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我全部都要>第73章 

  苏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过多种可能。

  比如沈飞云早先的话不过玩笑而已,反正沈飞云和简亦善熟得不能再熟,说几句“喜欢你”“想要和你厮守终生”的话,也算作另类的情谊,当不得真。

  比如沈飞云当时是真心的,一日之内又反悔,觉得做情人不如当朋友的好,于是一口拒绝“简亦善”的表白。

  种种猜测,惟独不包括被取笑。

  苏浪顿时羞愤交加,恨声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你想得太多。

  沈飞云笑吟吟地看着苏浪,并不出声。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浪同他表白,最后关头这样敬业,丝毫不忘却自己是简亦善,莫名其妙地说出他和简亦善两情相悦的话来。

  他下辈子都不可能和简亦善好。

  无论再来几次,他都只喜欢苏浪,只和苏浪两情相悦。

  “你真是可恨!”苏浪一把掐住沈飞云的肩膀,“永远都这般游刃有余,看着别人为你辗转难眠。我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你不接受就算了,怎么还能笑出声来?”

  “我笑你可爱。”沈飞云拍了拍苏浪的肩膀,安慰道。

  苏浪顿时失语,一下子没了脾气。

  他张了张嘴,可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只有心灼烧般疼痛。

  三次了,从莫听风到祁师兄,再到如今的简亦善,他享受过三次沈飞云的关怀。

  他贪恋,却自觉不过是盗取关怀的小偷。

  每享受一次沈飞云的爱抚,沈飞云的甜言蜜语,心中那杆道德的标尺便沦丧一分。

  “你也可爱。”苏浪终于找回声音,嘶哑道,“以前从未发现这一点,不过是同你太熟了。你被许清韵往山上撵,往泥地里赶;因捉弄别家孩童被石莉萍骂,被沈照打手心……”

  苏浪每多说一个字,心就像被割上一刀。

  这些都是他从简亦善嘴里听来的,是他缺席的人生。

  “我看你,就像看自己的左膀右臂;你于我而言,已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空气、水一般的存在。我们从不会在意这样熟悉的事物,除非被逼着不得不去留心,然后才会发现,我们无法离开空气、水。”

  苏浪一气呵成:“经过昨夜的意外,我不得不去正视你的话,终于明白,我根本无法失去你,我若是不能留住你,整个人正会像被撕裂一样,缺少了一部分。”

  沈飞云闻言,十分动容,原来自己空空荡荡的一颗心,只要只言片语就能被填满。

  这样的话,苏浪本人会说吗?

  还是他只能借由第三人的身份,才能宣之于口?

  最后一句话,苏浪几近呢喃:“我便是如此爱你,无法放手。”

  “我也是。”沈飞云喟叹一声,将苏浪紧紧抱住。

  这样温情脉脉的场景,两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苏浪凡是吐露心声一次,沈飞云就快活一次;而沈飞云表白一次,苏浪则被劈成两半,一半贪恋沉沦,一半痛苦难耐。

  两人亲了片刻,沈飞云想起还有正事,开口问:“我帮你上药?”

  苏浪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哑声道:“好。”

  沈飞云取过床头的药膏,正事生肌活血的雪花玉露膏。许清韵创造这救命的药膏时,定然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用途。

  沈飞云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打开床头的瓶盖,左手指尖沾满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苏浪的伤口上。

  “痛。”苏浪眉头紧皱,将沈飞云的衣袖捏成一团。

  他伤得很重,加上睡得不够,今天一整天又打起精神,强撑着端坐许久,伤口愈发严重。

  苏浪极能忍痛,但当雪花玉露膏抹到伤口处,清凉且刺疼,怪异非常,比纯然的疼痛还要难以忍受。

  他形容不出这滋味,只好用“痛”字来概括。

  “忍忍。”沈飞云低头,亲了亲苏浪的后颈,“好了,这药膏很灵验,有人被打得半死,用了一瓶就好全,你伤得没那么严重,不消两天就会好。”

  苏浪点点头,趴在里面。

  沈飞云收好雪花玉露膏,躺在外面,觉得不够,转了个身抱住苏浪,这才闭上双眼。

  翌日,沈飞云是被苏浪吵醒的。

  “你又要走?”沈飞云意识还未回笼,身体就快一步,立刻抬手拉住苏浪的胳膊。

  苏浪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有公事要办,这里离得远,我此刻必须走,不然就要迟到。”

  “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沈飞云问道。

  苏浪不假思索道:“不必,我自己能够处理好。你许久没休息,肯定很累,我要是再不体贴你,让你好好睡觉,反而要奴役你为我驱车赶马,那这么多年的朋友真是白当了。不需你父母阿姊来责骂我,我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他说这话,完全模仿着简亦善的口吻,说得很是俏皮。

  沈飞云听了,彻底清醒过来,却感觉很不自在。

  在他印象中,苏浪应该是清冷的,除了对他十分上心热络,其余时候,都异常冷漠。说出这样风流俏皮的话,用来哄情人一般,他实在难以适应。

  沈飞云虽害怕苏浪不辞而别,但也明白,苏浪若是想走,他必然留不住。

  于是他只好坐起,伸手摸了摸苏浪的额头,松了一口气,道:“已经退烧,你早去早回,晚上再给你敷一次药,估计就能好全了。”

  “我会尽早回来。”

  苏浪说完,推开沈飞云的手,穿戴整齐,推门而出。

  他很快又折了回来,跪在床边,强硬地握住沈飞云的下颔,将脸扳了过来,在沈飞云唇边轻轻一吻,而后沿着脸颊,移到耳畔,柔声道:

  “记得想我。”

  沈飞云心中一荡,想勾住苏浪的后颈,再亲昵温存片刻。

  可苏浪就像一阵风,说完动人心弦的话后,轻飘飘地离开,叫人捉摸不住。

  沈飞云抬手捂住双眼,痴痴笑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再难以入睡,只好认命地爬了起来,穿好衣物开始洗漱。

  这屋子里,日常用品一应俱全,沈飞云很是满意。

  等他下楼,天方蒙蒙亮,远处才刚响起鸡鸣。

  他穿过长廊走向客楼,朝外望去,庆幸今日风雪渐小,苏浪驱车途中会方便一些,不像昨日那样艰难。

  客楼的厅堂里,最大的那方长桌上,已经陆陆续续摆上菜肴。

  早有人从后厨端了热粥,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脸上笑得好不惬意自在。

  沈飞云刚进门,微微抬头,就看到正中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对夫妇。

  他立即走上前去,招呼道:“苏二哥,苏二嫂。”

  下楼的人正是苏潮和吴湘。

  苏潮懒懒瞥了他一眼,语气轻蔑道:“好。”

  这态度,比昨日还不如,叫沈飞云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吴湘只冷淡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潮和吴湘同他擦肩而过,到后厨端了餐盘,走到方桌前,用公筷夹了菜到自己的碗中,而后选择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沈飞云心想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惹到这夫妇二人,于是也有样学样,端了餐盘和饭菜,走到他们身旁。

  “介意我同坐么?”他问道。

  苏潮抬眸扫了他一眼,懒散地吐出两个字:“介意。”

  这态度比沈飞云还要高傲,至少沈飞云还有温和的时刻,同不讨厌的人打交道,一定不会将“生人勿进”这四个字,明晃晃地刻在脸上。

  沈飞云叹了一口气,对苏潮的冷淡视而不见,直接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我是否得罪了你?”

  “没有。”苏潮言简意赅道。

  这次,他索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愿意施舍给沈飞云一星半点的眼神。

  沈飞云笑了笑,又问:“那你是在为打抱不平,苏浪么?”

  苏潮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冷冷地看着沈飞云。

  这目光,简直在说——你也配谈苏浪。

  “我两年前多次求见,苏二哥都说,苏浪不在姑苏,也不在金陵,叫我少来烦你。”

  沈飞云说到这里,正色问道:“你当初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苏潮神色淡然,“我何须骗你?”

  沈飞云觉得套话有望,又问:“二哥既然知道苏浪当初不在扬州,那想必知道他所在,对吗?”

  苏潮本就对沈飞云有所防范,虽不知对方的话有何深意,却不愿意再回答,万一暴露苏浪近年来的方位和行动,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我想沈侯爷应当教过你一件事。”苏潮抿了抿唇,低下头,重新拾起筷子。

  沈飞云没有得到回答,却并不气馁,若是苏潮毫无城府,有问必答,这才叫他诧异,反而起疑心是否有诈。

  他定了定神,挑眉道:“什么?”

  “食不言。”苏潮说完,慢条斯理地喝粥吃菜。

  沈飞云看了苏潮一会儿,心想若是此刻在他对面,陪着他一起吃饭的人是苏浪,不知有多好。

  他看得久了,苏潮还没发话,吴湘便抬眼,冷冷道:“你再看,我便将你这对招子挖出来。”

  沈飞云只好苦笑道:“不看了,我吃饭,食不言。”

  说罢,慢悠悠地舀起一勺热粥。

  他暗暗惊讶,这吴湘长得温婉动人,整一个水乡女子,气韵中还夹杂着水雾与忧愁,原来也会说这样狠厉阴沉的话。

  他不解,吴湘以前见到他,也对他有几分好颜色,怎么今天如此生气,开口就是要挖他眼珠子?

  粥喝到一半,有人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湖水老人大喊道:“湘女!”

  吴湘头也不抬,自顾自将粥喝完,擦完嘴,紧接着解开腰间的剑,一把拍在桌上。

  “怎么,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