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内,戒备森严,狱卒腰佩长剑在幽亮的各个牢房内走动,看管着这里的犯人。
最里面单独的牢房关押的正是姚氏和韦甜,韦甜哭累了倒在石板床上睡,姚氏眼神呆滞望着被划得斑驳不堪的墙面,如一头无心木偶般。
细看的话,还能见到她的手心上有块丝帕,上面边角处绣着一朵半折的荷花,娇艳欲滴又透着几分悲凉和绝丽。
狱卒刚巧来到她的牢房,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轻敲了牢房。
“韦夫人,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可是重要证人,不能死了。
姚氏看他一眼,眼神尽是高傲和不屑,随后垂眸不语。
狱卒才不在乎她怎么看自己,来到刑部大牢,没几个能活着走出去。
姚氏侧过身子望着熟睡中的女儿满脸疲惫和余惊,眼泪夺眶而出,掩面低声痛哭。
女儿啊,是娘亲害了你。
紧紧握着手里的丝帕,姚氏心中恨意难平。
这是祖父让人暗中送来的,她接到的时候心生欢喜,以为祖父是派人来救自己。
谁想到竟然是一块折荷丝帕,她不笨,她知道祖父想要让她死。
呜。。。。
曲起身子趴在膝盖上,姚氏捂嘴痛哭,身子微微颤抖,泣声中有绝望和不甘。
她从小在祖父膝下长大,她知道祖父为了国公府殚尽竭虑,朝堂中更是一人敌千军,在她心中,祖父就如同神一般的伟大。
是他凭一己之力将当初那个势微的国公府变成了今天这般权力滔天的大树,是他让曾经别人不放在眼里的成国公府成为现在京都人人都想巴结的所在。
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祖父会如此对待她。
眼泪滴落在雪白的丝帕上,晕开点点透明的花朵。
韦甜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似乎听到母亲的哭声,微皱眉后清醒,见到在哭泣的母亲一个激灵起身。
“母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韦甜望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心里十分害怕,捉着她的手不放。
姚氏望着女儿娇嫩的五官,勐然搂住女儿,嚎啕大哭。
韦甜以为姚氏是怕,忙拍她的背安慰母亲:“母亲,没事的,外祖父,外公会来救我们回去的。”
从小到大,只要母亲有什么事,外祖父第一时间帮她们处理得妥妥的。
这次被捉入牢,她除了初时受到惊吓,后面倒没有闹。
韦甜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担心,她坚信一定可以平安出去的。
哼,待她出去后,第一时间把那道长给砍了。
姚氏握着女儿瘦小的双肩,捧着她小巧的脸,泪眼婆娑又坚定道:“甜儿记住了,出去后前往你外祖父家住,唯有成国公府才能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想到要留可怜的女儿在世间,姚氏胸腔被恨意填满。
韦甜不解:“母亲,为什么要回外祖父家住?”
她又不是没家,不想住到别人家去。
金窝银窝,哪里有自己家的窝舒服。
父亲和母亲都疼爱自己,家里所有人都会捧着她,为什么要住外祖父家。
外祖父家也不错,可到底没有自家自在。
在自己家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她。
姚氏颤抖的唇微动,目不转睛凝视着女儿,似乎要把她印到脑子里。
韦甜感觉到了她不对劲,有些害怕:“母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没事。”深吸口气,姚氏让自己的表情尽量自然:“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抚向她的头发,姚氏笑道:“再睡一会吧,等下说不定外公他们就来接我们走了。”
韦甜躺回原位,想到什么,脸色阴毒:“母亲,待从这里出去后,我一定要杀了那道士。”
给那什么没用的符,还说不会有人知晓,结果有味道。
“放心,你外祖父会处理的。”
为了保住成国公府,祖父一定会将那道士处理掉。
韦甜环顾牢房四周,满脸嫌弃:“这里又臭又脏,我想回家。”
抚着女儿纤细的腰背,姚氏掩下心中悲痛:“没事,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能回家了。”
“母亲,我。。我这个样子还能嫁给亲王吗?”
“甜儿。”姚氏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心脏一块被人硬生生刨走,鲜血流淌滴落,却不知如何对女儿说。
垂眸,幽幽暗叹,笑道:“自是会的,再过两年,你会更美,到时候王爷一定会喜欢你的。甜儿,你要有手段,记住一件事,有舍才有得。”
“嗯,母亲,我记住了。”
韦甜闭上眼,安心的睡去,想着再醒来时,外祖父已派人来接她回家。
姚氏望着狠辣有余却心计不足的女儿,心中万般遗憾和恨,最后化为泪水落下。
视线落在丝帕时,蓦然绝决阴鸷。
唐云舒在书房寻到萧以霆,推门而入时,里面的商谈声戛然而止,满屋官员转头,看清是谁时脸色惊诧。
额,脚停在门槛上,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好像无意中打断了他们的商议。
萧以霆在见到他那刻,清冷眸光透出几分暖,扬手让官员退下。
官员们忙行礼,路过唐云舒时都忍不住瞄一眼,暗道好生俊俏的公子。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他们自不敢问,快步离开。
唐云舒来到萧以霆眼前,笑道:“是不是打拢到你了?”
早知他们在,自己就晚些来。
萧以霆握着他的手轻轻一拉,唐云舒跌入怀中,宽袖扬起优美的弧度。
下巴抵着他肩骨,忍不住亲了亲他耳垂,语气温柔似水:“刚巧也在想你。”
手放在他腹部,温热让萧以霆心头一阵酥软,他的云舒,当真好看。
唐云舒握着乱动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早上我那好父亲来寻我了。”
“成国公世子刚才据说跪晕了被抬回去。”
“一天就晕了?”
他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成国公世子跪在亲王府外的盛景,显然,他来晚了一步。
这个身体实在不行,是真晕还是假晕就不得人知。
萧以霆搂住他,语气淡淡道:“此次,我必要给成国公一次重击。”
成国公假意拖病,为的就是再次强势回归,谁会想到她最疼爱的孙女会重拳打破他的计划。
“成国公现在抱病在家,还跪倒在皇宫前。他是老狐狸,想要弄他只怕不容易。”
成国公拖着快入土的身子跪倒在皇宫外,搏的不是皇帝的怜悯,而是京都百官和百姓的同情。
姚氏一时煳涂,是她的事情,成国公要做的是不连累成国公府所有子弟。
不得不说,这招实在高。
唐云舒歪头看他,嘴角有着幸灾乐祸的笑:“我那好父亲竟然还想我给你求情,当真可笑。”
从姚氏想杀他那一刻,姚氏在他心里早就上了必死的名单。
萧以霆想到韦声,神色划过幽冷,这个韦声,他早晚不会放过他。
这些年来对云舒不闻不问,待到儿子成长到很优秀的地步时,竟然开始想利用儿子,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
“不必理会他,没有成国公,韦声翻不出浪花来。”
韦声当官,业绩只是平庸,算不得出众。
如若没有成国公拉扶,他一辈子都做不到现在的四品官位。
萧以霆抚着他肩膀,垂眉浅笑:“云舒,姚氏你打算如何处理?”
“杀了的话,过于便宜。”
姚氏和他们的帐,他定要好好和他盘算盘算。
就在此时,外面一个侍兵急步而入,似有什么紧急之事。
清泉走出书房,听到侍卫的话脸色微变,忙转身回来。
“主子,姚氏在牢里畏罪自杀了,还留下了悔恨血书,将所有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什么?
唐云舒讶然挑眉,转头看到身边人霎然沉下的神色。
“还真下得去手。”
以姚氏的个性,绝对不是她自己要死的。
很简单,她的死对谁有好处。
唯一得益的,就是成国公府。
萧以霆冷眸扫向桌面的折子,语气透着凛然:“成国公七十八岁,年轻时就以心狠手辣闻名,倒不想入土半截,出手仍如此果断。”
唐云舒迟疑道:“姚氏是河里捡回来的?”
据他所知,所有孙女中,姚氏因是长孙,从小娇生惯养,最得成国公宠爱。
“一个外嫁的孙女跟成国公上百号人来讲,真的微不足道。”
自己的子孙后代比起一个孙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成国公一直知道自己势力庞大又舍不得放手,早就被皇室忌惮,这样明显可扳倒自己的把柄,他绝对不会留下。
唐云舒嗤之以鼻:“可惜了姚氏。”
这刻,唐云舒倒有些同情她。
自以为自己是成国公府最幸运最得宠的千金,到头来也是一枚随时可碎的棋子罢了。
“姚氏自不是心甘情愿赴死,她为的是保自己的宝贝女儿。”
她不死,她和女儿都要流放。
自己一命,换女儿清白脱身,成国公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姚氏自我了结。
够狠,够毒!
唐云舒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我会子我那可怜的父亲,只怕要哭天抢地了。”
韦声所有前途全靠妻子得来,姚氏身死,他必受牵连。
唉,因果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姚氏,就这么死掉,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