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拓跋海棠走到林子口的时候,忽然一道冷光如闪电一般朝着他疾射而去。

  “躲开!”

  或许是因为力竭,或许是因为受伤,拓跋海棠的动作慢了一步,脚下仅仅挪开了半步,只觉得额头上一凉,一枝短□□没入他的额头,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他睁大了双眼,眼里还带着意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哥!”拓拔野发疯地抽出弯刀,直扑向陆安衍,弯刀直直切入陆安衍的胸口。

  “去死!你给我去死!”拓拔野虽然嘴硬地从来都不承认拓跋海棠,但是在心中拓跋海棠始终是他的大哥,兄弟情深,他的死让拓拔野几乎失控。

  陆安衍的右手抵握住刀刃,微微张口,猩红的鲜血顺着唇角淅淅沥沥地滑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拓拔野红着双眼靠近陆安衍,“你等着,我会把那个小姑娘找出来,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折磨……”

  陆安衍抬眼,眼中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话真多!”

  忽然,陆安衍放开握着刀刃的手,弯刀透体而过,哆的一声将他钉在背靠着的树上,随着这股劲,拓拔野往前又靠近了陆安衍一点。陆安衍逆行经脉,将镇在体内的最后一根细银针逼出,一道银光冲进拓拔野的喉咙。他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最后一支□□送给了拓跋海棠,陆安衍体内的真气也面临着完全枯竭,曾经荣铭扎在他体内的十三针,仅仅只余下胸口处的最后一根在护着心脉。他知道这根十三针离体之后,他很可能会死,可是他必须杀了拓拔野!

  拓拔野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安衍,往后退了一步,将钉在树中的弯刀带离了一点出来,只见陆安衍嘴角露出一抹放松的微笑,合上双眼。他想抽出弯刀,却发现没有什么力气,喉咙里的银针截断了他的气管,他很快就会窒息而亡,他握紧弯刀,想着死也要带上一个。忽然一股剧痛从后颈处传来,拓拔野转过头,看到那个坏了他们计划的小姑娘,手中握着满是鲜血的玉簪,白净的脸上布满惶恐不安,拓拔野松开握刀的手,意识渐渐模糊,终于颓然倒地,恍惚间想着,齐朝的姑娘真狠呐……

  明明白白

  

  就在宫中惊变的时候,一直称病在家的卢相却并不在家中,他站在城郊外,远远地看着那座威严的皇宫,轻轻笑了笑,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都结束了……”

  身边跟着的幕僚眯了眯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相爷,小姐还在宫中,今晚这一出,小皇子他们……”

  “所以呀,”卢相缓缓开口:“我把暗鸽给了芸儿……”

  “倒是可惜了,”幕僚摸了一把下巴处的胡须,盯着远处那逐渐开始平息乱象的皇宫,叹息道:“今晚特地给西戎和北荒都松了口子,没想到……命大……要不然扶持着小皇子上位,相爷您的一番苦心也就不会白费了……”

  “你真以为我想要让我那才三岁的外孙上位?”卢相冷漠地说道。

  幕僚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听着这话,他不由地愣了神,有些诧异地道:“相爷,那您这是……”

  “我知道李明恪要什么,”卢相冷哼了一声,“我把女儿嫁给了他,我把我儿的命也搭给了他,我把整个卢家势力都给了他……结果呢……他要是只算计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也就算了……”

  “我是一个父亲,我老了,还能活几年呢……所以,我总得替我那一心为他的傻闺女出一口气。”卢相忍不住摇了摇头,“平心而论,这么多年下来,他作为皇帝,确实还是不错的。至于其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姓活得不容易呐……我,已经对不住北境的边民了……”

  “禀相爷,京中残留的外来势力都清除干净了。”

  卢相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护卫,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可有伤着其他人?”

  护卫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气,抱拳沉声道:“回相爷,百姓未伤一人。可……逃了出去……”

  卢相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不必多言,感受着空气里远远飘来的硝烟味,他望着黑漆漆的檐角阴影,眼睛里有些无神,身子微微有些佝偻,低低咳嗽了一下,道:“不必管了,谢湛那老家伙早就派人在外截着了……”

  “该走了……”卢相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有些老迈地转身,一步步离开。

  “噗嗤——”一声极其细微的刀刃划破血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响起。原本正站着的幕僚惊诧地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他喉咙里呜呜作响,眼中直直盯着逐渐走远的卢相。

  先前回话的护卫,利落地回手收剑,剑锋上甩落的血珠滴在地上,很快就融在雪里。

  “老牛啊……”卢相没有回头,他自言自语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让我那年幼的外孙现在就坐上那个位置,主弱臣强,周边还有虎狼环饲,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对不住北境的军民,人呀,做错了事,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的,既然李明恪有胆量赌,那么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推一把……我也知道老牛你是皇帝的人,只不过我还在上京,放你在身边,李明恪才能安心……但是,现在我要走啦,你知道实在是太多,我们卢家就剩下这么一点东西了,总得防着点李明恪那个狼崽子,看在这些年的交情上,还是给你个痛快吧……”

  那护卫沉默地跟在老相爷的身后,一步步走开,徒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漆黑的野外,很快就被薄雪覆盖……

  皇宫之中,墨一般的夜色,辉煌的宫檐处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还未平息的喧嚣声在这庄严的宫中,显得异常刺耳。

  但这一切都与栖梧宫无关。高阳郡主李凤仪穿着薄薄的大红长裙,站在栖梧宫的高楼上,黑的发,红的裙,在夜风之中,肆意飘舞,她冷漠地看着巍峨的宫墙后明明灭灭的灯火。

  一件雪白的貂绒披风轻轻搭在李凤仪的肩膀上,田大海笑眯眯地道:“小殿下,夜风凉,莫要冻着自己。”

  李凤仪轻轻抚过雪白的貂绒,叹息道:“田伴伴,戏要落幕了。”

  田大海微笑着道:“没关系,这一幕戏结束了,小殿下要是想看,那伴伴再给您导一出?”

  “不了,”李凤仪缓缓摇头,“一切都该结束了。”

  “小殿下……”

  “田伴伴,我该死了。”李凤仪淡淡地道:“伴伴,你看,这是不是和我娘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