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仪歇斯底里地尖声叠问,她微微喘息了下,然后又神经质地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平静地看着陆昌明,轻启朱唇:“不过,没关系,她死了,你活着,我……也还活着……”

  陆昌明漠然地看着她,忽然嗤笑一声,缓缓说道:“你疯了。”他皱了皱眉头,眼中带着一丝怒气,“我不在意你疯成什么样,但我说过,不准动我儿子。”

  高阳郡主忽然仰头长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她笑得颤抖着声音道:“陆郎,我很听话的,我没动,但是我的人不像我这么听话呀……”她刻薄地嘲讽着,“想要父慈子孝?陆郎啊,你可真是天真得可爱。”

  陆昌明望着眼前就算是笑得毫无形象,却也尽显迷人风姿的李凤仪,忽然冷笑了下,笑里带着寒意:“李凤仪,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能死在陆郎手上,求之不得。”高阳郡主李凤仪的眼中带着一抹疯狂和嘲讽,“哦,陆郎可能还不知道,今晚我派出的人是谁吧?”

  面上一直平静的陆昌明,忽然被这句话刺地心惊胆战。

  李凤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得意地笑道:“是田伴伴……一个武道宗师呢……你说,今晚陆小将军会不会在南山别院出现?哦,不对,应该说会不会死在田伴伴的手上。毕竟栖梧院的后院里,躺着可大多是陆小将军的人……我猜啊,陆小将军已经在南山别院了吧。”

  陆昌明的手微微在颤抖,李凤仪没有停下来,带着一抹恶意的笑,刻薄地继续说道:“陆郎,你看,我没有要动陆小将军啊,只不过啊,他自己撞进来的……陆郎,你儿子要死了哦……”

  话语说到最后,李凤仪不由地捂唇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陆昌明听到这句话,慢慢闭上眼睛,半晌后缓缓地说道:“李凤仪,陆氏一族能够苟存至今,终归是有你的功劳。我能够位居高位,也是有你的功劳,陆府能够阖府富贵,还是有你的功劳,你的这份情,我承了……可你……”他忽然睁开双眼,狠狠盯着李凤仪,“当年不该动婉婉……如今更不该动安衍!我知道你有病,为了陆氏一族,我忍了你们十年!但是现在你竟然还要动我的儿子,我一再说过的不准动他,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

  陆昌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尖锐,忽然间,他伸出了手,死死扼住了高阳郡主的脖子,手上青筋毕露。

  高阳郡主的呼吸急促而困难,却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只是漠然看着身前纵是愤怒却依旧难掩俊美仪态的男子,她的脸微微发红,透出一抹鬼魅的媚意。

  “那是我最爱的女人为我生的唯一一个儿子……是我的嫡长子,我拼下的富贵荣华、显赫地位都将由他继承,我会看着他平安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然后和婉婉含饴弄孙……但是这一切,都让你们父女俩毁了!十年前,为了陆氏一族,我只能看着他远走边关,七年前,为了谢陆两家,我只能任由他濒死挣扎,现在,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杀他!”陆昌明愤怒地低吼道。

  满面通红的李凤仪望着他,因为扼住的脖颈越发用力,她的呼吸很困难,微微张着嘴,看着有几分滑稽的凄凉,但她却无惧地笑了起来,喘息道:“其实,在你心里,你的婉婉、你的儿子……终究比不过什么家族利益……”

  李凤仪猛地挣扎起来,憋红了脸,尖声叫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不娶了我!”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面容,忽然又安静下来,痴痴地抬起手,轻轻抚过陆昌明的脸,用一种极致温柔的语气说道:“你杀不了我的,我死的话,陪葬的人太多了……这世上,没人可以杀了我……所以,陆郎,你这辈子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的……”

  陆昌明一把将李凤仪甩在地上,嫌恶地道:“恶心!”

  李凤仪低低咳嗽着,吃吃地笑了起来:“陆郎,我们是一样的人,你说你爱谢燕婉,可你不还是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娶了她的妹妹……你看重陆安衍,可你不一样有了嫡出的双生子……”

  “不要提婉婉,你不配!”陆昌明忽然半蹲下来,凑近了李凤仪,在她耳边说道:“你以为先皇是怎么死的?”

  李凤仪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这句话好像是一把利刃直入她的心尖。

  “是的,是你亲手奉上的毒药。”

  李凤仪忽然推开陆昌明,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可能,我试过毒的,明明……没有毒,没有毒的……”

  陆昌明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继续说道:“对你来说,不是毒,但是对先皇,那就是剧毒。”

  李凤仪收了笑容,狠厉地瞪着陆昌明。

  陆昌明呵呵一笑,带着几分快意说道:“定北军里,你的人,这次我都替你清了。”

  李凤仪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安安静静地垂下眼眸,屋子里沉寂得很,屋外的火渐渐熄灭,一片灰蒙蒙里偶尔迸发出几星火光。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殿下,奴才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李凤仪突然展颜一笑,温柔地道:“是田伴伴回来了。”

  陆昌明缓缓起身,坐到桌边,端起桌上的茶杯,杯中的茶已经冷了,他没有添置新茶,只是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平静地说道:“借郡主的地方一用,待我儿来接。”

  门开,田大海走了进来,躬身扶起李凤仪,将之扶到榻上。田大海的身形略微狼狈,急切赶路,身上的衣裳还带着一股未散的血腥,迎风在屋内流散。他冷淡地看了一眼陆昌明,目光回到李凤仪发红的脖颈处,藏于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掀了掀唇,道:“陆尚书,真是好气度!”

  陆昌明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盯着田大海,轻声说道:“田公公今晚劳累了。”话语虽然平淡,却充斥着一股压抑着的暴躁和怒意。

  田大海看着柔弱倚靠在榻上浑身发抖的李凤仪,眉头略皱了以下,说道:“也不知陆尚书还能不能等到陆小将军来接你。”

  陆昌明神情一凝,转头看向窗外,心思莫名。

  窗外,熹光微亮。

  一车头颅

  

  栖梧院里烧过火的厢房,在满地水渍中,显得一片凄凉。一辆马车缓缓行至院门口,而后停了下来。

  陆安衍从马车里下来,在药效作用下,脸色较之先前,倒是多了些许红润,一袭黑色朝服,端是英姿飒爽,行走间显露出玉树临风的姿态。他看着栖梧院上那龙飞凤舞的字,微微发怔,空气里还带着一股硝烟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腥味,侧头示意严飞上前敲门。

  就算是闹得天翻地覆,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那么自然是要做足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