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女捕快打铁记>第10章

  “头儿,大夫到了,先处理伤口吧,不能耽搁了”,顾长林疾步向她走来。

  郝韵来不急不躁:“反正耽搁一上午了,不差这一会”。

  赵宵懵了:“啊?那头儿你咋还去田老爷家呢?这案子再急也没身体重要啊不是?”两人各扶着郝韵来一侧进府没一人提秦三把的事。

  他从来不是软柿子,只不过这件事他有愧,不论起因为何,总归两次出手伤了女子,才暂且低头忍耐,可是可忍,孰不可忍,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枉我以为你是真的改了心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箭我倒是真没射偏!”

  顾长林也忍不了,松开郝韵来,出其不意给了秦三把一拳,秦三把一时没觉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顾长林不罢休,拔出刀和他打,但他到底学艺不精,三两下就被制服,使劲想要挣脱,脸涨红,青筋暴起:“你根本不了解她,三番两次伤她,有什么资格说她!你这么在乎那个寡妇,你拿钱赎啊!”

  秦三把放开顾长林,捡起地上的刀,猛地在自己左臂戳出一道伤口,和郝韵来同样的位置,却比她还要深,血肉外翻,隐约见骨:“还你!”,而后扔了刀,潇洒转身。

  正午的阳光很暖,照耀着血气蔓延,冲进了郝韵来的鼻尖,脑袋晕晕的,她不喜欢,而且这人好奇怪,谁说要他还了……

  “头儿,你怎么了!醒醒!”

  顾长林身世

  

  郝韵来这次并没有昏迷多久,一两个时辰便醒了,可是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当时给她脱下袖子上药的时候,实在触目惊心,整条胳膊沾满血迹,血还在不断的从伤口渗出,郝夫人不敢看,将头埋在郝知县怀里,因为担心帕子绞断了好几条。

  大夫嘱咐千万要小心养着,郝韵来身子弱,若是伤口反反复复好不了,很可能引发别的症状,让众人散去,免得妨碍她休息。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就裂开了,只以为是她今日出门一趟不小心扯开了,所以也没想到要找秦三把算账。听了大夫的话,郝夫人亲自去给她煎药,赵宵和郝知县都去打下手,顾长林执意要留下,既能有个照应,也以免她醒来身边人。

  所以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顾长林。

  顾长林跟在她身边的日子比赵宵长,他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早逝,被寄养在叔父家,婶婶刻薄,叔叔无能,虚长他半岁的表哥也是欺软怕硬,他小小年纪寄人篱下所受的苦难可想而知,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家里的累活脏活他一人包揽,但还是经常受到打骂,一天连一个窝窝头都吃不上。

  郝韵来第一次见他,他正在县衙附近的泔水桶里翻吃的,然后迅速塞到自己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也不停下,十岁的郝韵来俨然是个小霸王,整日里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乱。

  当顾长林看到她的时候,明显被吓住,忙不迭又塞了几口,拔起腿就跑,泔水桶也被踢翻,郝韵来一个眼神,他就被一个衙役像拎小鸡一样抓住后衣领提了起来,腾空扑腾,差点没被累死,他浑身脏兮兮的,面容青紫,脸上全是残渣,大冬天穿着破洞衣裳,这副模样把郝韵来逗笑了,命人把他放下来,才发现这小子比她还矮一头,顶多六七岁,这次顾长林没跑,反而抓着她的腿,大概是一眼看出来她有钱吧,自古以来抱紧富婆大腿总是没有错的。

  他上辈子估计是狗皮膏药,尽管投了一次胎,粘性却只增不减,郝韵来怎么甩也甩不开,只好把他带回府里,其实郝韵来是有意如此,若她真不喜欢,哪怕自己脱层皮也得顾长林扒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没少干。这次不过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要跟她的,郝韵来恶名远扬,没哪个小孩敢不要命不要名跟她玩,今天算是碰上新鲜事了,所以就把他留了下来,供他吃喝穿住,结果没过几天,顾长林又带回来一个小孩,就是赵宵,赵宵是街上的野孩子,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得亏脑子机灵才活到现在,每次讨到吃的都要分顾长林一半,郝韵来心道,这还兴买一送一?干脆来者不拒,人多热闹。

  到那年过年的时候,她才知道顾长林已经十二岁了,惊地下巴都掉了,怎么能这么瘦弱?自此每天大鱼大肉给他补,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玩伴没几天就饿死了,如今一晃七年过去,顾长林的性子没小时候那么唯唯诺诺,个子超出她一头,就是没长胖,看起来风一吹就倒,郝韵来不止一次怀疑,赵宵抢他吃的。

  不一会儿,屋子里又聚满了人,郝夫人喂她喝药,这药忒苦,几乎喝一口就得吃十来个蜜饯,好不容易才拧着眉头喝下去,其实生病对她来说没什么,喝药才是最要命的,她不止一次告诉郝夫人要是她得了恶疾,需要长年累月吃药调养的话,就千万千万别给她治了,一刀来个痛快,郝夫人总是笑骂她一句傻孩子,天知道她有多怕苦,多怕疼。

  赵宵在一边安慰她:“头儿,你要实在苦的话,就想想那个三八,他现在说不定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呢,哈哈!”

  秦三把怎么样没人知道,但现在赵宵笑得满地打滚却是真的,宛如一颗滚落在地上的巨型肉丸,只不过没一人稀罕把他捡起来,他干笑两声,也觉无趣,又道:“要我说,这三八还真是狠角色,那么扎自己,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还有上午他去喂白眼狐狸,好家伙,一开始狐狸差点咬下他一块肉来,他也没吭一声,还是继续没事人一样喂它,后来小东西倒是安生了,估计是没见过他这种人,哎,你们说,他真是为了袁寡妇?他俩才认识几天?”

  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顾长林给郝韵来倒了茶晾在一旁,郝夫人愁着眉头给她掖被角,郝知县攥紧拳头,也是一脸忧郁,赵宵挠了挠头,尴尬闭嘴了。

  好在伤口并没有裂开多少,妥善包扎又休息了一晚,到第二日已经恢复地差不多。

  她今日没有穿差服,一身月牙色的男装锦袍,头发用一枚小银冠高高束起,精神干练又不失灵动俏皮,俨然一位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当她出现在丰水街的时候,大家一时没认出来,还在三三俩俩聊家常。

  一人道:“你们家那位怎么样啊?从那么高树上摔下来可了不得!”

  另一人回:“是啊,要是以前可真是一点办法没有,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有好次都在路上捡着钱,起初以为是谁不小心掉的,但总也不见人来找,我就想大概老天爷瞧我可怜,想着这钱攒下来,以后送大壮去学堂,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便先拿出来看大夫了”。

  两人又唏嘘一阵生活不易,命运不公,直到这条街上的人发现母夜叉来了,不过换了身皮竟然没认出来!

  郝韵来今天不是来收保护费的,他直接去秦三把的铁铺,只见这里比上回更加简陋,本来就是一块破布搭的棚子,现在这块步全是窟窿,说是布都抬举它,炼铁的炉子缺了好几块,木桌一分为二,缺口参差不齐,上面连着的木屑摇摇欲坠。

  “这怎么回事?被人抢劫了?”按说不至于啊,这好歹是她罩着的底盘,虽然这人没交保护费,但也没人敢绕过她撒野。

  赵宵抢答:“您还不知道吧?老爷早给您报仇了,别提多解气!”她这才知道了原来是郝知县的杰作,后来秦三把天天不是上山采药,就是去县衙等,根本没时间修理,关键也没钱修,以至于成了眼前景象。

  赵宵没等到料想之中郝韵来同仇敌忾的回复,却甩给他一个背影。

  这回去秦三把家抄的是近道,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就来了,仍然是尘土满天的小路,好好一身衣裳占了灰。

  推开他家的篱笆门,张老头在院子里静坐晒太阳,看见他们颤颤巍巍要起身,太过着急还带翻了凳子,毕竟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小儿,没有看见郝韵来不害怕的,其实郝韵来也没对他怎么样,保护费还给他防水,收别人五十文,只收他二十文,是这老头太不识好歹,分不清正反好坏,对她颇有怨言。

  秦三把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他上身半裸,手里还拿着纱布,左臂的伤口清晰可见,昨天才伤的,现在看来还有些可怖,确实比郝韵来要严重很多,她看了都觉得疼得不行,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一身,确实是个狠角色。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