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清的把文絮璁的右手拢在手心, 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声音也很轻,怕吓着小公子:“是不是一定要人看着你,你才肯好好照顾自己?”
文絮璁笑笑, 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活气:“我有听你的话,吃饭,睡觉,都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心疼摸着文絮璁冰瓷一般的脸,杜行清的手抖的厉害:“变成这样了?”
“夫人有些生气,”文絮璁看着他的手,睫毛颤了颤,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害怕杜行清生气,但他还是竭力的,用平淡的,简短的语气给杜行清说了那瓶毒药的事。
听到最后两个字,杜行清猛的一愣,仿佛身躯都不是自己的了,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杜行清弯腰就要把文絮聰抱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别怕。”
“行清,不用,行清,”文絮璁拉着他的手,因为用力而止不住的咳嗽,他拉着杜行清一边咳嗽,一边忍着痛:“你听我说,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太,咳咳咳咳咳咳,太久了,实在是,太,咳咳咳咳咳,太累了。”
小公子看上去是那么痛苦,咳的撕心裂肺,杜行清看见了他手上一闪而过被他藏起来的血色。
杜行清对他无可奈何,看着他,不敢和他挣扎,替他拍着背,渐渐的红了眼:“那你,以后让我怎么办?”
文絮璁仰着头,忍着喉间腥甜,好半天才缓过那股劲。
“早知道这样,”文絮璁叹了口气:“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
杜行清低着头没说话。
扣起小侯爷的手,文絮璁费力的摇了摇,这是属于小公子冷清之外的讨好:“行清啊!”
杜行清抬起头,眼眶红的吓人,一点也看不出哭过的模样:“她让你喝你就喝,她不是你娘吗?怎么舍得?”
“她不是我娘,”文絮璁摇摇头,眼神有点涣散,但他努力向杜行清解释:“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十几年前,相府夫人和小妾同时怀孕,孕期且在同一日,深宅大院里面,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小妾买通了夫人身边的稳婆,让夫人的孩子因为长时间缺氧闷死在腹中,但小妾因为生下孩子出血过多,也魂归天外。
一夕之间,本应该添丁进口的文家,剩下了奄奄一息心怀愤恨的夫人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第二日,夫人醒来看见了这个孩子捏紧了身下的床单,末了,夫人松开了手,对着还是婴儿的文絮璁扬了扬下巴:“留着吧!我来养。”
从此文絮璁就变成了夫人的孩子,她把对小妾的怨恨都加株在了文絮璁的身上,名义上养着文絮璁,实则不言不语不闻不问更伤人心。
文程玉因为心怀愧疚,夫人没有做的太过,他也就随着去了,至少,夫人在表面上对彼此都能过得去。
文絮璁就这样被人冷心冷面的养到了十六岁,他反抗不了,他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他是来替他的亲娘赎罪的,十六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形成了一种本能,他只能喝下那瓶毒药,一命还一命,这是命中注定的。
有些东西,他没发说出口,但他知道杜行清明白,他抓着杜行清的手,用着油尽灯枯的力气:“你,别哭。”
他不后悔,只是有点可惜,如果他能早点看清对杜行清的感情,早点走的话,那结果是什么样子。
文絮璁还没想出来结果,杜行清手抹在他脸上,一手滑腻,文絮璁才发现自己哭的比杜行清还厉害。
杜行清流着泪:“那你也别哭啊!”
文絮璁笑了笑:“止不住。”
杜行清也笑,他伸手将文絮璁揽进怀里,像在山里的时候那样,文絮璁把头靠在他肩上。
真是奇怪,外面阳光明媚,天光真好,杜行清却是觉得心疼的快要死掉了,他抱着文絮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同他商量:“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让你生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也不住在京城里,就去山里待着,什么丞相王爷,都随他们去,我们自由自在的,你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文絮璁被他抱的透不过气,哪里都疼,但他抓着杜行清的衣襟,仰头看着他:“如果有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杜行清低头吻着他的发,眼泪滴在文絮璁的黑发上:“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大你两岁,等我把什么都打点好了,你就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文絮璁靠在他怀里,闻言勾了勾唇:“好啊!”
“那我们说好了,你等我。”杜行清贪婪的抱着文絮璁,怀里的这个人是软的,温热的,会给他回应的,他不知道还能抱多久。
文絮璁费力的抬头看着他,温柔又认真和他约定:“一言为定。”
突然,文絮璁说完这句话,喉头涌上一股异物,他咽不下去,猛的转身,趴在软垫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絮璁!”杜行清扶着他肩膀,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我带你……”
文絮璁按着不断起伏的胸膛,擦干净唇角的血:“你……”
他知道到了分开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分开的,不管是每日在书院下学后,还是在山里的时候。
只是这一个字带起的念头,就让文絮璁泪如雨下,他忍着强烈的疼痛,硬起心肠:“你走吧。”
死相太难看,他不想让杜行清看见。
杜行清握着他肩头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