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美强惨拿自己当替身>37、第 37 章

  萧罹在谢砚走后睡不好觉,今夜尤其如此。他深夜被噩梦惊醒三次,每每都是当年谢砚在雨中与他诀别的画面。

  见不到那个人,他心里总归惴惴不安。

  赤潮会害他吗?萧罹心想,谢砚武功不低,若是旁人他必能安然无恙。

  但若是赤潮要害他呢?

  思及此,他望着桌上的杯盏皱起了眉。

  屋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萧罹猛然起身,说:“谁?!”

  阿聋推门而入,扶着门柱。夜色下,萧罹见到他身上都是伤。

  他上前去搀扶,阿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有气无力说:“谢……”

  萧罹神情一变,心也跳得更快,预感到今夜的不安即将要揭晓。他说:“他怎么了?!”

  阿聋说:“谢公子……被赤潮……”

  话讲到这里,再看阿聋身上大小的伤,发生了什么再容易猜不过。

  谢砚出事了。

  电闪雷鸣,雨像是泼下来。东宫内静得像死了人,没有人敢喘一个大气。

  萧罹把宫里的太医叫了大半,一个个全守在屋外,自己在屋内等,等那个人醒过来。

  太医说谢砚没事,可萧罹怎么能信?

  他当时可是亲眼看到的,谢砚嘴里流的不是血是什么?他眼里流的不是疼出来的泪又是什么?!

  那些人若是骗他,他定不会轻易饶过。

  萧罹看着谢砚紧皱的眉心,低低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不知道拿谢砚怎么办。

  这个人就是这么倔强,他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便一直以为自己不是白凤。

  萧罹环顾四周说:“这孤寂的东宫,到底哪里好了?”

  “这么多人想破脑袋要挤进来,皇子这般,各家女眷亦如是。”

  萧罹看向谢砚说:“子钦,我不想当太子的。”

  他喉头发紧,哽咽着说:“我不想……我不想的……”

  他抓住谢砚的手,十指交扣。像是一个孩子,在找人哭诉自己压在心里的苦闷,又像是在对面前这个人道歉和解释,他声音越来越低,说:“他逼我当的……”

  萧罹一直守在谢砚边上,天热了之后,每到半夜谢砚都会出一身汗,萧罹给他擦身子,几近两日未完整合过眼。

  东宫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几百个人跪在殿门外,齐声声说:“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屋内无人答,他们又重复说:“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两日折腾下来,萧罹眼底显出浓重的乌青色,他坐在床边,听着屋外那一道道如催命般的劝诫,拧着眉。

  “臣等请太子殿下三思!殿下身子金贵,不可两日不眠不休!”

  “啪!”

  一道瓷器落在地上发出响动,终于短暂地堵住了外面众人之口。

  接着,他们便听到里面传出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那里头像是藏了头要发疯的饿狼,睁着散发寒意的眼睛,那里含着杀意的光透过门折射过来:“再不滚……孤要你们死。”

  众人一阵胆寒。

  萧罹心里憋闷了两日的火终于忍不住,连带着对自己的恼意一起,将东宫内的物件砸了个烂,说:“滚!”

  众人开始动摇,可没一个人敢站起来。

  这是皇命,是明德帝下的令。前后都是死,皇帝比太子还要无情,他们宁可一赌,赌太子心中有分寸,知轻重。

  可他们不知道,太子一旦在那个人面前,就没有了任何分寸。

  这份执念,他们是低估了。

  萧罹砸完了东西,躺在床上的人听着这噪音,不耐地将眉心拧得更紧。

  萧罹眼睛一闭一睁,将里面的阴鸷扫去大半,走到他身边俯身,说:“你要醒了?”

  谢砚不答,张开口呓语。

  萧罹:“你说什么?”

  谢砚呢喃了几声,翻身,将将后背都露了空隙出来。上面都是汗,黏腻地贴在人身上。

  萧罹手抖了抖,这背影分明这般近,却又那么陌生。

  他伸出手,看到上面被碎瓷片割裂的一道口子,有血从里面流出来。

  “殿下!”门外又有人喊,这一次却比先前的语气还要急促,萧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阿聋推开门:“殿下!”

  萧罹心中不悦,却知阿聋不会与屋外那些人一般无礼——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阿聋来不及喘气,念及门口跪着的众多人,压低了声音说:“皇宫内出事了……太医说是疫病!”

  萧罹皱眉,看向他。

  阿聋说:“李风在狱中暴毙,那些负责收拾他尸体的狱卒贪杯,尸体第二日才被处理。那夜,与尸体有接触的几人相继开始发热……换季多病,那些人先前没在意,直到近半数囚犯都犯上这病,才请来太医……”

  京都近来多雨,空气湿闷,诏狱内照不到阳光,尸体在这样的温度下,不出几个时辰便开始产生尸斑,随后全身溃散,逐渐腐烂。

  诏狱潮湿,最是容易滋生污祟。

  萧罹沉眸,看向一旁的谢砚。那人还在睡着,却睡得不安,眉间紧皱,从头至尾不曾舒展过。

  “殿下。”阿聋说:“诏狱已封闭,禁止人进出。消息封锁得快,还未传到外面。”

  北夷一直觊觎大梁,却又忌惮大梁的兵力而不敢动手。京城内传出瘟疫的消息若是散开去,不仅乱人心,也给北夷伺机进攻的机会。

  萧罹说:“诏狱封死,叫禁军多调些人过去。”

  阿聋答:“是。”

  阿聋说:“殿下。”

  萧罹没讲话。

  阿聋视线移到萧罹手上的伤,说:“屋外那些人……”

  萧罹脸色一沉,低低说:“他们要跪,就给孤一直跪着!”

  阿聋站在原地顿了顿,行礼退出去:“是。”

  “站住。”萧罹又叫住他,说:“给我拿壶酒来。”

  “呃……”萧罹虽没说,阿聋却明白他说的是四皇子府那株梨花树下的酒,见他沉默,萧罹瞟了他一眼,他才说:“殿下,那些酒……上次被谢公子喝完了。”

  萧罹一惊:“喝完了?”

  阿聋点头。

  萧罹敛眸,顾自说:“他不会喝酒。”

  阿聋不语,等他吩咐。

  半晌,萧罹低低笑了声,说:“喝就喝吧。”

  他对阿聋说:“东宫这么大,你便随便找些来喝。”

  阿聋说:“是。”

  七年前的四皇子府,雪下多日,难得落了个晴天。谢砚百无聊赖地在屋子内养伤,终于盼来了个阳光日。

  雪一旦开始融化,这温度便愈发低。谢砚裹了件管家给他的狐裘斗篷出去晒太阳,没走几步路就看到那亭子下低着头的人。

  谢砚脚步一顿,安静无声地转了个身。

  这天,看来是不宜出门的。

  罢了,他那小屋子的前门,也晒得到太阳。

  只不想刚要动身远离,便被那人叫住:“站住。”

  “呃……”谢砚搓搓藏在斗篷下的手取热,转回身望他。

  少年萧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说:“过来。”

  谢砚心里叫了一百遍不要,心想这人莫不是见这天好,看书看得闷了,又想找他打架?

  他身边武功高强的侍卫这么多,做什么偏要找自己?

  谢砚杵在原地低低抱怨了几句「怪人也」,萧罹一个抬眸,冷意直逼他面前。谢砚哆嗦了一下,不情愿地朝他走去。

  到亭子时,谢砚已经全然没了先前那般拒绝的心态,短短的几步路,他想了个明白:总归逃不掉,就算打架输了,气势上却也不能输。

  他一路走来昂首挺胸,不曾弯了一点背脊。萧罹不叫他,他便在一旁站着。

  萧罹边上点了个香炉,里面燃着香,有凝神静心的功效。谢砚闻着这味道,眼皮子发沉,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

  萧罹笔下一顿,侧目看他。

  谢砚盯着他的笔,看到上面落下来一滴墨,将那张纸连带着上面的字一起毁了。

  “困了就回去睡,这么冷的天出来,是嫌弃自己命长?”萧罹将那张纸放到一边,重新开始写。

  谢砚没理他,这人对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索性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他在一旁又等了许久,萧罹迟迟不再理会他,像是根本没这个人。

  谢砚闻着那凝神香,站得困了,又打了个哈欠,萧罹这才出声,说:“过来。”

  谢砚应声过去,又听到他说:“阿聋,过来。”

  “呃……”谢砚睨了眼萧罹。

  萧罹说:“将这个拿走。”

  他指的是那个香炉。

  谢砚揉了下眼,无意间瞥到方才那张写废的纸。他虽不识字,却也看得出那字是极为好看的。

  谢砚问:“你这写的是什么?什么不……什么子……”

  谢砚觉得他就算认识这些字,也不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当皇子,从小就要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吗?

  他用一种怜悯和目光看向萧罹,却引来那人的鄙夷,说:“你不识字?”

  谢砚顿时僵住:“……”

  “不识字怎么啦!”谢砚偏过头说:“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从小就有人教识字吗?”

  这话,他其实是嫉妒萧罹。从出生起就是皇子,这么多人围着他供他使唤,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有人教他识字。

  但这话总归是心里想,不可能真的说出来。

  萧罹又不理他了,管自己写字。

  谢砚见他这不理人的态度,憋了一肚子火,走到他对面说:“每日都这么过,也不嫌闷得慌!”

  “呃……”话音刚落,萧罹落下最后一笔,随后抬眸,正对上谢砚的眼睛。

  谢砚被他这眼神吓得一怔,朝后退了半步,说:“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