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
一穿着亮银色皮甲的禁卫粗略扫了眼手中信印,将信印又扔给宋凌,酒气熏天道:“快些出来,别碰不该碰的。”
说完就倒在大门前的木桌上会了周公,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生瓜子壳。
他半点不在意面前站着的两名神神秘秘的家伙是何身份,甚至没有盘问一句。
城南武器库闹中取静,于朱雀街一坊间集市中另开一五进宅院。
宅院内不植草木,不修宅邸。
以青石垒成一古怪建筑,无窗无门,整体方正,有棱有角,上系红绸。
石上刻繁复花纹,形如蝌蚪,似上古失落文字。
最上首雕刻凶兽睚眦,风格粗犷,雄据八方。
宋凌收好信印,避开一地的碎陶片,推开宅院大门。
心中忍不住叹息,早知道上京城偷奸耍滑,玩忽职守者如车载斗量。今日冷眼看着,居然到了这般田地。
白日纵酒。
宋凌走到古怪石屋前,一扫石壁发现一处凹陷,形状正好与手中信印吻合。
他将信印按在凹陷处,退后两步。
片刻后地面开始震动,巨大的机括开始运作,信印与石壁融为一体,化作小一号的睚眦。
浑然一体的石壁从睚眦处缓缓裂开一条缝隙,随着地面震动加剧,缝隙也逐渐扩大。
演变到顶点时,缝隙扩张到一丈,露出内里洞天。
罗锦年靴上坠着的金穗子停止晃动,他抢先一步进入武器库。
宋凌却并不着急,他走到石壁边上,伸手抚摸着刀刻斧凿的纹路。
此巧夺天工的机括术他曾在古籍上见过,江东原有墨族,犹善制物,一手机括术传承上古,冠绝天下。
他们为农户制造木牛耕种,为学子制造灯烛。
然而却被朝廷以奇淫巧技引人堕落为由打压,逐渐凋敝,到如今江东再无墨族。
只剩下由他们制作的器物留世人缅怀。
“独玉,你来看看!”
宋凌耳尖一动,加快脚步入内。
这是发现了什么了?
武器库内架子上放有琳琅满目的兵器,刀枪剑戟各有分类,粗略看去不下千数。
而罗锦年正站在剑器架子旁,左手握着一把剑柄,右手时不时敲打剑身,眉头紧锁。
见宋凌进来,他侧身正对着宋凌曲指轻弹剑身。
宋凌扫了眼他手中剑器,一眼就认出和杀死杜少伤那柄形制如出一辙。
“这剑有问题?”
罗锦年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声音不对,里面是空的。”
宋凌指了指架上凌乱放着的剑器,蹙眉道:“这些都是?”
“咔。”
罗锦年将剑身对折毫不费力的摆成两断,断口处露出芯子里的稻草,果然是空的。
他将剑身随手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嘴角一勾笑道:“问知道的人不就成了。”
宋凌明了他的言下之意,知道的人指的是外头收门的禁卫。
这武器库几乎被搬空,他不可能一无所觉。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之后是断断续续的金戈碰撞声。
宋凌看着眼前的漫天灰尘,懵了一瞬。
罗锦年收回长腿,轻巧转身,吊儿郎当截话道:“你肯定又要想些弯弯绕绕的法子,不如直接些。”
宋凌额角青筋跳动,片刻后他平复下来。
禁卫军办实事不行,欺压百姓倒是一把好手,在民间积威甚深。
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进武器库十丈之地,因此当不会注意到这边动静。
而武器库,光影不进,正是审问的一等一好地方。
只要赶在禁卫支援来到前抽身离开,保管那群酒囊饭袋再寻不到他们踪迹。
甚至会不会有支援都是两说之事。
话虽这样说,罗锦年的肆意妄为仍让宋凌气恼,他深深看了眼罗锦年,默默在心中记了一笔。
巨大的响动经过石壁再传到外头,只剩下不大不小的声音,但足够惊醒守卫。
睡得直打鼾的守卫,突然一个激灵起身。
揉了揉眼睛看向武器库,确认声音是从那儿传来的后,拉满血丝的眼珠子一鼓,嘴里含糊不清的骂道:“两个没娘的小杂种,给老子找事,看老子不掀了你们的皮。”
他抓起放在桌上的大刀,口中喝骂不断,头重脚轻的往武器库赶。
刚一进入,扫了一圈却没见人,只有倒在地上的兵器架,和散落一地的剑器,他怒火攻心,深吸口气,气沉丹田。
“你们好大的……”
喝骂声戛然而止,守卫舌头像突然打结,后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就像有人站在他身后用剑尖抵着后颈。
他结结巴巴道:“你们竟然赶袭击禁卫,不要脑袋了吗?”声音虽大,却显得有气无力,外强中干。
话音刚落,后颈处一阵刺痛袭来,守卫彻底噤声。
罗锦年寒声道:“扔下刀,往里走。”
小命都在别人手里,守卫浑身抽不出二两气节,自然莫敢不从,他顺从的将刀扔在地上。
按照吩咐,战战兢兢的往里走。
宋凌从暗处的兵器架后转出,他扯了下兜帽边沿,将眉眼完全罩住:“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不实之言。”
罗锦年一脚踹在守卫膝盖窝,同时收回收回剑器,改而用手指按住他脖颈上命门。
守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他急道:“小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人放心。只求饶小的一条狗命。”
宋凌轻抿嘴角,半蹲下与守卫平视,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握在手中,手腕一翻,面无表情的抵在守卫左胸上皮革缝隙处。
“你可认识杜少伤?”
守卫:“认识,认识。他原本才是看守武器库的人,但他失踪多日,上头这才派了小的暂时顶上。”他笑得勉强,心中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骂杜少伤,也骂这两个神秘人。
宋凌接着道:“武器库中兵器被掉包之事你可清楚?”
“这……”守卫眼皮狠狠一跳,迟疑了一瞬。
“噗呲!”
衣料被割裂声响起,紧接着是皮肉被割裂,守卫眼珠子转了转,他看到抵在胸口的匕首已经刺了进入。
直取心脏!
他被吓得肝胆俱裂,恐惧与痛感交杂,看着鲜血渗出,他破音道:“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杜少伤留下好大一口烂摊子,这龟孙肯定是私运兵器出去换了银子还赌债。怕事情败露不敢回来,叫我背上这好大一口黑锅。”
“我要是将此事报上去,肯定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