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照往常,开春新年是要放三天年假的,今年却是与往年不一样,前一晚宫宴上的余韵还没让众位大臣回过神来,第二天早朝上,皇上就再度下了退位的诏书,而这也已经是第三次的退位诏书,太子李晟景在百官的推举之下,终于接下诏书,择定初五日举办登基大典。

  “快点,快点,那边也要重新收拾,还有这儿,哎呦这个瓶子怎么在这儿放着,还不快点拿走。”

  屋里外面全都在吵吵嚷嚷,反而谢意颜成了一个最大的闲人。

  太子马上就要继位,准备工作早就已经开始做了,虽然眼下看着是有点忙,但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唯一稍微仓促的就是谢意颜的朝服。

  礼部那边李晟景之前就交代特意给他准备了一身的立后大典时穿的衣服,这衣服跟寻常的还是不一样,是李晟景亲自画的草图,亲自过问的尺寸纹路种种细节,可礼部那边的人可能并没有领会到太子殿下的深意,也可能他们并不知道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的,结果成品出来以后就还是有些女气,跟李晟景设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重改!”

  眼看着大典在即,李晟景的脸色真的是越来越差了:“给你们的图纸都做不出来一件衣服,是不是蠢材!不能干就换人,不要浪费孤的时间!”

  礼部主事郎已经换了三茬,每次来挨骂的人都不一样,结果这次太子殿下还是不满意,他们额头上一脑门的汗,再有三天就是大典,到时候这礼服要是做不出来,那他们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礼部的人被骂走了,谢意颜看着小景凶凶的颜色,给他端了热茶过来:“暖暖手,别生气,我瞧着那衣服不错呀,尺寸大小也都合适,还要改什么地方?”

  实在不是谢意颜眼拙,关键是这种礼服都太复杂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合适,反正在他看来就是富丽堂皇得很,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小景就是不满意。

  “要不凑合一下算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能凑活。”李晟景可不同意他这种观点:“礼服早就让他们做了,这帮人不尽心办差,尽是胡来,我那图纸上面画得明明白白,就是有些人非要自作聪明,他们做的是太子妃的女式礼服,我要的是男式的礼服,一帮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修来改去都没到正点子上。”

  李晟景还真是越说越生气,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不放心,叫了个人过来:“去礼部,就直说礼服照着男式的做,不用让他们再多花心思浪费时间了。”

  “做男式的?小景你是打算……”

  “自然是恢复你的身份。”李晟景的态度很简单:“我若为帝,你就是我堂堂正正的皇后。”

  堂堂正正几个字李晟景咬得很重,意思也表达得很明确了。

  他往谢意颜的怀里靠了靠,然后又主动抱住了谢意颜的腰,贴着谢意颜的胸膛,轻声说道:“我君临天下的那一天,要你陪我。”

  初五日,钦天监选定的诸事大吉的好日子,登基大典的流程被简化了许多,太子李晟景率文武百官祭祀宗族之后,领太上皇旨意于崇华殿接受百官朝拜,三呼万岁即为新帝,年号景瑞。

  这是有史记载以来最简单的一个登基仪式了,有人说是景瑞帝不喜奢华,尚质朴,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好皇帝,但这句话也只说了一半。

  因为景瑞帝的登基大典是简单质朴了,他的立后大典却并非如此。

  礼部的人在操办立后大典的时候,就怀疑是不是搞错了流程,难道是把登基大典给写错,写成了立后大典?但事实告诉他们,就是这样的,登基可以简单,随便怎么弄都行,立后不可以,立后一定要大气恢弘。

  且不仅仅是大气恢弘。

  这是要再成亲一次的感觉。

  谢意颜坐在御辇上晃晃悠悠,一路隔着纱幔看着外面,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礼服,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弥漫开来,小景真的是非常用心了,就这阵仗,恐怕明天就要有人上本参奏,不过也无所谓,左右就这么一次,铺张一点就铺张一点吧,大不了以后他给小景打理后宫的时候,再省回来就行了,反正后宫就他自己一个,也花费了不了多少。

  “请鸾驾!”

  内侍搀扶着谢意颜从御辇上下来,脚踩在红色的地毯之上,左右两排列站着文武百官,最最上面的龙凤台阶之上,站着他的小景,谢意颜立在原地,抬头看着上面的人。

  他的小景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不同于永嘉帝所穿的明黄色,小景的龙袍也做了全新的改良,主色是黑色,辅之以大气的红色,这么远远的看着,更加英俊挺拔,不愧是他的小景,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最最主要的是,他站在那儿,英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过去。

  礼乐号角声响起来的时候,谢意颜觉得的鼻子有点酸。

  这一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是连想都不敢想,迈开一步往前,谢意颜深呼了一口气,他听见了左右两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无所谓了,他的路是小景给他铺好的,他只要大步往前走,朝着小景的方向往前就可以,不管有多少人议论,也不管那些人到底在议论什么,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景在等他。

  红毯铺就的路并不短,谢意颜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一直走到龙凤阶下面,他要往上的时候,就看见李晟景走了下来。

  李晟景从龙凤阶上一步步走下来,一直走到谢意颜的身上,挽住了他的手,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左右两侧的大臣,嘴角带着笑意:“朕亲自来接皇后,皇后可开心?”

  这话听着是像对谢意颜说的,但其实并不是。

  那些窃窃私语声,李晟景虽然听不见,但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知道了就得有点表示,他的表示就是现在。

  谢意颜身上穿着的明显就是男式的礼服,之前礼部因为礼服一事被百般刁难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这身礼服现在就穿在谢意颜的身上,这个人在昨天宫宴之前认识他的都没几个,若昨夜他跟在太子身边一同登楼就已经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那今天这个立后大典,已经彻底让大家都震撼了,地动山摇一般的震撼。

  他怎么就是皇后了?那太子妃呢?原本的太子妃又去了什么地方?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谢家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有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实在是看不下去,要上前一步来讨个说法,可惜脚尖还没动呢,就已经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朱衣卫给单手按住,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仅一步都不能动,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帝携手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登上了龙凤台,亲手将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上。

  凤印沉甸甸的,谢意颜捧着大印还有点无措,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这印到底有什么用呀?”

  “没什么用。”李晟景也压低了声音:“后宫无人,这东西就是个摆设,你自己拿着玩吧,明天给你个有用的大印。”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咬完耳朵,就进宗族告列位先祖皇帝去了。

  至于下面那些一个个都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大臣们,重要吗?

  不重要。

  “陛下,陛下怎么能立男皇后,不可以,那人来历不明到底是什么身份,还请陛下给我等一个交代呀!”

  朱衣卫前脚才刚刚解开一帮老臣的穴位,后脚这一帮人就直接跪在了龙凤台前,哭天抢地的样子比死了亲爹还要痛,有些年轻一点的,茫茫然互相看看,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还是不应该走,场面一时间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倒是有那么几个表情比较淡然的,比如工部的齐睿齐大人,受印结束之后,陛下带着皇后走了,他转身也走了,多一句话都没有,有些跟齐大人关系交好的,见他领头走了,也就跟着走了,本着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掺和得好,没瞧见礼部的人也都走了吗?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当然也有特殊的,比如谢首辅谢大人。

  谢大人没走,谢大人绕到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臣跟前,自己主动把人一个个都搀扶起来,然后帮着整理了一下衣服,语重心长:“我说诸位老哥几个,咱一把年纪了,就别掺和这个事情了吧?犯不着,犯不着。”

  “怎么能犯不着!”有人还主动替谢首辅愤愤不平:“谢公,你可看见了,那立后立的是何人?那可不是太子妃呀?!谢公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受此委屈,谢公难道就当没看见吗?”

  谢首辅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这会儿也得说实话。

  “诸位有所不知,方才那立后立的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我家颜儿,谢意颜。”谢首辅主动解释:“刚才你们都没听见诏书吗?上面明明白白写的就是我家颜儿,谢意颜字子安,您几位莫非是没有听见?不妨碍,咱们年纪大了,刚才那奏乐声太强,没听清楚也正常。”

  “什么太子妃,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谢公你不要胡说八道。”

  谢首辅:“也没人说太子妃就是个女的呀。”

  背着手摇头晃脑:“我自己生的我自己知道,那就是个男娃娃,诸位可能是认知上面有点错误,太子妃一直都是他,不过太子妃深居简出你们不大认得而已。”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他这话说完,也不多留,把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完以后,一拍屁·股就走了,差点把几位老臣给气得翘辫子。

  这一天也注定是不安分的一天,李晟景带着谢意颜拜过先祖皇帝之后,就去给太后请安,他们才刚到福寿宫,就感觉到有些不同,往日宫里的宫女内侍都不在了,静悄悄的,谢意颜仔细听了听,拉住小景的手,小声说道:“宫里确实没有人。”

  “没人?”李晟景脸色也变了一下,立刻小跑进正殿。

  空荡荡的大殿正中央放着一件属于皇后的凤袍,旁边还有一道圣旨,李晟景将圣旨拿起来打开,扫了一眼:“这是皇爷爷的圣旨,是给姑母赐婚的旨意,不过上面姓名一栏始终空着,这是方才补上的。”

  他将圣旨拿给谢意颜看,谢意颜打开看了看,确实是刚刚落的墨,墨痕新鲜,补的是秦家长女秦凤的名字。

  “她们这是……”

  “走了。”

  李晟景笑了一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然后看向谢意颜:“子安,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深宫内院素来寂寞清冷,子安,往后余生我们携手共进。”

  “好,我陪你,我守着你,我跟你在一起便不怕这深宫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什么番外都说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