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第32章 相亲 敢情他这是流水相亲宴。

  

  像谢阆这样的人, 自小就活在众人的瞩目与光芒万丈之中。

  十五岁夺晟朝武技魁首,十七岁一人对阵数十死士救驾大觉寺,十九岁跟随老侯爷征战西狄, 二十二岁建功立业荣光凯旋。

  

  他这二十二年,过得顺遂风光。

  比谁都漂亮, 比谁站得都高。

  

  我将视线从他腰间的草龟上挪开,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侯爷。”耳边响起庄何似和傅容时的声音。

  我垂下头行礼, 视线里出现一双云纹长靴。

  

  提问:谢阆会跟人打招呼吗?

  回答:这辈子都不会。

  

  然后——

  “傅大人,庄大人。”他亦招呼。

  我:“…………”人还是不要说大话

  

  谢阆对傅容时道:“听闻近来京中案子不少,没想到在此能见到镇抚司的人。”

  傅容时回:“的确事忙。可赏荷宴亦是京中盛事, 镇抚司协助举办也理所应当。”

  

  “不知戎卢人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已经有了些许线索, 只是……”

  

  两人竟就寒暄起来。

  他俩毫无阻滞地对视说话,十分和谐。

  

  我夹在两人中间不大自在,便悄无声息地朝庄何似的方向挪了挪。

  可看完了谢阆和傅容时, 再看庄何似, 未免就觉得他过于书生气了些。其实他个子也不矮,但大抵是站错了地方, 在两个武将面前显得格外瘦弱, 如同误入了狼群的小羊羔。

  我开始怀疑秦簌簌的眼光。

  

  过了一会, 对话终于结束。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觉得谢阆总该走了的时候, 他转向了我。

  

  “不是说不来了?”谢阆问。他目光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澄澈分明,语气熟稔随和。

  “啊……”我语塞一瞬,“我……院首大人让我来。”

  

  “和庄大人一块来的?”他视线朝着庄何似偏了偏。

  “……对。”我大方道。

  

  “那现在进去吗?”

  “……进。”

  

  我朝傅容时招呼一句,便要抬步进门。

  正是这时,谢阆忽地回身。

  “对了,还没谢你……”他慢条斯理开口, “你给我挑的衣衫很好。”他穿着的正是前几天我挑的料子。

  

  我没细想他的话,只客气道:“举手之劳罢了,何况侯爷已经谢过了。”我朝前走。

  “也是,”他走到我旁边,跨过玉烛苑的门槛,“再谢显得生疏了。”

  

  “还是生疏些好,”我认真道,“人多口杂,可别影响了侯爷清誉,耽误侯爷今日相亲。”

  话说着,身旁的人忽然多了不少。他的身份背景摆在那,一进玉烛苑,比剥开了壳的金矿还诱人,漏出一缕光就足够将半座玉烛苑都吸引过来。

  京中士族的贵子贵女们饿虎扑食一般出现,将谢阆逐渐围住。

  

  我笑了笑:“侯爷相着,我们先走了。”

  也没管他听没听见。

  

  *

  

  秦簌簌约我在玉烛苑东头的采诗庐中见面。

  采诗庐在平日里多是举办诗文会的地方,正是迎合了庄何似的喜好。

  

  还差几步走到竹庐时,我已经听见了热闹的人声。

  坐在其中的一人透过窗子远远见着了我与庄何似,便出来迎接。

  

  今日秦簌簌着了一身浅蓝衫子,料子轻薄,肩线袖口用银线细密地绣上了繁复的团纹,辅以珠翠点饰,走动之间矜贵典雅,被这玉烛苑的景致一衬,生生逼出了几分惊艳。

  “庄大人好。”秦簌簌上来就朝庄何似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眼神温柔似水。

  我:喂喂秦小姐能看看你姐妹我吗?

  

  “秦姑娘。”庄何似颔首。

  “没想到庄大人也赏脸来了,”秦簌簌执帕掩唇微笑,“今日的小宴只是朋友相聚,早知道庄大人来,应当再置办周全些才是。”

  我:是谁一天连写了三封信笺跟我确认庄何似来不来?到底是谁?

  

  我们三人朝着竹庐走去。

  趁着庄何似没注意,我扯过秦簌簌来。

  

  “我同你说,我将他带出来了,但成不成可都没下次了啊。”我同她咬耳朵,“你也知道应院首多重视翰林院的人——今天庄何似跟我接触了,明天应院首就能让他跨火盆祛祟邪祟,我可没脸再约人家第二回。”

  “你放心,我肯定能拿下他。”秦簌簌给了我一个成竹在胸的眼神,抱了抱拳,“师妹恩重如山,嫂子永生难忘。”

  

  我一脸不解:“谁是嫂子?”

  秦簌簌朝庄何似的方向挑了挑眉:“既是应院首的门下,自然就算得你半个师兄——等我过了门,我这不就成你嫂子了?”

  

  “哎,”我不服,“以前你撮合我和阿徵的时候,你叫我弟妹;现在你看上庄何似了,你就叫我师妹……我怎么觉得我总是在吃亏?”

  秦簌簌嗔怪地“啧”了一声:“都是一家人你这话说得就生分了啊。”

  

  我摸了摸脸上疑似的湿润,瞪她:“好好说话,别喷唾沫。”

  “说正经的,”秦簌簌没理会我的嫌弃,“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庄何似啊?”我摸着下巴琢磨琢磨,“他跟应院首一样的古板迂腐,我估计应当眼光也差不多——就端庄贤淑、温良恭俭那种吧。”

  

  “这么巧!”秦簌簌眼睛放了光,“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嫂子您可要点脸吧。

  

  我们走进竹庐之中。

  这竹庐不大,却装潢得雅致风流。正中引了凤沽河河水入内,以黑石雕刻出水道,其间摆放美酒珍馐,正是一出曲水流觞。

  秦簌簌为了庄何似能上钩,早已约了一伙朋友助阵,有男有女,皆是京中出身,着实下足了本钱。如今他们已经纷纷入座,正空了三个位置。

  

  我给秦簌簌和庄何似留下了连着的位置,独个坐到了窗边。这座位正在凤沽河边,低头有荷香,抬头是亭台,景致着实不错。

  反正今日的主角不是我,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秦簌簌说话,眼神飘到了窗外四处转悠。

  

  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我眯了眯眼——

  

  ——谢阆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我隔壁的水榭小亭上行来。

  紫檀色的影子颀长挺直,如山岩巍峨;浅碧色的影子娇小柔软,如弱柳扶风。

  

  我收回眼神,听秦簌簌说着今日小宴的安排。

  

  “今日既然来了这月沽河畔的采诗庐,便也做一回文人,来一场曲水流觞诗文令可好?”她微笑开口,执起身前的酒壶斟了杯酒,轻柔地放入水道。

  “咱们定下主题,酒杯到了面前时,便说一句与主题相关的诗文,倘若有对不上或对的太慢的,便自罚一杯。”

  堂下众人纷纷赞同。

  

  我:笑不出来。

  我朝秦簌簌的方向挪了挪。

  “秦簌簌,我怎么办?”我虽然是翰林院首的女儿,可也是出了名的胸无点墨,你让我算个勾股背个卦辞我信手拈来,让我行诗文令……抱歉,我先走一步。

  

  秦簌簌敷衍我:“很简单的,你别担心。”

  “大不了就是喝点酒呗。”

  

  “你这是过河拆桥。”我控诉。

  “拆不拆的我也过了河了,”她脸上笑得温和,从嘴角逸出声音来,“师妹你实在不行就牺牲牺牲,成全嫂子。”

  我憋着骂,伸出手去,借着袖子的遮掩,右手伸向她的大腿。

  

  秦簌簌躲闪不及,被掐个正着。

  “嘶——”秦簌簌忍不住疼出声来。

  

  庄何似眉头微蹙,转头看向神情明显不自然的秦簌簌,语调微扬:“秦姑娘,怎么了?”

  “这是高兴的呼喊,”我抢着答话,真诚微笑,“为自己想出了这个诗文令的点子,着实感到骄傲。”

  

  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转向秦簌簌:“是不是?”

  秦簌簌僵硬地笑着点点头。

  

  *

  

  片刻之后,诗文令便开始了。

  行令从秦簌簌开始,转过一圈从我这结束。

  

  “咱们第一轮先来个简单的,”秦簌簌开口,“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日,咱们便以‘月’字为题吧。”

  她早有准备,第一个起头毫不犹豫开口便是一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接下来便是庄何似——“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

  

  这竹庐中人数不少,曲水流觞漂得也慢;酒水到了谁面前,还得给个面子留下时间让人想想……这等着轮到自己的这段时间,就着实无聊起来。

  我有意无意地又往窗外望去。

  

  河畔水榭小亭之上,那两抹影子已经坐下了。

  离得有些远,我自然是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从我的位置,能看见那姑娘的侧脸——笑得像朵花儿。

  我着实有些好奇,像是谢阆那样成日冷着脸、见谁都像人欠他二百吊钱的样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能让人笑成这样?

  

  我忍住好奇,将视线收回到竹庐之中。

  诗文令正过半,庐中众人此时正瞧着通政使家的少爷,等他摇头晃脑地捏着酒杯想下一句。

  

  我脑子空空,转手就将假装专注行令、实则认真看脸的秦簌簌扯了过来。

  “你有什么多余的诗句借给我没有?”

  

  秦簌簌无情道:“没有。”

  “别藏着掖着,”我蹙眉,“要不回头我就跟院首大人说我要亲自嫁给庄何似。”

  ——虽然这样可能会被应院首自断香火。

  

  但这招对付秦簌簌还算管用。

  她假模假式地咳了一声,颇不情愿地在我耳边低声念了一句。

  

  又等了片刻,诗文令再行了几个人。

  我捏了一颗青梅放进嘴里解闷,大概是太闲了,便再一次不自觉地瞟向隔壁。

  

  紫檀色的身影如常端坐,而对面的姑娘——

  我定睛仔细一看。

  ——怎么换成了藕荷色的衫子?

  

  “小吉,到你了。”我正奇怪着,秦簌簌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来,朝众人微微一笑,伸手放开酒杯任其下行,说出从秦簌簌那威逼来的存货。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一圈的诗文令无人饮酒,便顺行了下一位。

  等到这第二圈的诗文令行了一半时,谢阆对面的姑娘已经换成了第三位水红衫子。

  

  ——敢情他这是流水相亲宴。

  青梅是下一季更脆,姑娘是下一位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