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音定定看着陆安衍,她来的时候,看到了那遍布伤口的身体,听到了荣铭说的话,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寒意在周身游走,直到他咳血的那一刻,她再也顾不上和江二哥说好的只看一眼的约定了。

  “你说过,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对不起。”

  “你骗我。”

  “对不起。”

  “你……”姜德音忽然说不出话来,她舍不得再多说他一句,明明受到伤害的是他,却偏偏要对人说对不起,这人……真是令人心疼……

  陆安衍勉强笑了笑,轻声道:“阿媛,天寒地冻的,快回去吧。”他虽然想见阿媛,但却不想让阿媛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他的所思所想,姜德音此刻奇异地都很明白,她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她低着头,小声道:“好。”

  陆安衍勉强撑起身子,还未起身,姜德音按住他,摇头道:“你好好休息,江二哥在外面等我的。”

  “我会自己回去的。”姜德音不舍得看了陆安衍一眼,轻轻地道:“你说过,要陪我逛花灯的,不准食言。”

  “好。”陆安衍点了点头,看着姜德音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忽然有些心酸。

  “拉勾。”姜德音伸出纤细的小指头,肃着一张脸,盯着陆安衍。

  陆安衍看着姜德音孩子气的模样,笑着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姜德音的额角,而后伸出小指头,轻轻地勾了勾。

  “一百年不许变。”

  “好,一百年不许变。”

  荣铭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屋子,他看着屋檐下面无表情的江醒,走了过去,并排站着,开口道:“多谢师兄了。”

  “呵呵……”江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看着屋子里温情脉脉的小儿女,忽然觉得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还是自己亲自送上门的那种。他摇了摇头,不能想不能想,这都是自己的错觉。

  荣铭也不管江醒的心情,他只想着果然是一物克一物,看看陆安衍这小子,在阿媛面前,那叫一个乖顺听话。阿媛可真是堪比一副神药,瞅瞅陆安衍,气色都比刚刚好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江醒带阿媛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江醒在前面走,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阿媛,你知道……”话还没说完,一转身,他便看到姜德音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

  江醒瞬间慌得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替姜德音擦了擦泪水,问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冷着了还是刚刚二哥带你回来的时候磕着了么?”

  姜德音摇了摇头,只是那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滑。

  “那你倒是说说啥情况呀?是想再回去?也行的呀……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哭了,不然阿修看到非让我把楞伽经抄到手断的……”

  “二哥,我心疼他。”姜德音带着哭腔,捂着脸低低地说道。

  夜风冷肃,清冷的月色莫名地令人伤感。

  陆府里,陆昌明神色莫名地看着书房桌上的酒坛子,而后将酒坛子前面贴着的大大的酒字撕了下来,翻过来放在桌上,拿起桌边的冷茶往上一泼,那纸上隐隐地现出一行字,陆昌明死死盯着那一行字,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良久,才将那张纸撕成指甲盖大小,然后扔进了酒坛子里,看着浸透酒水后慢慢沉下去的纸屑,目光沉沉……

  酒果然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在陆府里的小满今夜也未眠,他静静看着小坛子装的酒,手中慢慢地摸索着坛子底部,凹凸不平,他一边摸着一边在心底算着,然后组合成一条讯息……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坛,他的神色很冷漠,完全褪去了日常的懵懂和天真,但眼中却带着犹豫……

  良久,一声长叹息在屋中响起……

  栖梧院里

  高阳郡主拿着酒杯在自斟自酌,她看着昏沉的月色,把玩着漂亮的瓷杯,自言自语道:“时候差不多了吧,再拖下去味道可就变了……”说着,就将那瓷杯扔到了湖里,看着那连声音都没有就沉下去的杯子,脸上露出天真而又媚意十足的笑……

  翌日,齐朝皇帝接见西戎使者团。西戎使者团求娶齐朝南平县主姜德音,并愿意因此放宽开市条款,遵从齐朝协议。

  一抹温情

  

  李明恪站在窗边,窗外的冷风扑棱棱地吹过来,他望着那层层的宫殿屋檐,闭了闭眼,而后低声吩咐道:“去请南平县主过来。”

  “是。”身边伺候的内侍领旨而出。

  “朕要是将阿媛嫁到西戎去,安衍会如何反应?”李明恪淡淡地开口。

  他的身后是站在暗处的谢奎,谢奎看着李明恪,并没有回话,他知道李明恪此刻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不需要有人回应,只要默默听着就行。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李明恪忽然又道:“自古有言红颜祸水,阿媛……倒不失为一位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