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您这不会只是单纯地请我们吃饭吧?”姜修竹应付了一整日的西戎使者团,再看着陆安衍那明显露出疲态的面容,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再和卫玠客套。

  卫玠自然看得出来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也不多掩饰,直截了当地道:“陆将军,姜大人,我怀疑北荒有人来了上京,并且和西戎使者团有接触。”

  姜修竹脸上神情微微一冷,在这种节骨眼上,北荒来人?那只怕是来者不善。

  陆安衍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卫大人是从何得到的消息?”

  “我年少的时候有些荒唐,醉金河那一带,比较熟悉,”卫玠微微窘迫地笑了下,“昨日,恰好旧友相约,去醉金河上的花舫听曲儿……在那儿,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可能其他人察觉不出来,但我知道那就是一个北荒人,而且估计还不是一般的北荒老百姓。我母亲是皇商,走南闯北,我见识的人也多,北荒人我见过很多,那人,我一看到就觉得不大对。”

  陆安衍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卫大人,这事儿您报给皇上了吗?”

  卫玠摇了摇头,想了下接着开口道:“我是听花船上的小乔说的,拓拔野昨晚也在那花船上,我没看到他们俩碰头,只是怀疑,所以……可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还请两位大人留心些。”

  陆安衍看了一眼卫玠,姜修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将这话放在了心里,陆安衍皱了皱眉头,而后淡然道:“卫大人放心,我们会多留意使者团的。”

  姜修竹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天色不早了,陆将军我们回吧,明日还要应付西戎使者团。”

  回程的路上,卫玠执意要送两人回府,三人便一同上了车。马车里,陆安衍上了车以后,便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他靠着侧壁,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卫玠和姜修竹看了一眼陆安衍,均收敛了气息,静静地让人歇着。

  忽然间,陆安衍睁开双眼,手下速度极快地将马车中正要开口说话的卫玠拉了过来,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毛骨悚然。只见卫玠所坐的位置,车壁上无声无息地穿进一支锐利的匕首。如果刚才不是陆安衍反应得快,这把匕首就会刺入卫玠的后心。

  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陆安衍对着车内的卫玠和姜修竹示意,由他先下车。他掀开车帘,驾车的车夫直挺挺地坐在车架上,双眼挣得老大,喉咙上是一道血痕。陆安衍动作轻巧地绕了出去,像一条鱼,一道银光闪过,叮叮叮的声音在黑暗里急促地响起,姜修竹和卫玠两人从马车里探出身,他们只能模糊地看到两个缠斗着的身影。

  忽然一阵嗡嗡声传来,似乎整个空气都颤抖起来,陆安衍脸色微变,他扣住身前黑衣人的手,内息涌动,经脉处钝痛不已,胸口一窒,闷哼声压在喉咙间,手掌翻转,印在黑衣人的胸口,将他击飞至马车上空。

  “下车!”陆安衍冷喝道。他根本顾不得荣铭不准过度使用内劲的警告,脚尖在石板地上一点,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利箭,朝马车飞驰而回。

  姜修竹和卫玠两人反应很快,在陆安衍提醒的瞬间,就掀开车帘,跨出马车。突然只觉得头上一阵厉风,一股腥臭的热浪兜头倒下,他们俩满头满脸的鲜血,血红中可以看到刚刚被击飞到马车上方的黑衣人竟然被一柄长刀劈成两截,但因为这一挡,刀势顿了顿,而后依旧锋芒毕露地斩下来。

  陆安衍此刻也已经趁势到了马车边,抽出腰间的软剑,内息涌进,剑芒与未止的刀势在空中相碰,兹的一声刺耳的声响,在静寂的夜里响起。刀光剑芒忽敛,尘埃飘落。陆安衍微微退了两步,无声地吐出两口血,抬头看向夜袭的人,那是一名戴着斗笠的人。黑衣斗笠,身材高挑,浑身透着股狠厉,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长刀,刀柄极长,是一向只在戏台上或是战场上才能看见的长刀,刀刃锋利雪亮。劈过人的刀,此刻竟然一丝血都染不上。

  街头激战

  

  就在陆安衍和黑衣斗笠对峙的时候,从黑衣斗笠人的后方有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已经飘然而至,他们的身形像矫健的燕子,一左一右划出两道圆润优雅的弧线,如同两支锐利的箭头,刺向陆安衍身后的卫玠和姜修竹。

  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在寂静的长街上响了起来。姜修竹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哨,也不在乎上面沾染的血腥,急促地吹了起来,三长一短。

  陆安衍挥手间疾射出两柄薄薄的飞刀,挡了一下掠空而来的两人,而那黑色斗笠则在陆安衍动手的一刻,长刀所向,携雷霆之势,杀了过来。如雪般的刀光,晃得人眼花。陡然间,黑暗里跃出数道身影,有两人截下飞扑过来的黑色劲装男子,其余三人越过陆安衍,手腕一翻,手中握着手肘长的短剑,横刺着平推上前。趁着有人拦截,姜修竹和卫玠两人迅速地躲到一旁的矮墙边,两人并不会武,避到角落里,能不给他们添乱就是此刻他们最该做的。

  这五人,是隐在暗地里的第十二处的人,恰好在附近听到了求援的银哨声,匆匆赶来。他们的水准或许称不上高手,但默契配合之下,还是挡住了对方。

  噌噌噌……一瞬间,安静的大街上不断响起轻微的脆响,刀剑相撞,银光黑线在漆黑的夜里针锋相对,刹那间,数声闷哼声突兀地响起。

  两名黑衣劲装男子,一人颓然退了回去,一人却是被削断了喉管,嗬嗬地挣扎着倒下。退回去的那人,右手从手肘开始被齐齐斩断,露出里面的骨茬,他没有多作纠缠,捂着伤处迅速离开。

  十二处前来狙击的两人,身上的衣裳被利刃划开了多道深口,鲜血顺着黑色的衣裳淌下来,滴在地上,很快就聚成一小滩。但两人却没有哼一声,磕了两颗药,悍不畏死地扑上去正面拦截黑衣斗笠。

  之前正面硬抗的十二处三人,抵挡不住黑衣斗笠的惊天刀势,猛地一震,三人都震飞了出去,刀势不减,陆安衍内息一滞,动作上缓了一步,十二处后方的两人迎着刀势上前。

  咔哒两声响动,两把短剑相继折断。眼看着刀势即将斩到两人身上,陆安衍脱手掷出软剑,软剑破空而去,黑衣斗笠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趁着这一空档,十二处的两人向两边滚开,十分危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刀势落地,将地上的青石板斩开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滚开的两人伏在地上哇得吐出一口血,回头看到陆安衍揉身上前,掌风如刀。

  对方的刀也来得很快,陆安衍掌劲鼓动,如一阵凛冽的风般,狠狠砸在长刀的刀柄上,而后沿着颤抖的刀柄,又往前攻向刀的主人。

  两人掌拳相对,颇有一番挑破天地的感觉。黑衣斗笠的笠帽边缘被真气扯动,片片碎裂,化作细细的残片迸射而出,从残破的笠帽中可以看到一张蒙着黑色面罩的面孔。陆安衍只觉得肺腑处痛彻骨髓,一股霸道的力量从对方的拳上传了过来,不过片刻,便在体内崩开。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丝来,但并不慌乱,内息窜动,猛地灌注掌间,回击过去。黑衣斗笠如遭重击,沉沉地往后退了两步。

  骤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听到这一排排的脚步声,黑衣斗笠男子没有再和陆安衍缠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陆安衍,然后毫不恋战地转身离开。那柄长刀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人如鹰似虎般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陆安衍没有追击,他默然地看着人消失,那张清俊无比的脸在夜色的衬托下,惨白得吓人,唇上的血渍在这惨白之中却是异常刺眼。

  “陆安衍……”姜修竹和卫玠两人一前一后从矮墙处出来,姜修竹看着陆安衍的模样,心下不安地喊了一声。

  陆安衍的意识有一阵迷糊,他只觉得有人在喊他,却听不清楚,闭了闭眼,再睁开,他转过身,认真审视了一番走到面前的两人,确定他们并没有受伤。而后吃力地往地上还躺着的五人走了过去,那五人里,两人还有意识,挣扎着自己给自己洒了药粉,又吃了两颗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同伴那里走去。

  陆安衍蹲下身子,给三人摸了下脉,他们是迎面直击了刀势极甚的第一击,因此内伤极重,但好在他们懂得顺势倒飞出去,这才留了一口气在。

  陆安衍给三人喂了伤药,然后利落地往他们身子里输了些许真气,化开药劲,抬头看着过来的两人,轻声道:“暂时保住命,带回去找九处。”

  “是,谢过陆将军。”两人抱拳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