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今日所见所闻,谢意颜就气到失去理智,如果这一切李晟景都是知情的,那他呢?是不是就跟个小丑一样,让人给耍了?

  好大度呀,他娘的竟然送自己的太子妃去给人睡,八百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如果,如果李晟景真的知情……

  手里的剑呢,非常想耍两招:)

  “太子妃,殿下已经休息了,太子妃可是有什么事?”

  白离就太子妃神色不对,就赶紧拦着他:“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说吧,今日时辰不早,殿下已经睡了。”

  “让开。”谢意颜是习武之人,一个白离怎么可能拦得住他,随手推了白离一下,就把人推到一边,白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赶紧追上去,就听里面的太子吩咐:“白离下去。”

  “可是殿下……”

  “退下,孤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满脸怒意的太子妃,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太子妃这么晚了,找孤何事?”

  “我问你,今日大长公主的百花宴你可知情?”谢意颜没兜圈子,直接开口问:“让我去参加宴会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李晟景看着面前盛怒的太子妃,迟疑了一会儿:“是母后的意思。”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太子妃,也是有说有笑的,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李晟景本来还担心,但见太子妃一切都正常也才稍稍放了心,谁知他这心才刚放回去,太子妃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而且情绪非常激动,好像是回去以后又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李晟景想先安抚太子妃的情绪,可他这会儿在床上,双腿不便根本不能动,手指抓紧了被褥,才问道::太子妃因何这般动怒?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太子妃若受了委屈,可直接跟孤明讲,你是孤的太子妃,孤自会为你做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推脱骗我?”谢意颜看着李晟景,问得直接:“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亲自把我送去,又亲自接回来?是害怕?还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或者,只是内心不安?”

  李晟景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谢意颜问责,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掠过被面,没有再看谢意颜,轻声说道:“就不能是因为担心太子妃头一次出门赴宴,放心不下吗?”

  很轻的一句话,像是羽毛飘落在湖面上,激起一阵涟漪,李晟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孤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你所说的害怕和不安是什么,孤只是担心姑母会为难你,仅此而已,太子妃想多了。”

  语气生疏,不复从前的温柔,像是故意拉开了跟谢意颜的距离,他又说道:“看来太子妃是在宴会上受了委屈,孤会去找姑母,让她给你道歉。”

  “以后这种事情也不会再发生,所有一应宴会应酬孤都会替太子妃推掉,你、只当从前一样即可,太子妃的头衔再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孤自知非太子妃良配,做太子妃也是委屈了你,太子妃的头衔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大可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李晟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或者你也可以到别苑去住,那边清净无人打扰,也不会有人敢干涉你的一应行动,等到时机成熟,孤自会放你离去。”

  谢意颜懵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没错,但,听着李晟景说的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太子殿下应当是不知道内情的,而且,这一番话里隐藏的信息可太多了,李晟景这是、觉得委屈了他?对不起他?还想放他自由?

  再看小太子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受了委屈。

  谢意颜:……完蛋,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欺负小太子一样?

  “那你跟我保证,你真的不知情,你保证了我就信你。”

  虽然心里面已经相信李晟景多半是不知情,但万事还是保险起见,秋月说得很对,这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拉皮条的宴会,成不成的也没什么,可对他来说,随时都能要人命!

  李晟景不知道也罢了,如果他知情甚至刻意为之,那谢意颜对他的信任就全盘崩塌,那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没法儿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晟景本来猜着太子妃可能是在宴会上受到了为难。

  姑母跟母后关系亲近,太子妃未出嫁之前邺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就让母后很不高兴,可能是母后想借姑母给太子妃一点难堪,但现在看可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先保证,保证完我再说。”谢意颜色厉内荏。

  如果太子不知情,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太子,本来谢意颜是想瞒着的,这事儿实在是太过荒谬,也不是能拿出来说的事情,就此遮掩过去也就算了,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瞒着不如说了好,说了他还有太子殿下可以给撑腰。

  他这话说得很放肆,哪有人敢这么对太子说话?就是太子妃也得先掂量掂量吧?可谢意颜就是这么说了,李晟景听完也点了点头:“我保证,对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太子妃现在可以说了吗?”

  谢意颜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了,他很奇怪地看了李晟景一眼,这是李晟景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我”这个称呼,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让谢意颜又心虚了一下。

  小太子的态度这么诚恳,那肯定是不知情的,现在怎么办?春园那事儿是说还是不说?说了以后呢?太子会是什么表情?亲娘跟亲姑母给自己的“媳妇儿”拉皮条,虽然拉的是女人,可在谢意颜看来就是一回事,他自己就是个男人,他可不管什么男男女女的,这种事情就是不可以!

  他不管别的男人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什么男人不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狗屁的!别人在乎不在乎的,他不管,如果有一天,他媳妇儿要是去参加这种类似的宴会,谢意颜觉得自己非气疯不可。

  抬头就看见了太子殿下略显苍白的薄唇,如果今天异地处之女装参加百花宴的人是李晟景,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晟景应该是睡下以后又被他吵起来的,还穿着寝衣,大抵是他来得过于匆忙,白离并没有机会过来替太子殿下整理仪容,顺便给他添件外衫,谢意颜就看见李晟景的寝衣领口大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小太子生的白,谢意颜早就知道了,但不知道那一抹雪色竟然如此亮眼。

  领口里的锁骨露出来些许,剩下一半还藏在里面,谢意颜下意识描绘了一下它完整的形状,脑子里想的却是小太子穿女装会是什么模样?

  李晟景长得好看,只是平时端着太子的身份,无人敢细看他的那张脸,谢意颜看了,也真想赞一句,不愧是天人之姿,这皇室血脉几百年的传承,别的不说,在好看这一点上,真的是越发精进了。

  “太子妃?”李晟景见太子妃看着他发呆,思绪明显就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太子妃想好了吗?”

  “想、没有想好。”谢意颜表情苦恼,干脆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李晟景床前:“殿下,如果是你,你是我去赴宴结果发现宴无好宴,这事儿还十分荒唐,你会跟你自己说吗?”

  “说。”

  一个字干脆利落,都没给谢意颜反应的时间,谢意颜看着他瞠目结舌:“不、不考虑下后果?”

  李晟景叹了口气:“后果是孤该考虑的问题,太子妃只要把你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于孤,孤自会做决断,你不需要去考虑这些。”

  “殿下真是、”

  真是个好夫君呀。

  李晟景让他说,无非就是觉得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小太子让他把委屈说出来,至于谢意颜担心的那些后果,太子说了,他给撑腰。

  “那我就说了,今日根本无宴,大长公主请我去是另有别的目的。”谢意颜语速加快,直接说完:“百花宴根本就不是赏花,赏的是美人。”

  说完也没看太子,他自觉这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总不好说得太露骨,他好歹也是个太子妃呀,还是个男扮女装的太子妃,要脸的!

  结果,太子没懂。

  “不赏花,赏美人?”李晟景是真的没懂。

  “没错。”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殿下不知情最好,你要是知道还送我去,我可是会翻脸的!”

  翻脸?这么严重?李晟景拧眉:“太子妃说的赏美人究竟是怎么个赏法?不妨与孤详细说说。”

  嗯?听着李晟景略带着点严肃的语气,再看他的表情,谢意颜现在肯定李晟景是真的不知情,不仅不知情,太子殿下恐怕根本也不知道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吧?

  可能在李晟景的心里,能结为夫妻的只能是一男一女,至于那百花宴上的一切,对他来说恐怕真的是闻所未闻了。

  摸了摸鼻子,如果有一天,太子知道自己娶回来的太子妃是个男人,那又会是什么表情?

  “太子妃?”李晟景发现今晚的太子妃总是在出神。

  这委屈得有多大?李晟景藏在被褥里的手握成拳头,若非嫁了他这么个废人,太子妃又何至于受人欺辱?

  李晟景的不懂就更让谢意颜为难了,他虽然对这些也不在意,但毕竟还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什么荤的素的,他自己是没尝过,但该知道的基本上还都知道。

  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李晟景这明显就一副不惹俗世尘埃的圣洁模样,根本就不理解这个邀请女人去赏美人的隐藏含义是什么,怎么办,难道还要再解释一下?

  这让他可怎么去开这个口?

  “这个、”坐在凳子的谢意颜下意识挠了挠头,勾乱了他的发髻,更显得有些慌张。

  “不急,太子妃慢慢说。”李晟景给他顺思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者你先说,孤有不懂的再问你,可好?”

  “那我可说了。”谢意颜一咬牙,没跺脚,干脆看着李晟景,给他科普:“殿下知道男人会出去寻欢作乐吧?”

  谢意颜加重了“寻欢作乐”四个字,确保李晟景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之后,才继续往下说:“女人也会。”

  开了头之后就容易多了。

  “大长公主请我是寻欢作乐去的,什么赏花赴宴都只是遮羞布而已,关键是,这作乐的对象也是女人。”看着李晟景眉头已经拧成了一片沟壑,谢意颜有种想替他抚平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继续往下说。

  “这场宴会明着是请各家夫人小姐来赏花,其实只是搭建一个平台,方便这些夫人小姐能互相慰藉一二,毕竟深闺寂寞,殿下懂我的意思吗?”

  “懂了。”李晟景的声音有些微微暗哑:“所以姑母请你去,是因为、”

  李晟景懂了。

  明明已经是四月的天,明明他也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却觉得浑身发凉,尤其是那双不能动弹的腿,冰凉得仿佛是两条冰棍儿一样,除了冷还有疼,刺骨钻心一般的疼。

  百花宴赏的不是花,是女人,太子妃被邀请前往是因为他是个废人,太子妃回来之后生气是因为怀疑遣她往百花宴的人是自己。

  李晟景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痒,他掩着唇急促地咳嗽了一声,整张脸惨白一片,没有任何血色。

  “你怎么了?”谢意颜见他咳得厉害,发了慌,赶紧给他倒了热茶端过来,李晟景借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茶,才说道:“柜子第三格有孤的药,劳烦太子妃。”

  “好好好,我去拿药,你再喝一点儿。”谢意颜是真的慌。

  他只知道李晟景身本不是很好,主要问题是腿疾,平时看脸色也是病态的,多半是没将养好,但以往李晟景在他面前都还挺好的,突然咳嗽得这么狠,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谢意颜才真的慌了神。

  柜子打开,他一眼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药瓶,那是当初第一次来夜探太子府的时候他特意给小太子留下来的。

  这药还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平时养元固本最好不过,谢意颜也没多想,就把小药瓶拿了出来。

  “殿下吃药。”

  李晟景摇头拒绝:“不是这个,太子妃拿错了。”

  “啊?”就听李晟景又解释:“这药来历不明,且先放着吧,带福字药瓶的那个才是孤常吃的。”

  “这个不能吃吗?”谢意颜有点惋惜,他师父的药极好的,不然能把他一个病秧子调养得这么活蹦乱跳还能玩剑?要是师父没有去云游四海就好了,还能求他老人家给太子看看。

  李晟景又是一阵咳嗽,谢意颜拿着药瓶依依不舍,最后还是换了太子常吃的那种。

  眼巴巴看着太子吃完了药,脸色也没有好上多少,谢意颜犹犹豫豫,坐在李晟景的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李晟景的被子。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太子殿下这个反应,谢意颜觉得自己不是简简单单说错话。

  “我、那个、”谢意颜脑子有点乱,让太子这一阵咳嗽给闹的,他都有点理不清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今天那个宴会把我吓着了,我、我没经历过这个,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后来想……”

  “后来觉得是孤让你去的,对吗?”李晟景缓过了劲儿,往后靠了靠,轻轻合上眼睛,藏起了满眼的疲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妃会怒意冲冲地过来找他兴师问罪,原来答案竟然在这儿。

  李晟景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样子,只是有些憔悴。

  “不是孤,孤不知情,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他知道,他还会让太子妃去吗?

  深闺寂寞,内院女人互相慰藉,那太子妃呢?太子妃跟着他一个废人难道就不需要慰藉?如果他知道,他会让太子妃去吗?

  李晟景再度疲惫地合上眼睛,好像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已经耗尽了心力一般:“孤不会让你去。”

  “太子妃。”

  谢意颜还沉浸在李晟景说不会让他去上面,然后就听见李晟景又喊了一声,这一声跟之前都不一样,好像千斤重一般压在李晟景的心上,谢意颜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看着李晟景单薄的寝衣,苍白的脸,谢意颜有些无所适从:“我、我给殿下拿件衣服吧。”

  “不用,太子妃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孤也想跟太子妃说两句。”

  “你坐下。”

  “哦。”

  让坐就坐,不过谢意颜并没有坐他之前搬过来的凳子,他还是挨着李晟景坐在了床沿上,李晟景似乎想提醒他,但并没有开口。

  “与太子妃成婚到现在,我们并没有好好交流沟通过,孤想,今日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太子妃好好聊两句。”

  “殿下想说什么?”

  谢意颜到底还是没落忍,小太子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不舒服,又起来去衣架上给李晟景拿了外衫披在身上:“还是披着吧,别着凉。”

  李晟景捏紧了衣领,原本觉得寒气四侵,这会儿恍惚中好像被这薄薄的一件单衣温暖了许多,他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看了看太子妃身上的夏衫,把身上的衣服让了过去:“孤不碍事,倒是太子妃该披上。”

  “这还让什么。”谢意颜大大咧咧起来:“难道殿下这里就这么一件衣裳吗?”他按住李晟景的肩膀:“殿下穿着,我再找一件去。”

  他倒是不冷,这些年早就练出来了,身体火力壮得很,有时候大冬天下雪也就是一件单衣,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关心,那还是需要的,他不能拂了太子的面子。

  不能、让小太子露出来失望的眼神。

  谢意颜身量高,他也不敢十分莽撞地在太子跟前直接穿男装,所以就只拿了太子一件披风,把自己随便裹了一下,还另外倒了两杯热茶,一副要秉烛长谈的架势。

  茶杯端在手里暖暖的,暖着李晟景的指尖,却让他再度无法开口,良久之后,李晟景终于说话了。

  “太子妃与孤成婚并非自愿,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孤的身体情况太子妃亦知晓,双腿已废,此生都只能是个废人,深闺寂寞,孤、却也无法与太子妃行夫妻之事。”李晟景垂下眼眸,盯着被面,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与谢意颜隔开,两个人明明坐得那么近,谢意颜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触碰到他。

  “不是的!”谢意颜猛地开口,直接打断了李晟景的话:“太子不要这么说自己,你那么好,那么优秀,至于腿、总能治好的,天下名医那么多,肯定能治好。”

  “太子妃听孤说完好吗?”

  “不想听你说了。”谢意颜有些烦躁:“我们是夫妻,既然已经成亲,那就是一家人,我不在意那些,殿下也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他听着“废人”两个字从李晟景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一把刀扎在他心里一样,太子明明那么优秀,他能体察民情,关心民间疾苦,能知人善用,又温柔又本贴,明明就是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难道就因为有腿疾,就抵消了他的优秀吗?

  “你说自己是废物,那我是什么?废物的老婆?也是废物呗。”谢意颜急起来就口无遮掩:“我们是废物的一家人吗?那我是废物,生我这个废物的爹娘是什么?想必也是废物了,照你这么说,全天下人都成了废物。”

  气呼呼地,看着李晟景转凉的眼神,谢意颜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想着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先那样说的,我没有那样想过,我早就解释很多遍了,当初拒绝婚事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的原因,你可好,当时嘴上说着信了,可其实你就是不相信,现在还拿过来又说,我不是那样的,我、反正你想什么我也都知道,无非就是什么给我个院子让我自己去住,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谢意颜语速很快:“除非有一天你腻烦我,不想看见我了,不然,我哪儿都不去!”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收回就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哪儿都不去,他怎么可能哪儿都不去就老老实实给小太子当太子妃?就算他愿意,等小太子知道他是个男的的时候,他还能玩得下去吗?

  正在暗自懊恼,不该话说得那么快,太快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就听李晟景又说道:“太子妃不必如此,若非皇命,你本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是孤耽误了你。”

  “孤今日想把话说开,三年,请太子妃再给孤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不管局势如何,孤都会给太子妃安排一个妥善的出路,绝不教你受委屈!”

  “什么出路?如果三年后我不想走呢?”谢意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脑子里的东西跟他嘴里说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他就应该顺势答应下来,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只要太子给他一个承诺,到时候他就能功成身退。

  可、他现在想的不是功成身退,他想的是太子孤寂的眼神,他想、如果有可能,他想更多的陪在小太子身边。

  反正他们也不睡,太子也不会发现他的身份,就像现在这样,可以一起喝茶聊天下棋,不行吗?

  李晟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各自低头不语。

  谢意颜捧着茶杯,杯子一点点变凉,他站起来顺手也拿走了太子的杯子,又倒了两杯热茶过来。

  “如果三年后我不想走,是不是也能不走?”谢意颜又重新问了一遍:“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喜欢跟殿下待在一起,说话也好,殿下教我下棋也好,殿下忙公事也好,我都觉得很好,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比殿下还要好的人,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他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心里话,又好像是想哄着李晟景能多高兴一点点,也有可能就只是想这么说,如果他就是个女孩,就能光明正大做李晟景的太子妃,谢意颜不仅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反而,还会有一些些的欣喜。

  那现在呢?他不是女孩儿,他是个男儿身,他不能光明正大做李晟景的太子妃,一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有些憋闷,不舒坦,头一次,因为身份的原因,让李晟景觉得很不高兴。

  “可孤不想拖累了太子妃!”

  李晟景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里的茶杯没有端稳,洒了些茶水出来,他无法动弹,那茶水洒在被子上,他连挪挪位置都做不到。

  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白离!”

  守在外面的白离刚要推门进来,就被赶过来的太子妃直接关在了门外。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你看不见吗?孤不能动,连挪动自己都做不到,被子湿了,我要起来!”

  “不用白离,我可以。”

  谢意颜脸色也不太好,他看出来了,太子是故意的,故意把茶杯洒在床上,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这样也好,谢意颜早就想跟太子更近一步,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正好,他直接掀开被子,弯腰就把李晟景抱了起来。

  太子很轻,身上都是骨头,谢意颜抱着轻飘飘的,还没有师父给他布置功课时的石头重,他摸到了太子的腰,非常细,一只胳膊就能将太子圈起来,单薄得很。

  平时吃的就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肉。

  “你!”李晟景今天没想到的事情可太多了,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妃会这么做,直接把他抱了起来,那种感觉,让李晟景觉得很心慌:“你放我下来!”

  “知道了。”谢意颜把人放到轮椅上,又给他拿了厚厚的毯子盖在腿上,最后半跪在地上,望着李晟景的眼睛:“你看,我能做到的,我比白离有用多了,殿下的身边能留一个白离,为什么不能多留一个我?”

  李晟景移开了视线,没有看太子妃的眼睛,他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明明最开始的走向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最开始说的这不是这个问题,怎么太子妃忽然就、李晟景觉得这样不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帮你换掉湿的被褥。”

  不说就不说,干点正经事总可以吧?

  谢意颜铺床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件事,捏着被子一角转身对李晟景说道:“殿下这太子府里的人可都信得过?东苑里会不会有别人的眼线?”

  李晟景正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单看背影,他总觉得太子妃的身形跟那个江湖人的有点像,这会儿逆着光就又多看了两眼,还有太子妃刚才抱他的时候,一个文弱的闺阁女子,是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就把他一个大男人直接抱起来?太子妃她到底……

  “殿下?”见李晟景没回答他,谢意颜就又问了一遍:“这事儿太蹊跷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也不会、算了,殿下还是好好查查府上的人吧。”

  听谢意颜这么说,随口就答道:“不可能,太子府上一应侍卫仆从都是经过严格的,东苑更是如此,不可能会有人能在东苑安插眼线,只有母后留下来的照顾的两个嬷嬷。”

  “那就奇怪了,大长公主怎么会知道,你我并未洞房?”谢意颜问得直白:“还知道我们没有住一起,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东苑传出去的,她怎么会知道。”

  “是皇后?”谢意颜懂了:“那皇后怎么会在你这儿安插眼线?皇后还防着你吗?”

  这也太惨了吧,亲娘都不放心自己?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李晟景想说,皇后派来的嬷嬷是为了盯着太子妃的,毕竟婚前太子妃那边动静闹得这么大,不留两个人过来看着太子妃,皇后怎么可能放心?但他没说,这事儿也没必要让太子妃知道,他处理好就行了。

  两个人就这么说了几个时辰的话,一直到外面的白离提醒说是早朝时辰到了,谢意颜才意识到,他缠着李晟景说了一夜的话,而太子身体本来就孱弱,一夜没睡觉还要去上早朝,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然,告假吧?”

  谢意颜惭愧极了:“对不起呀,我打扰你休息了。”

  看着太子眼下的一片青黑,谢意颜内疚极了,他真的是一点儿事儿都不懂呢,多大的事情不能等第二天再说?非得要过来打扰太子睡觉,本来身本就不好,又陪着他熬一夜,看看这脸色,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怎么上朝呀?

  可太子殿下是个勤勉的,别说没病不会请假,就是有病都得带病去上早朝的那种,在谢意颜满心的内疚不安之下,太子殿下还是收拾收拾早朝去了,轮椅吱纽的声音渐渐远去,谢意颜看着他的背影,自己抬头看了看还挂在天边的月亮,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在他还没有看清楚认明白的时候,好像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比如,百花宴上那么漂亮的女人穿的那么露骨他内心平静波澜不惊,甚至还会觉得麻烦,却唯独对着小太子领口下的那一抹亮色,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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