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陆家唯一的男人,你要替陆家报仇。

  陆惊澜笑了声。

  他从宁王的走狗变成了家仇的卒子。

  陆家两个女人的血泪,陆家一门四百多口人的性命,全因一人而起。

  这样的人要他怎么相信?

  赵家人安排他和陆沉烟去潼州,陆沉烟却去了岭南。而他一一

  陆惊澜腰间的青玉剑出了鞘,剑上倒映着青年冰冷的眉眼,没有丝毫感情。

  赵东阳在赵家许多年了,赵嫣的书房一直由他打理。

  这日正是夜半,赵东阳去清扫的时候,看到书房的一处青花瓷器后的暗格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他轻轻擦拭去了灰尘,细目一瞧,见暗格下方一只野猫喵呜一声听到人声惊蹿而去,不觉笑了声。

  那是赵家下人中几个丫头轮流喂着的猫儿。

  他打开暗格细细瞧了眼账册,见同往日无甚分别,遂放下了心,将暗格重新掩了回去。

  梁上的剑客轻功卓绝,悄无声息的掩上了抽开的瓦片,唇瓣勾了勾,便趁着月色跃下了房梁,隐没了踪迹。

  陆惊澜两天前便拿到了真正的账本,今日,他是来把用了两天时间精心伪造出来的假账本送回赵家的。

  剑客于市井穿行至宫中。

  皇宫戒备森严,他身手极好,竟不曾惊动守卫。

  刘燕卿跪在长阶下。

  龙椅上的少年天子眼睛好了有一些时日,眉宇间有肖似先帝的威仪。

  少年比他的父亲更年轻,更有侵略性,甚至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小周山一场大火仿佛烧去了庙堂之上的天子一身金尊玉贵的皮。

  少年天子沙沙的披着奏折,刘燕卿跪的累了,索性半只鞋蹬开,白色的汗袜露出来,御前极为失仪。

  楚钰仿佛什么都不曾看见似的。

  常平躬身侧立一旁。

  良久,少年从案前抬起头来,看了眼身后的常平,道,“常总管,给刘大人备些茶水来。”

  常平躬身退下。

  楚钰静静看着阶下的刘燕卿。

  真正刺杀他的人无非就是赵嫣,平原侯,宁王这三人之中。

  平原侯和宁王府被一网打尽,只剩下了赵嫣。而赵嫣显然也在自掘坟墓。

  宁王在民间的官声太好,宁王出事,赵嫣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楚钰坐享渔利,看卒子厮杀,好不快哉。

  如今民间甚至出现了万人血书。

  六部和辅政大臣趁着内阁如今民怨倾天的时机拉拢了不少内阁的势力,独这刘燕卿像一块顽石,钱财权力皆买卖不动,孑然一身,又无甚可威胁。听闻此人好渔色,荣家送上门的美人皆被扔出了门外。

  若是能策反刘燕卿,便是断了赵嫣的一条臂膀,架空内阁便指日可待。

  刘燕卿是赵嫣亲自提上来的人,赵嫣为了此人甚至狠狠的下了楚钰的脸。

  在任命文书盖上玉玺时候的屈辱心境,楚钰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刘燕卿,你要什么?”

  楚钰放下了折子,于长阶之上站了起来。

  刘燕卿细长的丹凤眼轻轻一眯,“陛下,臣脚麻了。”

  楚钰冷笑,“那便起来自己寻个地方坐下,好好考虑。若考虑不清楚,便一直在御书房坐着罢,明日也不必早朝了。”

  刘燕卿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寻了个长脚凳正襟危坐。

  “臣没什么想要的,功名利禄于臣如浮云。”

  “既然如此,何必入仕?”

  “自然是为了混口官家饭吃。”

  楚钰冷声,“刘燕卿!”

  “臣在,陛下想必是漂亮话听的多了,反而听不惯真话。”

  “刘燕卿,你若觉得六部和辅政大臣均不够诚意,今日朕亲自见你,你有什么要求,朕无不应。”

  阶下的青年长袍广袖,神情懒散的模样,薄唇微微一勾,“什么要求都可以?”

  少年天子一本折子砸在了他头上。

  “君无戏言。”

  刘燕卿顺手接了折子,还是笑眯眯的模样,“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臣万死不能弥补也。”

  “若事成,臣向陛下讨一个人。”

  楚钰奇道,“何人?”

  刘燕卿眯着眼睛摇头,“陛下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他日臣自会前来同陛下兑现。”

  楚钰扬唇,“刘卿也且记着,朕要你来做什么。”

  刘燕卿躬身拱手道,“自然记得。”

  这青年眉梢眼角皆是懒散之意,一双丹凤眼弯了弯,“陛下,微臣告退了。”

  楚钰摆了摆手。

  刘燕卿踢踢踏踏的出了御书房,到走的时候鞋边仍踩在脚下,露着半截雪白的袜。

  刘燕卿退下之后,少年天子盯着刘燕卿刚刚坐过的长凳,神色冷漠起来。

  房梁上传来了响动,楚钰耳尖一动,手中的短刀如箭射穿了房梁,一黑衣人遂从梁上一跃而下。

  手中是楚钰刚刚射出的短刀。

  “陛下,有要事禀。”

  少年天子的眼中寒气凛冽,“你是何人?”

  黑衣人并不禀上名姓。

  “方才听陛下同刘大人所言,想必在为内阁之事烦恼。”

  “不知这账本陛下可愿过目?”

  楚钰从黑衣人手中接过账本,仔细看了去,目光微震,“赵家的账本?!你是何处所得?”

  少年天子抬眼一看,那黑衣人竟已不在,仿佛他从未曾来过。

  只点燃的烛火随着风声明明灭灭。

  此人的功夫竟已至入臻化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