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霸王的孽缘>第72章 你何必自欺欺人

  天香阁的案子轰轰烈烈宛如一条火蛇,竟还烧到了水城,据说汪大人从水城又抓了几个人来。

  这件大案终于在九月十二这天,开堂公审了。杨一善被差役叫到门口候着,她猜想等会儿或许要传她上堂。她站地靠前倒是比旁人看地清楚。堂上跪着两名女子,从身形和侧脸看其中一个就是李芸姑了,另一个杨一善没认出来。而站在李芸姑边上那位不是旁人,正是她许久未见的魏先行。

  有了上回的经验,杨一善猜汪泉的堂审大概就是走过个过场,慢慢将谜底解开。可这回比上次却大有不同,这个过场走地太漫长了。堂上人来人往,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天黑都没能轮到杨一善,倒是叫她白白看了一天的热闹。

  杨一善此时已经弄清楚那乌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

  天香阁有一种隐秘的□□,名叫逍遥散。既可化在茶水、酒水里饮用,也可装在浅碟里点燃吸食烟雾。这类用于调情或是催情的药物,别的妓馆也有。但妓馆常客们却更钟爱天香阁的逍遥散,因为此物食用之后确实如其名一样,逍遥快活。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十分有瘾,用了几次以后,后头只要隔断日子不用,就抓肝挠肺地想。

  魏先行那次与李芸姑一番云雨之后,回过头来看总觉得不是自己本意。他起初也以为是酒后乱性,可后来他又故意喝醉几次,也并没有什么意乱情迷,精神恍惚之感。他心里认定,那日李芸姑一定是在酒水里头下了什么药物。他十分气愤,恨不得立时找李芸姑对质清楚,可他心里也明白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经过那么些事,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想当然了。

  魏先行琢磨了许久,他很想把这事弄个清楚,便干脆舍下颜面同李芸姑虚与委蛇。大概是心里存着怨恨,不论李芸姑如何挑逗,他都没了那一夜的激情。他常常出入天香阁,倒是发现里头大有乾坤。

  有一日李芸姑出去会客,迟迟未回。魏先行佯装生气,问红袖她去见了何人。红袖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叫他稍稍等一等。他本想掉头回去,可刚出门就遇见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整个人恍恍惚惚拉着红袖就往屋里去。红袖赶紧吩咐丫鬟,将魏先行送出去。魏先行看了两人一眼,跟着丫鬟下了楼,可趁人不备他又悄悄摸了上去。红袖和那名男子在丙字房,这会儿天还没黑,天香阁里的人不多。魏先行趴在门上听了听,那男子言语混乱,只是一遍遍地说着什么逍遥散。后来那男子的仆人赶了过来,魏先行也只好先离开。他在天香阁的门口等了许久,等那位男子再出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完全看不见之前的颓废。

  “逍遥散?”,魏先行轻轻念了一句,虽然没听过可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物。

  后来他出入天香阁更加频繁,渐渐地也能和颜悦色的同李芸姑赏诗论画,李芸姑有时也会同他说一些旧事。慢慢地,两人同外头那些谈情说爱的年轻人也没什么不同,有时魏先行也会温柔地唤她一句芸姑。李芸姑这些年虽不接客,可追捧她的人可不少,长此以往她大约真的觉着自己魅力无限。或许是魏先行叫她想起了许多摸不到的往事,又或许只是为了恶心杨一善,她竟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段虚无缥缈的情感之中。

  时日久了,总能寻出些马脚。一日有一位外地的商贾,从红袖那买了一百两的逍遥散,说是带回去食用。这东西贵地很,一百两并没多少。魏先行跟着他,花了二十两从他那买了一些。此后不过两日,魏先行就将李芸姑给告了。告发缘由,是她私卖禁药:乌香。

  杨一善听了这么一天,已经知道那乌香危害之大。早在前朝这就是禁药,不过知晓的人却不多,也不知李芸姑哪里得来的门路。

  第二日傍晚,才终于轮到杨一善。她被传上堂的时候,这件案子已经断地七七八八了。可李芸姑十分油滑,她把这事全都推给了红袖。不论是买是卖一直都是红袖过的手,她也只在魏先行身上用过一次。且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一直被蒙在骨里,并不知情。汪泉查了天香阁的账,那些卖乌香得的银两自是不会入明账。李芸姑推说,是红袖自己想挣钱赎身,才走上的歪路。

  至于乌香的来处,更是叫人意想不到。这些乌香竟是水城画眉老街一个叫丁元的神棍自己制的。那丁元此时也在堂上。

  丁元说没同李芸姑打过交道,这两年都是红袖从他这买的乌香。那红袖又是如何同他搭上线的呢?原来她如今的丫鬟就是从画眉老街走出去的妓子,是她帮忙给牵的头。红袖自己也对此供认不讳,把所有事情都揽了过去。

  那案子到这,似乎也该结了。杨一善就是这时,被传上堂的。与她一同被传唤的还有杨家以前的管事,韩其。刚刚在堂外,他已经同杨一善打了招呼,可是人多两人也不便多说。

  “韩其,杨成当年到底有没有吸食乌香?”,汪泉问地直截了当。

  杨一善有些震惊地看了看韩其,韩其也看了看她。他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答道,“有”。

  杨一善有些发愣,在听过乌香的许多危害之后,她实在是不能将它同自己的父亲想在一块。

  “那他当年又是从哪里买的呢?”。

  “不是买的,一直都是从李芸姑那拿的。老爷之前头部有疾,每每犯病便疼痛难忍。看了许多大夫,也没能治好。有一次他在天香阁头疼发作,李芸姑给他喂了一些乌香,倒是确实缓了许多。后来,后来老爷就慢慢离不开乌香了”。

  杨一善很想问一句,“我怎么不知道?”。她既不知道什么乌香,也不知道杨成的头疾。可这里实在不是问话的地方,她只好人忍住。

  “李芸姑,你又作何解释,那时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乌香?”。汪泉高声喝问。她之前去寻韩其是想查证清楚,天香阁的乌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杨成在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在卖,还是真的如李芸姑所言是这两年才有。没想到的是,倒是查出了些其他的。

  李芸姑暗自咽了咽口水,“大人,他说这些话可有凭证?”。这事都已经五年了,她不信汪泉还能凭空变出证物来。

  “凭证?我自然有”。汪泉说完又传上一个人来,不是旁人正是在家里躲了许久的安振云。原来杨成后来染上乌香的瘾后,十分痛恨,想尽办法想将其戒掉。在他看来乌香就是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安振云还没从绿帽阴影中走出来,整个人没精打采。杨成当年一心要把这戒掉,对安振云并无隐瞒。不仅同他说了李芸姑,连丁元都说了。安振云还特意去找了丁元,他想知道那乌香到底是如何制成的,这样他才可能想出解药来。

  安振云用他那毫无生机的声音,将事情平平地道了出来,听着却是十分可信。

  李芸姑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今日这番结局,她知道再无可辩,一下瘫软在地上。那红袖也不再死扛,总算是如实到来。之前那些与乌香相关的桩桩件件都同李芸姑脱不了干系,她只不过是帮着打了下手。之前她揽在身上,是念着李芸姑一些旧情,可眼下她觉着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李芸姑失魂落魄,抽着气冷笑了一声。她抓住旁边魏先行的衣角,颤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这些日子那些恩恩爱爱都是假的不成?”。

  魏先行冷着脸,将自己的衣裳抽了出来。“为什么?因为你毁了我最重要的东西。算计来的东西,怎么会是真的?”。他说地很轻,可眼中的狠戾,是李芸姑从不曾见过的,杨一善也不曾。

  “最重要的东西?”,李芸姑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杨一善,再也没了往日勾人的妩媚。“杨成当年也说她最重要,可那又如何?到头来他还不是跪在地上,求我施舍一点乌香,心甘情愿地把天香阁留给了我”。她说地咬牙切齿,眼睛闪着光,朝杨一善笑地嘲弄又挑衅。

  杨一善把手握地紧紧地,气地心都在抖。她恨不得上前去一脚将她踢翻,可这样岂不是正好如了李芸姑的意。藐视公堂,自己少不得挨上一顿板子。她咬着牙,将怒气压下去,心平气和地道,“李芸姑,你何必自欺欺人,我爹都已经搭上了丁元,怎么可能还要求你。至于你费劲心机算计来的天香阁,给我我都怕脏了手”。

  李芸姑瞪着眼睛,还想再说什么,汪泉在这时拍了惊堂木,她要宣判了。之前那些吸食过乌香的,不论有没有染上瘾,她都将人关上两个月。李芸姑被罚没了所有家财,还要在牢里呆上十年。

  至于杨一善,汪泉将她叫来,是要问问她天香阁她要如何处置。杨成当初也算是被胁迫,才将天香阁赠给的李芸姑,那它如今理应归杨一善所有。

  “还是按照我父亲的意思,捐给官家吧”。天香阁,她并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