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寅被吓得不轻。

  自萧恕离开后,他倒在床上彻夜难眠。他怎么都想不通,他与萧恕在宫里不过一面之缘,萧恕怎么就会对他产生这种心思,这简直太荒唐!

  汤寅在心里破口大骂着萧恕,却不成想,圣旨突然来了。

  他被升为了知州。

  “接旨吧,汤大人。”

  汤寅呆若木鸡地接完旨,待他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带上乌寒前往了平南候府。

  赵昌吉此时还不知道萧恕已经来了,他即将大祸临头,得知汤寅来了,他派人将沁娘的尸体盖上摆布扔到了府门外。

  奴婢代替赵昌吉十分嚣张地传话:“我们家侯爷说了,这女子深知自己胡言乱语罪恶深重,已经畏罪自杀了。汤大人要查,那就尽管把尸体带走吧!”

  光天化日,他们竟然真的敢草菅人命!

  汤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伸手一探沁娘的尸体,才发现她早已凉透了。

  “赵-昌-吉!”汤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他盛怒至极,那眼神恨不得将当场其生吞活剥!

  然而,没人会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赵昌吉是这平镇的土皇帝,他才不畏惧汤寅一个没实权的小官。

  汤寅闹着要闯进侯府向赵昌吉讨要说法,侯府的奴仆正竭力阻拦他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街上的行人吓得纷纷退让,划出了一条宽敞的道来。只见前往乌压压的一片,羽皇卫亲临,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包围了侯府。

  羽皇卫统领夜云辰亲自率军前来,他身披铠甲,面容庄重,满身的肃杀之气难掩于人前。

  他的左眼角上有一处很明显的月牙伤疤,故而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凶猛可怖。

  传言他在当今天子潜龙时期便忠心耿耿伴其左右。曾因中毒失去记忆,又在战场上伤了脑子,故而不得不在后脑的某处穴位定入一根带有特殊药效的鱼骨刺,防止其发疯伤人。

  夜云辰武功极高,据说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他不光是羽皇卫的统领,手中还握有一股江湖势力。所以即使他脑子不太好,朝中上下也无人敢得罪。

  “陛下口谕。”夜云辰说道。

  汤寅似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也不敢多问,只得站在一旁等赵昌吉出来。

  赵昌吉听属下禀报羽皇卫亲临,差点被吓跑了胆。他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哎呀呀,大统领来了也不提前同本候说一声。敢问这光天白日之下,派兵包围我府是何用意啊?”

  汤寅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光天化日草菅人命呢!

  “陛下口谕。”夜云辰不耐烦的重复。

  赵昌吉冷汗连连,不解道:“敢、敢问陛下口谕是说什么了?”

  夜云辰只冷道:“等着。”

  赵昌吉心里七上八下的,大胆猜测着莫不是萧恕要亲自前来,便不敢多问,只得在一旁候着。

  汤寅见状,眼里划过一抹沉思。既然萧恕要来处理平南候府的烂事,也就不劳他这个五品小官一同了吧,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赵昌吉攀附安北王以及其逆党一事不是什么秘闻,萧恕肯屈尊前来,想必也是有紧要的目的。

  汤寅戳了戳乌寒,想开溜。结果他刚走了一步,耳边便传来了那幽冷之声:“你也等着。”

  汤寅顿时不敢动了。

  众人一直等到天色擦黑,宵禁已过,萧恕的车撵才缓缓抵达府门前。

  “参见陛下。”

  羽皇卫单膝下跪,气势恢宏的行礼之声令人心生敬畏。

  汤寅也跟着跪在后面,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赵昌吉匆忙跪上前,颤颤巍巍道:“平南候赵昌吉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亲临,请陛下恕罪!”

  萧恕声音听不出喜怒,“进府叙话吧。”

  他一袭黑袍威风凛凛地从汤寅身边路过,命令道:“爱卿,随朕一同进去吧。”

  汤寅情绪早已缓和下来,不卑不亢地说了声是。

  入府后,赵昌吉命人奉茶,将萧恕迎到正厅。

  萧恕轻抿一口茶,骨节分明的大手漫不经心地敲着紫檀木桌,语气却阴森至极,“朕听闻这平镇,由你平南候府做主了?!”

  赵昌吉大惊失色,“微臣不敢!这、这都是些谣言,微臣对朝廷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请陛下明察。”

  赵昌吉跪在地上,微胖发虚的身子不断地抖着。眼前这位暴君的德行谁人不知,那可是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主儿,要他的小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萧恕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双眼微眯,似是有些不耐烦,“忠心耿耿?可朕不相信。朕觉得,得从你身上取点什么,才对得起你刚才的那番话!”

  “就肋骨吧。”

  萧恕话音刚落,便有羽皇卫上前来,粗暴地拎起赵昌吉的衣领,将他生生脱了下去!

  “啊——”

  “啊!!”

  门外很快便传来赵昌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汤寅站在一旁听着有些难免不适,想起他昨日大胆得罪了萧恕,内心更是后悔不已。

  他怎么能忘了萧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等他追悔莫及,萧恕问一旁伺候着的九安,“朕听闻平南候在这一带作恶多端,证据可都备齐了?”

  九安答,“回陛下的话,早已备齐。平南候赵昌吉攀附逆党一事人证物证具在,但凭陛下处置。”

  萧恕嗯了一声:“朕得到密报,赵昌吉得知逆党名单的下落,问出来后……”

  “五马分尸吧。”

  他语气像是吃家常便饭那样轻易,九安和夜云辰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立刻前去招办。

  羽皇卫的手段不是寻常人能挨住的,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问到了名单下落。

  九安凑到萧恕耳旁低喃了几句,又问道平南候府的其余人该如何处置。

  “都杀了吧,弄干净些,朕不想闻到血腥味。”

  萧恕像是累了,半靠在椅子上,犹如一头慵懒倦怠,准备休养生息后在大开杀戒的野兽。

  他累,汤寅比他还累。

  站了将近一天,汤寅又饿又难受。一天一夜接连受惊吓,还水米未进,滋味可想而知。

  虽说平南候有罪,但府中的老弱妇孺却是无辜的。汤寅尽管担忧自己朝不保夕,但却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是他还是开口帮忙求情了。

  “陛下三思,府中妇孺稚子何其无辜,请陛下开恩!”

  汤寅可畏是大胆,他突然站出来为平南候府的人求情,连九安都吓了一跳。

  一个五品小官敢跟陛下讨要人情,这是嫌命长还是怎地?!

  萧恕果然不悦,“爱卿,朕不喜欢留后患。即要斩草,岂有不除根之理?”

  汤寅双腿发软,咬牙强撑着反驳道:“普天之下,皆是陛下的子民。无辜的性命,难道对陛下来说轻贱如草吗?陛下为君,我为臣,自当要忠于陛下,为陛下谏言!”

  萧恕勃然大怒,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摔,“放肆!”

  九安等人吓个半死,立刻跪下:“陛下息怒。”

  萧恕望着汤寅倔强的身影,怒极反笑:“朕就是当他们轻贱如草又如何?朕自诩不是什么明君,难道关于朕的传闻爱卿不知吗?”

  萧恕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汤寅,凑在他耳边道,“刚才向朕表忠心的被五马分尸了,爱卿,你觉得朕从你身上取点什么,能证明你的忠心呢?嗯?”

  他的声音宛若寒冰那般刺骨,汤寅当即吓得瑟缩了一下。僵直着背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咕噜——

  咕噜……

  气氛正严峻之际,汤寅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唤起来。这声儿动静极大,完全难以掩盖。

  汤寅瞬间脸色涨红,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极力地用手捂住肚子,恨不得自刎当场。

  这是什么场合,他怎么能这个时候忍不住饿!

  不成想闹了这一出,萧恕倒是笑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汤寅龟缩的身姿上游走,最终暧昧不清道:“爱卿你还真是……可爱至极啊!”

  “朕就看在爱卿如此可爱的份上,放过那些人了。既然爱卿饿了,那今夜便一起歇在这儿。”萧恕一向喜怒无常,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突发奇想道:“一会儿命人传膳,朕要看着爱卿吃糕点。”

  汤寅捡回一条命,内心刚松口气,又听萧恕说要看着他吃糕点,险些又吓得晕过去。

  汤寅恨自己承受能力太强,他非但没晕过去,还挨到了热乎乎的糕点端上来。

  “爱卿,过来。”萧恕朝汤寅招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坐。

  汤寅惶恐不安,但还是被迫坐了过去。昨天发生的一切,他已然知道萧恕是个不守规矩之人,此时再提规矩二字只怕又要触怒萧恕。

  汤寅不敢提,也不知今日这顿糕点吃完还有没有命在。他只当是死前的最后一顿,也不矫情了,抓起盘子里的糕点疯狂往嘴里塞。

  他微粉的腮帮子很快鼓成了小圆球,嘴巴上上下下的咀嚼,像极了护食的大只土拨鼠。

  萧恕侧过身去望着他,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些不雅、不可说的画面,眼底忽而染上几分之色。

  这欲望来势汹汹,事先毫无征兆。萧恕强行压抑克制下去,待汤寅吃完退到一旁,萧恕下腹的燥热才稍缓下来。

  萧恕后悔将人贬出京了,若是总见不着,如何培养感情?

  “爱卿,朕忽然想起刑部侍郎一职如今正有空缺,你正合适。你如此忠心朕心甚慰,明日便随朕一同回京吧。”

  汤寅目瞪口呆地谢恩后,几乎难以置信,他居然又升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富贵险中求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