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佛诱我心>第57章 守护 三更合一

  “小月亮, 你一定要为了这么几个陌生人和我作对吗?”尉迟重光目光微敛。

  可绮月的刀更快。

  这段时间,她已经完全将纡的内力吸收完毕化为己用,从此以后只怕是天下间在无敌手。一直在洛水村, 还没有机会来得及验证呢。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 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刀光乍亮, 如飞花滴雨, 落地无痕,转瞬间便取了前头几名黑家军的性命。

  “保护殿下!”黑家军众人齐声大喝道。

  “救我!救我!”阿纳克都陈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种如同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让他毛骨悚然。若不是还有野王和黑甲军在, 只怕他已然要当街逃走。

  都陈紧紧挨着尉迟重光,生怕自己被忽视。

  却见寒光泠泠的刀光自自己的面前劈开一道缝隙,长风如舞, 刀锋将他的发冠自他的发顶掀开, 长发披散了一地。

  不过绮月的目标本就不是都陈,而是尉迟重光。

  这个人,死不足惜!

  她手中长刀一挥,落在尉迟重光的头顶, 就要劈下。

  “小月亮,你真的太让我惊喜了。”尉迟重光双眼中充斥着近乎于狂热的迷恋,“这样的速度,只怕整个天下也是少有的吧, 本王竟然都躲不开了,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本王真想把你‘拆开’来看看啊。”

  绮月眉头紧皱,她想杀尉迟重光没错, 但是她更想救下洛水村的人。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尉迟重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挑眉一笑,“你杀了我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呢。”

  “让黑甲军放了村民,滚出洛水村!”绮月抿着唇道,“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哦?”尉迟重光歪着脑袋瞧她,竟然突然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脖子顶住了绮月的刀锋,笑嘻嘻地道,“你的刀快又如何,你只有一个人,能护住所有人吗?”

  “你!”绮月皱着眉道,这一次见面,尉迟重光看起来越发地疯癫了。

  他的话音刚落,黑甲军迅速上前,已在绮月皱眉的那一瞬将洛水村的村民们控制了起来。

  “就算你武功高强又如何,你能护得住所有人吗?”都陈见二人僵持,绮月隐隐落了下风,大声讽刺道。

  绮月脸色不善,甚至不用刀,只横劈一掌出去,只用掌风便将那都陈拍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杀你,还是容易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只是看脚下的一只蝼蚁。

  尉迟重光目光一亮,他在少女的身上看到了他最喜欢的东西,那种属于她的桀骜不驯,不屑一顾。仿佛只要看到她这幅样子,便能让他心潮澎湃,如同一壶烧开的热水。

  黑甲军众人的配刀就放在村民们的脖子边,有几人已经恐惧地吓到失禁,尿骚味与酒宴上食物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绮月有点闹恶心。

  “救救我们,绮月姑娘,救救我们吧。”

  先哭喊出来的是刘婶,然后是许多人跟着一起哀求起来。

  “不许求他们!”小蓉大声喊道,“他们都是坏人!你们都在做什么!”

  “小蓉说的没错,我们虽然只是普通百姓,却也该有自己的信仰。”姜从沉声道,“你们怎可如此对待绮月姑娘。”

  “我们只想活下来!”有人推搡了姜从一把,声音扭曲地道,似乎整个人已经崩溃。

  姜从本就年纪渐长,当下便脚下不稳,一脚摔在地上,幸好小蓉翠翠几个孩子赶忙上前扶住了,才没摔出大毛病来。

  他长叹一声,面对想活命的乡亲们,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闭嘴。”尉迟重光冷声道,“太吵了。”

  黑甲军面上的怒神面具犹如妖魔,控制着那人的黑甲卫手下长刀一拉,那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众人低声呜咽,缩成一团,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绮月的身上。

  “绮月,你真的太美了,本王越来越爱你了。”尉迟重光伸出手,似乎想抚摸绮月的脸庞。

  绮月手中长刀一用力,在尉迟重光的颈项处割出了一道伤痕来,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滴在了衣领上。

  “你这个疯子!”绮月咬牙切齿。

  “你知道的,我在乎的只有你而已。”尉迟重光笑了起来,好像绮月的愤怒是对他的赞扬,“你要本王死,本王就马上去死,整个洛水村给我陪葬就好。不过你看,这群人其实并不值得你救,你救他们是为什么呢,让他们践踏你的牺牲,继续过他们的太平日子?这太不公平了。”

  “还不如给本王的花花草草做个肥料……”他似笑非笑地道。

  “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他们?”绮月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尉迟重光的话。

  她深谙与这个野兽的相处之道,他是一个真正视人命如蝼蚁的人,他并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包括他自己。

  如他所言,他心中从始至终,只要她一个人而已。

  尉迟重光果然兴奋地盯着她,“你跟本王走,本王就可以饶这些垃圾一命。”

  “救救我们吧,绮月姑娘——”

  村民们的哭喊声仿佛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好。”绮月颔首,“只要你遵守约定。”

  “你点头,我放人。”尉迟重光此刻内心的愉悦,简直是溢于言表,在场无人看不出来,“你知道的,本王一言既出,从不食言。”

  绮月别过头,手劲一松,长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黑甲军众将士手上威胁着村民们性命的刀,也立即收了回来。

  “小月亮,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尉迟重光将绮月往怀中一揽,手指攥住她的下颌吗,逼着她看向自己,“还有他们刚才说,你和另一个……男人?”

  绮月撇过眼,并不看他,只冷声道,“你说过放了他们,不然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算了。”尉迟重光也不在意,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绮月一个人,“反正你现在,又归我了。”

  他面上洋溢着的兴奋与欢愉,仿佛一个终于得到心仪顽具的孩童。

  *

  玄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他昏昏沉沉地想起身,却见绛曲和小蓉几个孩子,扶着姜从坐在他的床榻边。

  “你们……”宿醉之后,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绮月姐姐她……被坏人带走了!”翠翠肉团子一般扑了上来,嗷呜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姜从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了,他长叹一声,神色倦怠,再也不见昔日的神采。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玄素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几人面面相觑,于是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与玄素尽数描述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玄素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怔了一怔。

  他想起昨夜他冲动之下,为绮月挡了那杯酒之后,神思便混沌了起来。可他隐约之间,却还记得绮月与自己说的话,虽然支离破碎,却又如此清晰。

  他主动亲吻了她,而她离开的时候,也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

  绮月……玄素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感觉心中涌动着的情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好像已经做不到,只沉默地站在一边守护你了。

  “大人,您快去找绮月姑娘吧,我们叫了您一夜,可是您一直醒不过来。”姜从焦急地道。

  玄素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劲,她下手实在是太果断,过了一夜都还在疼,只怕是都要起了淤青。

  “先不急。”玄素道,“现在还是你们,现在村民们怎么样了?”

  说起这件事,大家就感觉愧疚。姜从撇开脸,孩子们更是冷哼一声,不掩厌恶。

  “要不是他们,绮月姐姐才不会受制于那个坏蛋呢!”小蓉性情暴躁,更是气得直跺脚。

  “这件事情,是我洛水村对不起你们。”姜从长叹一声道。

  刚才在复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隐瞒村民们对绮月的态度。

  玄素只是道,“人活在世上,求生是本性,没什么好说的。再说既然他们是为了找人而闯入村中,或许多少也有我们的缘故,指不定是我们拖累了大家才是。”

  “大人您不能这么说!”绛曲不悦地道,“虽然说人各有命,但是绮月姐姐是为了救大家才受制于人,是洛水村对不起姐姐。”

  “好了。”玄素无心于他们说道这些,索性便不在纠结,抬头对姜从道,“姜村长,如今你们村子已经不安全了,还是速速搬离才好。”

  姜从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大人所言我已经想过了,如今已吩咐愿意和我一起走的村人,一同搬到更偏僻的位置,再更名为磐石村。”

  “磐石村……”玄素愣神,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

  “怎么了?”姜从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玄素摇了摇头,“是个好名字。”说罢却看了绛曲一眼。

  前世,自己为救苍生泄露天机,却被反噬,命寿将近的时候,与空念一同遇见绛曲。

  那时候,洛水村就是叫磐石村。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是一次轮回。

  “大人要和我们一起搬家吗?”翠翠泪眼汪汪,期待地瞅着玄素。

  “笨!”小蓉猛地一拍翠翠的脑瓜,“大人是要去救绮月姐姐的!”

  玄素失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发顶,“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

  说完,目光又落在绛曲的身上。

  “希望你这一生,能一直平安快乐地活下去,再也不要经受任何苦难。”

  绛曲似懂非懂,对玄素报以盈盈一笑。

  “大人,不知您身上的伤如今可还好吗?”姜从见玄素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那时候您出手救下洛水和聂姑娘,本是应当我们来感谢您的,如今却……”

  “不碍事的,不过是生来便有的毛病。”玄素笑着道,“聂医仙后来帮贫僧调理了一阵,便好了大半,您不用担心。”

  “如此那就是最好了。”姜从长舒一口气。

  等到众人离开,玄素也打包好了行囊。临行前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间小院,仿佛还能听到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小蓉满地撒丫子乱跑,惹得绮月直跳脚。

  那些平淡却快乐的生活,再次离他远去了。

  如今绮月的武功已直至臻,只要她不想,便少有人能伤她。玄素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是更明白,他想要和绮月在一起,两个人之间还有一条天堑的距离。

  而这条天堑,就是他的师父,阿难。

  玄素抬脚踏出门槛,转身轻轻扣上了院门。

  师父,你到底是生是死,与西凉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一袭黑袍的僧人,带上帷帽,清隽的面容落入一片阴影之中,掩去了所有平静。

  *

  野王府里的女人像春天的野草,换了一茬又一茬,却已经有无数的女人如飞蛾扑火般期待着被野王看中。

  “阿芝姐,怎么这几日都不见殿下的人影了?”新来的姑娘梅乐坐立难安了几日,这一日实在忍不住了,便来问这府里年份最长的女人。

  阿芝在府里呆了很长的时间,也是大家公认最了解殿下,最讨殿下欢心的女人。

  不仅如此,她虽然自己受宠,却待人极其友善温和,从不嚣张跋扈,俨然是一根镇海神珠般的存在。

  可是最近,这颗镇海神珠好像有点不灵了。

  “殿下爱去哪,又不是我说了算的。”阿芝的语气不善,显然带着恼怒。

  梅乐吓了一跳,当下便不敢再多说,只顺从地为阿芝沏茶。

  阿芝瞧了一眼这姑娘,据说是野王从青楼楚馆里招来的雏,还担了一个花魁清倌的名号,本来叫梅月的,进府后改了名,叫梅乐。

  阿芝心里啐道,“呸,什么美人,还没那人半分的姿色,不过是个庸脂俗粉。也就是运气好,名字与那人撞了一个字罢了。”

  面上却扬起宽和温柔的笑容来,抱歉地对梅乐道,“哎呀,最近来了月事,身子有些疲软,方才并不是有意的。”

  “姐姐不用如此客气。”梅乐嫣然一笑,乖巧地道,“也就姐姐会因月事这种事懊恼,像我们这些人,左右殿下也不来房中,怎么着倒是无所谓的。”

  阿芝的眼睛却盯着她,这个死丫头,笑起来,也有三分像她,怪不得会被抬进府里。

  “姐姐?”或许是阿芝的目光实在太过可怕,梅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难以维系,艰难地道。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男子的声音,隔着假山传了过来。

  “把这些花花草草的全部拔了,夫人喜欢什么,便种什么。”

  “是殿下来了?”梅乐的眼睛一亮,她听得不大清楚,只听到了声音,便欣喜地对阿芝道,“殿下一定是来找姐姐的吧,我需要避让一下吗……”

  她说话时眼睛闪烁着光彩,又哪里是想避开的意思。

  阿芝心里头冷哼一声,不过她也没想到,殿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园子里。

  此时她们正是在野王府的花园之中,平日里这个时间,殿下都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会客的,今日竟然连门士都不接见了,反而来了花园中赏花?

  这怎么想怎么稀奇。

  不过阿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己掉自己的面子,于是只是瞥了一眼梅乐,“你不用走了,在这里斟茶便好。”

  “谢谢姐姐。”梅乐欣喜若狂,只要能留下来见一见殿下,凭借她的美貌,如何不能讨得殿下的欢心。

  梅乐想起在楼里那一夜的温存,殿下俊美的脸庞,便觉得心头小鹿乱撞。

  那边的人已经转过假山走了过来,确实是许久不见的野王殿下。

  只是……梅乐与阿芝的目光同时一怔,只见男子身边,还有一绝色美人。

  阿芝的脸色率先难看了起来,而梅乐却是怔在原地。

  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美貌,在这个少女容色面前,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这是……”梅乐忍不住出声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尉迟重光见两女在此,当即不悦道。

  梅乐毕竟是新人,被问的当即一愣,支吾着道,“我们一直就在这里……”分明是她们一直就在这里,为什么殿下一过来就要说她们呢。

  “那就快滚!”尉迟重光厉声道。

  “殿下消消气,是妾身不好,梅乐是新人,不通礼数。”阿芝身姿优雅妩媚,欠身道,“妾身这就带她离开。”

  可万般温柔缱绻,却无人欣赏,那人只瞧着他身边的佳人,柔声道,“小月亮,你若是不喜欢,这些女人都可以为奴为婢,赶出府去也可以。”

  可男人身边的美人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回答。

  美人没有反应,尉迟重光当下便对二女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梅乐吓得身子直发抖,阿芝咬着下唇,脸上勾起一个乖顺的笑容,“是,殿下。”

  二人离开,一路无话,直到离那两人的地方远了,梅乐才战战兢兢地问阿芝,“姐姐,方才那个是……”

  阿芝的脸色骤冷,甩下几个字,“未来王妃。”

  野王尉迟重光迟迟无妃,此次回来之后主动自请,求娶美人月夫人,封王妃。

  月氏王庭宴上,众人窃窃私语。

  “你们看,那个就是月夫人,未来的野王妃。”有消息灵通的人指着主座上的一名少女道。

  “这个女人以前从来没见过,竟生得如此貌美,野王殿下可真会金屋藏娇啊。”身边人感慨道。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像……野王身边以前的那个西凉公主吗?”有年长些的妇人,忍不住插了句嘴道。

  “嘘——那个人可不能提。”当即便有人连忙打断道,摆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绮月端坐于主座之上,与野王同席,这是何等的荣耀。她一袭华服,只坐在那里,便已然是一道难得的盛景。

  “你想吃什么?这是南边送过来的荔枝,这个是归无送过来的雪梨……”尉迟重光坐在她的身边,耐心地给她讲解桌子上的每一道吃食,仿佛讨好她一般、充满希冀地看着她,“小月亮,你是不是想吃点别的,不喜欢这些?”

  这段时间,尉迟重光将全西疆最好的、最珍贵的东西统统碰到她的面前,任她采颉。无数在外头极其罕见的玩意,如流水般进了她的寝宫。

  “你看那个月夫人,野王殿下那样的男人,竟将她捧在掌心里,可她却一直冷着个脸,可真是不知好歹。”

  绮月听到有人在说,她的目光挪过去,看向那个说话的妇人,便见她闭上了嘴。

  尉迟重光当然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他只是拍了拍掌。

  立时便有两名黑甲卫出现,将那名妇人硬生生从座位上拖走了。

  “殿下……那可是臣的夫人。”在做的哪一个不是在月氏有身份的人物,那妇人的丈夫见到动静,便匆忙上前欲要拦下。

  “那好吧。”尉迟重光满不在乎地道,“一起拖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他们出现在这个殿内。”

  宴上静了一瞬,这些个人精早早便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此刻无数人看着野王身边的女子,心中各有盘算。

  绮月看了一眼桌上,拿起一片雪梨肉,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脆甜可口,可惜那时候在归无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吃到。

  她忽然想起归无和玄素相处的日子,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慢慢接受他了。

  “小月亮喜欢吃雪梨吗?”尉迟重光笑了起来,“快,把所有的归无上贡上来的雪梨,都送到小月亮的那儿去。”

  绮月冷眼看他,并不出声,可他也不觉无趣,就那么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重光。”月氏王阙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你跟我出来一下。”他脸色不善,虽然唤的是尉迟重光出去,眼睛却一直盯着绮月。

  “你在这好好坐一会儿,我去一下,马上回来。”尉迟重光将几碟雪梨耐心地摆在她的面前,铺了满满的一桌。

  等到二人离开了之后,绮月忽然站起身来,就要出去。一名黑甲卫注意到,于是便跟了上去。

  绮月的步履很慢,似乎并不知道有人跟在身后。她看起来路况不熟,在长廊上转悠了一圈之后,便寻了一位婢女问,“请问茅厕在哪里?”

  还听之前跟着殿下的同僚说这个女人武艺多好,如今竟然都没发现自己跟在身后,想来不过是会些花拳绣腿罢了。他们还真能扯大话,那名黑甲卫心中笑道。

  眼见着绮月进了茅房,那黑甲卫便索性寻了一块空地休息会儿偷个懒,只等那女子出来。

  等过了好一会儿,见一个婢女进去了又出来,那黑甲卫觉着有些不对,便将那婢女拦下,问道,“里头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

  那婢女上个茅房,却被一个大男人拦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想了一会儿才诺诺道,“好像……没有人了。”

  “该死!”那黑甲卫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的侧殿中。

  “重光,你老实告诉我,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昆月?”尉迟阙京沉声道。

  尉迟重光却只是一笑,“我既然定了她为我的王妃,还请王兄不要在为此而纠结才是。”

  尉迟阙京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怒道,“当年父王的吩咐,你已经忘了吗!如果那个女人是昆月,你绝不能娶她为妃!”

  尉迟重光脸色阴沉,却并不吭声。

  阙京长舒一口气,竭力放平声音,“那时父王去世前便吩咐过我,一定要不择手段,找到西凉遗族。那个东西,一定还在他们的手上。”

  “舍身蛊?”尉迟重光道,“父王那是年寿已近,他坏事做尽,就算再多活两年,也是不得好死。”

  “住嘴!”阙京打断道,“岂能如此说父王,父王都是为了月氏。”

  “那兄长您呢?”尉迟重光的唇边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王兄,您也是为了月氏吗?还是说,自己也想拥有舍身蛊。”

  “谁在那里!”外头有婢女大喊。

  两人相视一眼,推门出去,只见外面站着一名婢女,惊恐地望着这边。

  “刚才那里好像有个人……”

  尉迟重光目光微沉,还不待阙京开口,便快步回到了宴上。

  此时酒宴正酣,尉迟重光回到殿中,只见主座上的那个女子依然端坐着,似乎一直不曾动过。

  这时候,外头却有一名黑甲卫满头大汗地朝这边跑来,“殿下!月夫人她……哎?”他看到主座上的绮月,怔了一怔,话也只说了一半。

  “她怎么了?”尉迟重光却回过头来,问他。

  那目光阴冷而压抑,让黑甲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张口道,“没、没什么……方才月夫人出去了上了一趟茅房。”

  “然后呢?”边上的士官皱眉追问。

  “然后……就没了。”那黑甲卫挠了挠头,苦恼地看着主座上的女子。

  他明明一直看着茅房的门的,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那你在这说个屁!还杵在这干啥!”士官抬脚给了那黑甲卫一脚,将人赶走了。

  尉迟重光的心思并不放在这里,他回到座上,在绮月的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道,“你刚刚离开过这里吗?”

  “嗯。”绮月剥了一颗荔枝,放进口中,“去了趟茅房。”她说着偏头过来看他,目光幽冷,“怎么,我连茅房都不能去?还是你对自己下的药都信不过了。”

  “当然不是。”尉迟重光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这个葡萄也好吃的,你尝尝看。”说着便低头剥葡萄,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绮月却收回了目光,目视前方,“那日你在洛水村,不是来找我的吧。”

  尉迟重光微微一怔,面上的笑意渐浓,“我也是正好路过而已。”

  “你是在找一个西凉女人。”绮月轻声道,语气肯定。

  “是啊。”尉迟重光也不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可惜没找到,不然可以带回来,陪你一起的,给你当个玩意逗趣也好。”

  绮月心中厌恶,却也了解尉迟重光。他这样拥有绝对骄傲的男人,从来不屑于说谎欺骗自己。

  他们要找的那个西凉女人,难不成是……夜真儿?

  “小月亮,如果你想要,我就算翻遍整个西疆,也给你找一个同族来,好不好。”尉迟重光道,“过几日,就是我们的封妃大典了,本王要把天底下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统统送给你。”

  绮月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答话。

  *

  三日之后,封妃大典。

  绮月在一干婢女的梳妆操持一下,穿上了尉迟重光逼迫绣娘们赶工了几天几夜做出的赤色华服。

  美人盛妆,如曜日临世,璀璨光华,不分朝暮。

  纵然是婢女们也不由得惊叹,她们虽然在府中见过不少没人,却从未有一个拥有如此惊世之美。

  “月夫人,王上有请。”

  绮月正要出门,却正撞见一名侍从候在门前,看那装扮,确实像是月氏王身边的人。

  “月氏王找我可有何事?”绮月冷声问道。

  “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还请夫人速速走一趟。”那侍从道。

  索性时间还在,绮月便跟着那侍从一路走到了月王宫的宫门前。

  “奴才只能到这里,请夫人自己进去。”那侍从的脚步停在门外。

  绮月往里走去,整个月王宫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她站在殿门口,用力推开了门,抬脚踏了进去。

  “阙京。”绮月的目光微凉,看着殿中座上的男人,“好久不见。”

  “昆月。”阙京也笑了起来,“果然是你,我那个弟弟,没想到还是个痴情人。”

  什么痴情,不过是对自己的占有欲罢了。绮月心中恶心,此次她过来,更不是要跟他说这些的,于是开门见山地道,“你们直到现在,还在找舍身蛊。”

  “是啊。”阙京若有所思地道,“为君舍身,以命换命,谁不想要呢。舍身蛊……就在你的身上吧。”

  男人的眼中蕴藏着无限的贪婪,绮月却勾唇一笑,“你的好弟弟就要娶我为妃,我想,陛下您是永远得不到舍身蛊了。”

  “是吗——”男人的尾音又长又慢,挑衅地看着绮月,唇角缓缓溢出一口鲜血来。

  “毒杀月氏王未遂,你看这个名头,配不配你?”

  阙京一字一句地,缓缓道。

  绮月目光微凝,转瞬之间,外头便起了一阵嘈杂的动静,像是无数的黑甲军蜂拥而入。

  这样的情形,她简直是太熟悉不过了。

  该死的,若是如此,只怕她从月氏逃走的困难程度,要加上数倍了。

  绮月心中焦急,没想到尉迟重光的药对自己失效了,却被这个尉迟阙京挡了一手。

  绮月转身冲出月王宫去,只见已经有数量极多的王室近卫和黑甲卫冲了进来,朝月王宫包围过来,要想从正面突围,简直是难上加难。

  “小月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尉迟重光从重重黑甲卫中走来,朝她的方向伸出手,“跟我回去,封妃之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尉迟重光,你别恶心我了!”绮月身上的赤色华服迎风而动,她勾唇冷笑,“你对我真的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吗?没有,你的心里什么都没有,连你自己都没有,你就不配当一个人!”

  “大胆!!”原本应邀参加封妃大典的官员和命妇听了动静,便一起跟了过来,其中几人大声道,“你毒杀陛下,又出口污蔑我们月氏的野王殿下,就算已经是王妃,也难逃死罪!”

  “快!快把她抓起来!”有胆小的命妇已经被吓得够呛,高声大喊。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绮月回头一看竟是一名婢女。

  那婢女模样陌生,声音却有几分熟悉,匆匆道,“想突围,就跟我走。”说罢纵身便往边上不起眼的小道上而去。

  绮月当机立断,转身跟着那婢女逃去。

  “昆月!”尉迟重光的声音,响起在绮月的身后,可她半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

  前面的婢女却脚步微微一顿,继而加快速度,往外逃去。

  *

  夜真儿似乎对月王宫极为熟悉,带着绮月从一个个宫殿的细缝间穿行,许多小路就是在这里曾经生活了几年的绮月都没有去走过。

  二人左转右拐,终于走到一扇小门前,就这么如此轻松地逃走了出去。

  外头走出十数里远的距离,便到了一处荒野的树林里。

  绮月看着附近的景色,只觉得有些熟悉。

  上一次,也是这样……她和玄素、还有阿兰,逃出王宫,来到这里。

  那时候的一切,好像昨日才刚刚发生,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远。

  如果不是阿兰,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母亲和自己如此悲惨的一生,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还有玄素,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上一次自己晕倒,他一个和尚把自己带走,不知道有多费劲。还有他的身体,也不知道还好吗……

  绮月的头脑中莫名地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失神的一瞬,她忽然感觉颈项间一凉。

  “夜真儿?”绮月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辨认出了此刻威胁着自己性命的人。

  她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但绮月仔细一想,便认出了她的声音。

  “是我没错。”夜真儿摘下面具,手中匕首贴着绮月的脖子,“不要乱动,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