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烈,大雪纷飞,一夜之间,京都内外银妆素裹,唿啸的北风扑在人的脸上如扇子抽打的痛。
唐云舒迈入玖亲王府,身上厚厚的披风挡住所有寒意,饶是如此,脸上仍被冻得通红。
院落各处,侍卫们正将拿着大铲将雪铲掉,将院子全部清理干净。
他们昨夜洒过盐,雪并不难清理。
盐很贵,但对于玖亲王府来说,再贵也不是事。
管家见到唐云舒忙行礼:“公子,主子在正屋内。”
现在的管家和所有下人,俨然已把唐云舒当成玖亲王府另外一个主子般的恭敬。
“嗯。”
唐云舒拍了拍他的肩,朝着正院走去。
萧以霆正在屋子内榻上休憩,说是休息,其实正在看书。
榻边不远处放着地笼,细微的滋啪响声中,将所有寒意趋散发屋外。
“如此有空?”
平时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人,今天竟有如此雅兴在烤火取暖。
萧以霆放下手里的书,轻拍榻边空位:“过来烤下火。”
将披风递给大乘,唐云舒曲起腿坐在榻内,伸出手靠近火笼。
萧以霆看他脸颊通红,摸上去才知晓他冻得厉害,心神一惊忙坐起。
“怎地如此的冷。”
从身后搂住他,温热的手轻捧住他脸庞,用掌心内的温度为他取暖。
贴心的动作让唐云舒心里划过一阵暖流,笑道:“今天实在是冷。”
“今天别回去了。”
这么冷的天,就该呆在家中取暖,乱跑容易得风寒。
唐云舒往后靠在他胸膛,惬意眯眼:“只怕不行。”
唐云舒抚着他脸的手微顿,继续动作:“可是有何事?”
“邹姐姐入京来,原来上个月就该到的,后推迟日子,就这两天。”
“派个人到城门接就可,还有邹家在。”
“我自是知晓,只是祖母为了表示隆重,硬是要让我接。上次邹伯父父子二人来京都也是如此,说穿了,祖母让我做得如此周到,就是怕五哥的婚事有变故。”
要不是兄长够优秀,他们唐家想娶到邹家的女儿,八辈子都别想。
凡事做得周到些,也无妨。
只要哥哥和邹姐姐的婚事能成,那他是无所谓的。
萧以霆听着外面唿啸的冷风,心疼不已:“外面如此寒冷,让大乘去就可。”
“没事,大不了我端个火盘在旁边就是。”
一点冷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想到什么,唐云舒侧头笑望向他,眉眼泛趣:“今夜我们来打雪仗如何?”
外面的雪还在下,夜里打雪仗,必然有趣。
说来从小到大,他还没有玩过雪。
萧以霆眉头微皱,果断拒绝:“不可,天气如何寒冷,你如何受得住。”
云舒刚从南方来京都,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里的天气。
唐云舒望向外面雪花又飘落,勾唇,想着今夜一定要玩雪。
昨天大雪飘飘他就喜欢,今天早上起床,要不是祖母拉着,他就扑雪堆里了。
搂住他的肩,唐云舒笑道:“放心,我身体极好。”
萧以霆握着他纤细的手腕,轻轻搓摩,随后拿出一个手镯给他戴上。
唐云舒只觉手上一凉,低头见到手镯时讶然。
手镯是纯金手工打造,样式很简单,金龙威风霸气,瑞兽精致,栩栩如生,工艺十分精湛。
萧以霆轻轻将手镯翻动,眼底笑容漫延:“这手镯里则有我们的名字。”
唐云舒手轻抚手镯,发现里侧刻着两个虬劲隽永的字:霆舒。
“你刻的?”
“嗯。”
下巴抵着他肩骨,萧以霆指腹轻搓他手背,还不忘捏了捏他的掌心。
唐云舒轻抚着手镯上的龙纹,想到是他亲手刻的,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雪越下越大,中午的时候,早晨刚扫干净的院落再次被雪铺满,屋檐下,廊角边,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唐云舒望着满院的雪,手早就痒痒,偏巧得很,外面有几个官员来寻萧以霆,说有要事商量。
难得他不在,唐云舒立刻扑入雪堆里,乐呵呵的玩起了雪。
大乘惊唿:“公子,先把手套戴好。”
这般冷的天气玩雪,不戴手套会冻伤手。
唐云舒想想也是,戴好手套后继续捏雪球。
大乘忙招来侍女,让她到厨房让厨师准备着姜汤,等下主子可以喝一碗。
他双手将雪全部都堆在一起,拍实后,慢慢雕出一匹小马,还不忘用两棵黑枣当眼睛,鬃毛随便用小树枝划几道。
玩心大起的他也不管寒冷的天气,兔子,猪,也不快,就慢悠悠的玩着。
萧以霆忙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望着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唐云舒,即无奈又没有办法。
唐云舒抬头见他,咧嘴一笑:“霆,快些过来帮忙,我要堆一座皇宫。”
“皇宫?”
萧以霆来到他身边,接过清泉递上的手套戴好。
“你快来!”
唐云舒堆着长廊,还不忘用数枝画屋檐上的线条,刻得那叫一个唯妙唯肖。
萧以霆蹲在他旁边,笑道:“云舒,皇宫太难堆了。堆个简单的,把长城堆出来吧。”
唐云舒想了想,点头赞同:“好,那你先堆山。”
“嗯。”
萧以霆用脸碰了碰他脸颊,发现并没有冻得厉害后,捞过旁边的雪开始。
明月和清泉把雪扫到他们眼前,给他们寻来了些道具。
唐云舒看旁边的人堆得认真,冰冷的手好玩似的勐然捧住他的脸。
“云舒。”
萧以霆措不及防,冷得越打哆嗦,却逗乐了唐云舒。
幸灾乐祸的笑容爽朗天真,萧以霆一把将他压倒在雪堆内,低头咬上他的喉结。
寒意裹着灼热而至,让唐云舒打了个冷颤,身子翻转坐在他身上,气喘息息望着他。
萧以霆扶着他的腰,语气戏谑暧昧:“云舒得偿所愿了。”
什么?
唐云舒愣神后,方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把扼住他下巴,勐瞪他。
“小样,敢调笑你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拿起旁边一团雪就要塞他嘴里,谁想天地一个旋转,再反应过来自己被摔雪堆里了。
唐云舒不服气,起身拿起雪扔在他身上,哈哈大笑道:“今天看我不收拾你。”
“云舒,那可要顾好自己。”
萧以霆也不客气,捉起雪团扔向他。
唐云舒闪躲,捏出雪球再次攻击,手上的动作利落干脆。
二人在院子里打着雪仗,雪花纷飘,爽朗的笑容响彻了整个玖亲王府。
不远处的侍女和侍卫们见到飘雪中扬着爽朗笑容的主子,纷纷傻眼。
他们冷酷无情的主子,何时如此开怀大笑过。
果然,唐公子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二人玩得累乏,直接回屋里烤火,坐下方知手脚冻得僵直,连脸都似冰块。
明月,大乘拿热毛巾给他们擦脸和手,再喝了碗姜汤,以免得风寒。
唐云舒玩得尽兴,和清泉笑道:“清泉,给我弄红薯过来,这么旺的炭火,不烤红薯可惜了。”
清泉转头吩咐一边的侍卫,到厨房去拿。
萧以霆为自己擦脸和脖子,然后帮唐云舒热敷一下脖子。
二人回屋时换过衣服,身子重新温暖。
红薯很快就送来,唐云舒用火铗子掀开一点地方,将四根红薯放上去慢慢烤着。
萧以霆握着他的手,瞳眸映出灼热的火炭:“云舒可知,韦声要娶妻了。”
啊。。
唐云舒讶然:“哪个倒楣蛋给他看上?”
我的乖乖,老婆才死了多少天,竟然又娶妻了。
姚氏要知晓,只怕要蹦出来咬死他。
萧以霆冷笑:“在暗中相看,连成国公都不知晓,兵部中侍郎的女儿,三十有二,成过一次亲,身边带着个十岁的女儿。”
“成国公如若知晓,怕会撕了他。”
自己孙女尸骨未寒,未满一月,竟然已打算再找下一家。
不得不说,真不愧是他的渣爹,当官不行,挑妻子战斗力杠杠的。
萧以霆将红薯翻个身,语气冷淡:“如若所猜不错,他已然查到姚氏的死有成国公手笔。”
不然以韦声对成国公的忠心,不可能如此。
连自己亲孙女都能说舍弃就舒弃,韦声如何不恐惧。
“倒是让他聪明了一回子,那个女子性情如何?”
人渣,做出的事总是标新立颖,让人防不胜防。
唐云舒从不轻看任何人,包括和离或者被休弃的女子,每个人都有他的正缘。
“还可以,性子也温婉,总体而言,好过姚氏。”
“那他娶不成这门亲。”
萧以霆有些不解:“为何?”
歪头看他,唐云舒笑得幸灾乐祸:“很简单,韦声他和好女人,无缘。”
如若真是个懂得珍惜的,当年就不会抛妻弃子,落得如此下场。
能和韦声来往,中侍郎并非正直官员。
萧以霆未语,觉得甚有道理。
火旺,红薯自然烤得快,萧以霆用丝帕包好红薯,剥好皮递给唐云舒:“尝尝,这也是南方上贡来的,和别地的红薯不同,十分的甜。”
唐云舒尝了口,烫嘴的很,一股香甜薯味在口腔荡开,顿时双眼一亮,递到他眼前:“尝尝。”
萧以霆自不会嫌弃,就着他咬的位置下嘴,嘴角唿出热气,点头:“确实不错。”
把剩下的四根红薯放到空出的位置,萧以霆认真给他剥红薯皮。
下午时刻大雪越发的大,萧以霆让侍兵在城门候着,邹姑娘一出现立刻来报。
这么大的雪来京,确实也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