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第45章 暗河 万人丛中一仗剑,只消一眼是平生……

  

  说来, 我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短短几月之内,我重复历经了断腿、刺杀、溺水、遇虎、绑架、爆·炸等各种遭遇,感叹自己倒霉之余, 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在遇到危险时,倘若自己又瘦又矮又没什么本事, 那么最好的求生之法, 便是迅速寻到场中最有本事的靠山。  

  

  ——于是我毫不迟疑地扑向了淮阴王。  

  

  方才闲聊之时, 他曾说到自己出行不便,自小身边没离过人,就是今日参加这弘法道坛, 也带了十余个乔装侍卫一同入内。

  我还就不信了, 这个甩不脱的刺客,还能干倒淮阴王的人?  

  

  我离淮阴王坐着的位置之间只有两三人之隔,灵活一跳便跃到了他身后去。

  可谁知那刺客竟是似乎知晓我心中所想, 手中刀锋霎时转了方向, 毫无阻滞地刺向了淮阴王。  

  

  便见到淮阴王眼神一凛,当即便将我护住, 捉着我的手臂连连后退三步, 一举避开了刺客的攻势。

  而四散的人群之中, 亦在此时冲出数个精壮的汉子, 亮出兵刃劈向刺客。  

  

  一时场中罡风阵阵,数道身影纠缠起来,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淮阴王扯着我,在两个护卫的掩护之下,迅速逃离广场。  

  

  “抱歉,”我们来到了白云观后舍的避人处,暂时安全之后, 我道,“方才实在情急,知道王爷有侍卫保护,我才……才躲到王爷身后的,不是故意要害王爷。”

  淮阴王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  

  

  我点头,认真道:“这刺客是冲我来的。”

  “你怎么知道?”

  “两月之前我曾见过他,当时他闯入了我家,试图杀我,没成。”  

  

  淮阴王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颇为复杂:“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能招惹上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

  ——说来就复杂了。  

  

  我顿了顿,道:“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无意间得罪了谁吧。”

  淮阴王见我明显不愿多言的样子,便也没问下去。  

  

  我俩进入一处屋舍。

  这是在三霄殿后,供信众香客休憩的屋子,位于白云观边缘,被雄伟的殿宇遮住,从外边看过来,并不明显。  

  

  淮阴王只留了两个侍卫在身边,我们入了这屋舍之后,便留了其中一位近身守护,另一位护卫出了屋子,确认刺客是否被擒获。

  道场上的人声渐消,我们离得远了,也不能确定外边的情况。  

  

  我走到屋子边缘,贴着窗纸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淮阴王与我一起在屋子里,我也不敢开窗——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我一人出事事小,若是因此让当朝王爷出了什么事,十个我也赔不起。  

  

  我听了一会儿,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安心的迹象。  

  

  曾听出过海的渔夫说,海上的暴风雨来袭之前,总是特别宁静。天上翱翔的海鸟、船下来往的游鱼,若是骤然之间消失不见,那么便预示着狂暴气候的来临。

  如同黎明之前的夜幕总是特别黑。  

  

  我将耳朵压在窗纸上,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将我的感觉说出口时,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风声。

  

  说是风声,也不尽然。  

  

  那风声极细极薄,似剪刀擦过丝帛,瞬息之间划破长空,不留分毫痕迹。

  我咽了咽口水,耳中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接着,数道相似的风声再次在屋外响起。

  这次还伴随着不明显的重物落地和人吃痛闷哼的声音,以及……刀锋交鸣。  

  

  “王爷……好像有人来了。”我往屋子中间缓步退去,靠近淮阴王,“而且不像是您的护卫。”

  噌地一声,留守屋中的那个侍卫剑锋出鞘。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如同开战前的擂鼓。

  几乎在那剑鸣响起的瞬间,屋舍两侧的窗子猛然间同时跃入了数人。  

  

  那人有同伙!  

  

  屋内混战起来。

  

  这进入屋子的刺客,包含之前那个黥字刺客在内,足有八人之多。

  淮阴王在外的手下似乎已被料理干净,此刻唯一剩下那位正举剑奋力相抗。淮阴王亦身怀武艺,手边没有兵器,他便随手拿了屋子里的一把笤帚与刺客周旋起来。  

  

  我拎着一把条凳贴在墙边,紧张地注意着战局,力图使自己不被注意。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这人一而再地试图杀我,甚至还为了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不惜派了足足八人一齐动手?

  说实在的,养着这八个人得花多少钱?

  ——我他娘的都不知道我居然这么值钱。

  

  不过是知道镇抚司被烧的真相,真的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还有那个至今都找不到人的朱明……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或者说……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或更大的牵扯?  

  

  我头脑混乱起来。

  

  我为人虽不怎么样,但打过交道的人事还算不少,我一向为了生计小心翼翼,不曾过分得罪过谁;外人的是非,也从来不多管闲事擅自搅和。

  若说这十七年来生过最多的是非,都是这几个月内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是倒霉事。  

  

  我似乎能窥见一条隐秘的暗河掩藏其中,携着我不了解的某些事物将我缓缓拖入,我想寻找线索,可却总抓不住水流,瞧不清来处、望不见去处,只能盲目地随波逐流。  

  

  正当我脑子混乱之时,忽然一道寒光朝我激射而来。

  剑鸣嗡响就在眼前,我眼睁睁瞧着那锋刃离我越来越近,可身体却像是被浇了铁水,一步也动弹不得。  

  

  “应姑娘!”

  听不清是谁的叫喊在耳边出现。  

  

  我眼前不知为何,或许是被兵刃的冷光晃了眼,竟然出现了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我很熟悉的脸。

  

  刀削斧劈,轮廓深邃。一双凤眸微微上挑,流出三分冷冽。眉峰似剑、山根高耸,不带感情瞧你的时候,像隐匿在林中的豹子,尽是冷酷无情;可若是收回了利爪,他或许又会上前,用身上服帖的绒毛在你身上得寸进尺地乱蹭,教人不能拒绝。  

  

  ——将死之际,我想见的人是谢阆。

  这样的念头荒诞又疯魔,若是平时,我肯定弃之如敝履、更想避之如恶鬼。  

  

  可人要死的时候,想什么似乎由不得自己。  

  

  我不知道在这剑锋与我相距的这短短几步路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长,我的眼前瞬息之间充满了这三年中有关谢阆的所有点滴。  

  

  他在雨下屋檐不经意地抬首。

  他在练武场中凌厉的一瞥。

  他在骄阳下纵马而来。  

  

  万人丛中一仗剑,只消一眼是平生。  

  

  我认命地合上眼,说不清是害怕见到自己的死亡,还是害怕自此遗忘了那张脸。

  

  也是这时,身前猛然响起噌的一声,一道影子不知自何处而来,遮住了我眼皮上的光。  

  

  “我的人也敢动?”

  “你们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