黎秩放心问话的原因。

  而黎秩问的话也不多,最多只是让人知道他较为在意圆通。

  百里寻根本就没有多问,也自然得不到黎秩的什么弱点。

  因此,长源只能失望而去。

  长源坐立不安,黎秩才上岛一天就坐不住了,若非是岛上没有船,他甚至觉得黎秩今天就会逃走。

  在师父来之前,得想个办法留下他,若能让他一动不动……

  长源双眼一亮,正走到百里寻被许多侍卫把守的房间外,忽地加快脚步离开,他到了一座小竹楼前,脚步不停,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啪嗒几声,门前珠帘发出乱响。屋里的人没有反应,坐在一堆药草前往玉盅倒入小小的一瓶血水。

  若近前去看,便会发现里面游着一只遍体猩红的蝎子。

  “蛊师。”长源一见到人,便扬起一脸谄媚的笑,哪怕对方拿个后背对着他,他笑着近前套热乎,“原来你在屋里啊,怎么一直没出声呢。”

  被唤作蛊师的青年头也没回,语调缓慢却充满警告。

  “有事说事,我忙得很。”

  这个蛊师,可是连长源的师父都不敢得罪的人,玩蛊毒的,手里头脏得很,可偏偏又擅长蛊医一道,能杀人也能救人,长源自是讨好着的。

  “不敢打扰蛊师。”长源在接近此人半丈就立马止住,站在安全距离后,笑嘻嘻地问:“蛊师还记得王爷请你来渝州是为何吧?那个需要你救治的人,到了岛上,不过他有些不听话,不知你这有什么东西能治治他?”

  正盯着蝎子在血水里游的蛊师一顿,“那个伏月教的教主?”

  “正是。他功夫极好,只怕这岛上留不住他,我实在没办法,只得求你要些能让他不要乱跑的药。”

  蛊师冷声一笑,“你想要毒药?”

  长源道:“蛊虫也无妨。”

  蛊师慢慢抬起手,一条细长的小青蛇同时吐着信子爬了出来,蛊师微微侧首,望向长源,“这个如何?”

  看见小青蛇红艳艳的蛇信子,长源心下一悚,身体抖了抖。

  “这,毒性如何?”

  蛊师思索道:“咬上一口,半身瘫痪,再咬一口,毒性全解。”

  长源咽了口唾沫,心动难抑,险些将蛊师当成心灵之友,连那阴冷的小毒蛇在他眼里都变得可爱起来,他心想,他只是用来震慑黎秩,并非是真的害他,这小青蛇正正合适。

  长源这么想着,便宽了心。

  “就它了。”

  黄昏时,黎秩才再见到长源,自打他今早对岛上的人动了手后,长源便不再管他出不出门,仅仅半日功夫,他便已将岛上的状况摸得很清楚,也圈出来几处长源有可能会将圆通隐藏起来的地方,可惜那几处皆有人把守。

  黎秩目前还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便先回去再伺机查探。

  长源的到来,让黎秩有些不喜,同时又在意料之中——这个小人一天不搞小动作,他才该感到奇怪。可偏又妨碍他出门查探的时间,烦。

  长源俨然忘了白日与黎秩的不愉快,腆着脸请黎秩赴接风宴。

  那接风宴摆在长源的屋子,黎秩去时,宴席上已有一人。

  并不是镇南王的义子百里寻,而是个裹着黑袍的高瘦青年,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唯有眼睑与唇透着一缕微红,虽五官平平,一身如死人的气息与眼白过多的死鱼眼却很惹眼。

  黎秩见到他的第一眼,几乎以为他脸上刷了城墙厚的粉。

  “这位是王爷为您请来的大夫,蛊师,自北疆而来,乃明月宫后人。”长源带着笑脸热情地为二人介绍,“这是黎教主,南王府后人。”

  黎秩知道明月宫,现在这年头,用毒的都爱吹自己出自明月宫,不过这个蛊师外貌奇特,难免叫他多看几眼,便叫长源请到了首席落座。

  三人分席而坐,面前的条案上都布满了精致而美味的菜肴。

  黎秩与蛊师谁也没搭理谁,但谁也没落下打量对方的举动。

  长源捧着壶酒,来回给二人斟酒,便坐在右侧,举起酒杯道:“昨夜来时已是也是,太过仓促,这接风宴便只好推到今日了,黎教主莫怪。来,蛊师,咱们一同敬黎教主一杯。”

  蛊师虽然没说话,倒也给面子的端起了酒杯,可黎秩却一动不动,眼神只在一桌菜肴上停顿过一瞬。

  长源笑容越发尴尬,蛊师也冷笑一声,砰地一声搁下酒杯。

  “我病弱体虚,喝不得酒。”黎秩实在很没耐心解释这种问题,他很少喝酒,他惜命也是真的惜命。

  “那确实不便勉强……”

  长源只好尴尬地独自干了这杯酒,放下酒杯,酝酿了一下,便捧着一个木盒起身,送到黎秩桌上。

  “黎教主,长源这几日总惹您不快,心中实在不安,这是长源特意准备的赔礼,望您莫要计较。”

  黎秩只瞥了眼那雕花精细的梨花木盒,便收回视线。

  “哦。”

  他的反应也太过冷淡,但在长源取出这个盒子之时,黎秩也并未错过蛊师忽然变得有兴趣的神情。

  长源面露干笑,在他的计策里,黎秩应当马上打开木盒……不过这也不要紧,等他回去后打开盒子发现有问题,长源再找借口推说这是下人将他的礼物与蛊师的东西弄混了即可。

  长源便笑着退回去,就在他转身之际,黎秩开口道:“等等。”

  长源脚步停顿,因为心虚,眼珠子往蛊师那边转去。蛊师支着下巴静静看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黎秩看着长源僵硬的后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回来。”

  长源转过身,对着黎秩笑得格外殷切,“黎教主有何吩咐?”

  黎秩瞥向面前的木盒,“打开瞧瞧,你的赔礼能不能让我解气。”

  长源愣愣指着自己,“我?”

  黎秩道:“不然是我吗?”

  他一双清冷的黑眸仿佛看穿一切,让长源浑身不自在起来。

  僵持许久,长源身体颤抖着蹲下来,面色一点点发白。

  他的手慢吞吞地按在木盒上,仿佛已经摸到了盒子里冰冷滑腻的东西,手跟着抖动起来,半晌没动。

  “黎教主。”长源放弃了,仰头看着黎秩那张仿佛写满嘲讽的俊秀脸庞,“要不我们还是先喝酒吧?”

  他抱住木盒,正要起身,一直白皙修长的手忽然按住木盒。

  长源抬头一看,正是黎秩。

  黎秩俯身靠近,轻易拨开了他的手,将打开的方向转向长源,微笑道:“我更想看看你送的礼物。”

  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将木盒打开一道细缝,随后猛地打开。

  长源早已不敢看,双手挡在前面,一屁股往后跌坐下去。

  “不要!”

  就在他发出尖叫之时,一旁看戏的蛊师无声勾起了薄唇。

  可长源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痛楚,他下意识活动了双腿,发觉腿还有知觉,呆呆地放下手抬头看去。

  隔着一张低矮的条案,黎秩已默不作声地看了他许久。

  长源才发现盒子里只有一截雪锻,便空空如也,他愣了愣,回头见蛊师面色铁青,才知没有成事。

  黎秩眼里似乎很是疑惑,抬手冲着长源招了招,长源这才后知后觉,尴尬地爬了起来,半跪在黎秩的酒席前,还挂着冷汗的脸上满是谄媚。

  “是长源失礼了……”

  “你送的礼物不错。”黎秩仿佛没听见长源的话,自顾自道:“我还挺喜欢的,你是怎么挑中的?”

  长源又是一愣,“礼物?”

  黎秩缓缓眨眼,出色的容颜舒展,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

  长源又看呆了,不可否认,黎秩的容貌极好,他笑起来的风情,王府最美的女子也不及万分之一。

  可这抹笑容深处,是阴寒的,带着不悦与浓浓杀意的。

  当长源意识到这点上,黎秩的手已然落到面前,他那漂亮的五指慢慢舒展开,嗓音清越而寒冷。

  “好东西自然是要与大家一起分享,长源也来瞧瞧如何。”

  话音落下,白净的五指间猛然窜出一道青光,那是一条阴冷潮腻的小蛇,猩红蛇信对准长源鼻尖。

  “啊!”

  剧烈的痛苦与惊恐让长源崩溃,他下意识捂住脸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蛊师忽然拍桌而起,将手中一物射向黎秩!

  黎秩眸光一凛,并未回避,反而抬起右手迎向那一道红影。

  那东西极轻,微微有些硬,到了手上,黎秩才发现是只猩红小巧的蝎子,眉梢一挑,蝎子要蛰他的钳子也停了下来,忽然直直往下掉落,幸而那只手及时接住它,手掌一翻,将这只窝囊的小毒蝎放到了玉白手背上。

  长源仍在地毯上翻滚大叫,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可见小青蛇并非只咬他一口,但他并没有好起来。

  “你骗我!”在这样的剧痛当中,长源竟还有精神指责蛊师。

  蛊师正瞪大双眼专注黎秩,“不可能!它为何不咬你?”

  正垂眸望着手背毒蝎的黎秩闻声歪了歪头,眸光瞥向蛊师。

  那一眼的倨傲与冰凉叫蛊师心头一震,面色反而红润起来。

  “看来你们准备得很充分。”黎秩冷幽幽道:“想毒昏我?好将我握在手里,任由你们捏扁搓圆?”

  蛊师仍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我的蛊王怎么会失去控制……”

  “所有玩蛊虫的人都一样吗,把自己养的虫子叫做蛊王?”

  黎秩淡声一笑,起身将手里的蝎子放到地上,这小蝎子才又动了起来。黎秩敲敲它前头的地板,望向蛊师,“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会是蛊王,回去找你主子试试你的本事吧。”

  蛊师下意识后退一步,很快停下,他不相信黎秩能控制他的蛊虫,可当他专心盯着真的对着他快速爬来的蝎子时,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黎秩却是低声一哂,指尖微微一动,一根黑色的长针便刺入了蛊师脖子。蛊师浑身一僵,捂住脖子慢慢跪下去,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让他只能仰望黎秩,一双眼睛都瞪红了。

  “你!”

  不是蛊师不会说话,而是他发觉自己快说不出话了,他的五感在快速消失,身上的力气也突然没了。

  蛊师跪在一边,蝎子感应到主人受袭却僵在原地不动,长源正拼命与疯狂啃咬他的小青蛇搏斗……

  黎秩望着这一屋子荒唐,最后不解地问蛊师,“你我有仇?”

  长源该不至于痛到极致还要撒谎,而且他还不敢杀黎秩,如此看来,应该是蛊师策划了一切。

  但黎秩从未见过他。

  蛊师气得双目赤红,用几近气音的声音咬牙恨恨道:“都是因为你……阿彩才会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阿彩?”这名字有些耳熟,黎秩皱眉,想起一个肤色偏黑的少女,不确定地问:“玄月宫那个?”

  蛊师说不出话了,匆忙翻出一个药瓶给自己喂了一把药丸子,可看他嫉妒得发红的眼神来看,黎秩猜的应该没错,黎秩一时间只觉无言。

  果然是出来混的都要还吗?他都不相信自己会经历这种事。

  黎秩思及此处,嗤笑一声便走了出去,只扔下一句警告——

  “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管好你的人这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这话显然是针对长源的。

  长源听见的同时,手里呲牙要咬他的小青蛇突然委顿下来,他先是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蛇身上有一根泛黑的长针!他定了定神,再看向一边只顾自己运功逼毒的蛊师,就觉得身上哪里都疼,下身甚至失去了知觉。他眼里含上恨意,捂住满是咬痕的脖子,忍痛朝屋外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正走到竹林前的黎秩并未错过长源的呼救,忍不住勾唇轻笑,蛊师骗了长源,长源必定会报复,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两个人狗咬狗了。

  黎秩的脚步越发轻快,时而抬头望上一眼竹林上空的明月。

  与此同时,乱石山山谷。

  阿九与白沐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用毒与铁笼双管齐下抓住怪鱼,此刻白沐正在调制能令种下春秋蝉而变异的怪鱼中招的毒,萧涵留下帮忙的暗卫们一部分被打发下山准备铁笼子。

  白沐伤势未好,还有些发热,忍着头疼连夜熬制毒药。阿九劝过好几回,才终于让白沐回帐篷歇下。

  正好,与大家一起下山定制铁笼子的孟见渝回来了,他是独自回来的,其余人要等明日再将铁笼送来。

  孟见渝与萧涵留下的暗十一交待清楚,便见到站在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的阿九,见阿九冲他招手,他静静走了过去,与阿九去了角落里说话。

  阿九颇为谨慎地压着声音,“怎么样,信送出去了吗?”

  孟见渝眼里光芒一顿,微微垂首贴近阿九耳畔,嗓音同样被他压抑得很是低沉,“他已走了。”

  阿九惊得睁大双眼。

  孟见渝补充,“听到黎教主的消息后,他马上就去找人了。”

  阿九心头紧绷了整整两天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了,扶住心口,满目感激地看着孟见渝,“这次又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以后会加倍报答你的!”

  被阿九惦记了一整日的姜蕴此刻正在向被他下了迷香的天罗侍卫套话,“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

  侍卫无神的双目半阖,迷糊地说了一个地址,“那有座岛……”

  说罢,他彻底晕了过去。

  追了一天一夜,才得到准确消息的姜蕴心口大石终于落下,他没管这侍卫,马上就要去岛上找人。

  不想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姜蕴只得停下,立刻回过头吹熄桌上那一盏油灯。

  但脚步声已近了门前,而这个侍卫藏身之处连个窗户都没有,姜蕴咽下到嘴边的咳嗽,一双黑眸在黑暗中摸索着,苍白的眉头渐渐拧起。

  扣扣扣,房门被敲响。

  门外的燕青没有得到回应,回头请示身后的紫袍青年。

  萧涵眸光沉沉望着房门,“我看到灯灭了,你就在里面。出来开门,我是你家主子要你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要跟枝枝爹见面啦_(:зゝ∠)_

  这章算是双更二合一了,啾咪=3=

  感谢在2020-03-19 02:20:34~2020-03-19 23: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小棍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