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房间门口时,姜徳音忽然回身,对着两人笑了笑,神秘地道:“大哥,二哥,及笄礼物嘛,我就想要个大嫂还有二嫂,不知道哥哥们能不能做到?”

  “淘气!”姜修竹伸手轻轻敲了敲姜徳音的额头,“不过,阿媛想要的话,明儿我就开始给你二哥准备相亲。”

  江醒闻言,额上青筋直跳,真是重妹轻弟!不过……“话说,阿修,要相亲也应该你先来吧,嘿……你可是长兄……”

  “没事,我们家不必守这个规矩,”姜修竹冷冷回了江醒一句,转过脸温柔地对姜徳音笑了笑,“阿媛,你先好好休息,二嫂很快就会有的。”

  “啊,可,大哥,我……”

  “好好歇着,我那还有点事,先去处理。”姜修竹脸上挂着略微僵硬的笑,交代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江醒看到姜修竹离开的背影,对着姜徳音尴尬地笑了一下,“啊,我还有一个药方子要研究,阿媛,我也先回去了。”说罢,不待姜徳音反应,就迅速离场。

  “我也想要大嫂啊……”姜徳音看着两人慌里慌张离开的背影,终于将口中未完的话吐了出来。

  是夜,丝丝凉意沿着脚底升上来,姜德音坐在屋子里的靠椅上,看着小桌上的茶炉升腾起一团又一团的热气,径直出神。

  “姑娘,这是在想什么?”青黛捧着暖手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摸了摸姜德音的手,手中微凉的触觉,让她蹙了蹙眉头,快速将暖手炉塞到姜德音的手中,嗔怪道:“今天虽然天气好,可夜里还是冷的很,姑娘身子娇,受不得寒,碧螺怎么又忘了把暖手炉给姑娘备着。”

  “不怪碧螺,是我自己觉得屋子里不冷,才让碧螺不用备着的。”姜德音甜甜一笑,握了握手中小巧别致的暖手炉,青黛和碧螺都是太后娘娘给她选的大丫鬟,青黛文静,处事周到沉稳,碧螺活泼,很是知情识趣。自她入宫以后,两人便伴在她身边,算来也有十年了。

  “青黛,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姜德音语调轻柔,带着些许迷茫和不安。

  青黛半蹲下来,沉静地看着眼前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姑娘,十年前她来到姑娘身边,看着姑娘从小小一团儿人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知道姑娘不容易,太后娘娘纵是再怜惜姑娘,终也不是姑娘的娘亲,何况宫中又岂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姑娘从小就懂事,不哭不闹,想爹娘了也就是深夜躲在被窝里无声啜泣,第二日醒来还要悄悄让人敷去眼边的红肿,然后笑脸迎人。病了喝药,从来不需要让人操心,再苦的药也没闹过脾气说不喝,日里听到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也都是一笑而过,就算对着自家兄长,也不曾诉过苦说过委屈。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就要受那么些苦呢?

  “姑娘,青黛不想嫁人,”青黛心疼地握住姜德音的手,“到了年纪,青黛就自梳,给姑娘当管事嬷嬷,陪着姑娘一辈子。”

  姜德音注视着青黛秀气的脸庞,看到青黛眼中的疼惜和包容,低头眨去眼中的酸涩,抿唇笑道:“那可不行,我让哥哥好好找找,定给青黛找个品行端正的好儿郎,以后青黛会是个官夫人,儿孙绕膝,富贵安康。”

  “姑娘……”青黛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哎呀,姑娘要给青黛找什么,”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碧螺刚刚送完药材,急匆匆地回到屋里,却让屋里这感伤的气氛吓了一跳,“姑娘可不能只疼青黛,就忘了碧螺。”

  姜德音看着跑过来额角还粘着碎发的碧螺,不由地舒心一笑,“是是是,以后一定也给碧螺找个顶顶好的相公。”

  “哈?”碧螺没想到姜德音和青黛刚刚居然在谈论这个话题,一时不由地有点愣眼,不过很快又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那……姑娘以后给我找个手脚利落的吧,千万别找什么之乎者也的,我可烦这了。”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青黛笑吟吟地点了点小跑到身边的碧螺的额角,又顺手把她的碎发拂开,抽出绣帕拭去碧螺额上的细汗,“怎么跑的一身汗?”

  碧螺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瞅了瞅四周,低低地说道:“姑娘,您知道东厢房那里住着的是谁么?”

  “听大哥说,是二哥的病人。”

  “嘿嘿,是病人,不过这个病人,姑娘你也认识,”碧螺神秘兮兮地笑着,看着姜德音一脸疑惑的模样,也不卖关子了,“姑娘,是陆将军。”

  “什么!”姜德音惊得打翻了手中的暖手炉。

  东厢房里。

  房里只有陆安衍一个人在,荣铭入了夜便让他师兄喊去了,说是要研究药方。而谢煜早就回府了,毕竟昨晚已经一夜未归了,如若今晚再待在这,怕是外祖要起疑了。李越让他留在陆府里瞒着父亲和太太,小满倒是来了姜府,此刻正在小厨房里熬着药。

  晚间时,小满精心准备了几道菜,他虽身上不适,但也不忍拂了这份心意,勉强吃了一些,现下心口觉得有点闷,躺着更明显。陆安衍撑着身子,披了外衣,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门,屋外月色幽幽,清静地很,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在出了房门十余步的长廊边的石椅上坐下歇会。看了看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姜府,四周竹影幢幢,清雅幽静,这就是阿媛的家啊,不知阿媛现下如何了。那天和高阳郡主的短暂接触,高阳郡主骨子里的疯狂和反复无常让他不寒而栗,他第一次体会到明恪和他多次说道的高阳郡主有病这句话的意思。

  高阳郡主,确实有病。

  长廊远处传来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粉白夹袄的少女远远走来,走的近了,陆安衍赫然发现来者竟然是姜德音。

  姜德音听到东厢房的病人竟然是陆安衍,心中忐忑,安置后竟是睡不着,虽然知晓大哥不想她和陆安衍多有接触,可她始终是放不下心,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就溜了出来,她想着她就偷偷地去看一眼,在大哥发现之前就回去。没想到却在这长廊里就遇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

  “阿媛……”

  “安衍哥哥……”

  此时天上的月儿忽然挣开了云层的束缚,将淡淡的光泽洒了下来,些许清辉从竹叶缝隙里透了下来,笼着这对小儿女。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此刻见到姜徳音,陆安衍心中很是惊诧,却又悄悄升起不言而喻的欣喜。他扶着长廊的栏杆站了起来,不过几日未见,却觉得恍若经年,微微一笑:“阿媛,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