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迟来逢冬>第31章

  公主命侍女将画像好生收藏起来, 又看向沈融冬问:“若是我就此将画像拿走,太子妃当真不会有怨言?”

  “左右不是本宫的画像,”沈融冬笑着解释,“是娘家府中一直珍藏的, 既然公主喜欢, 我们也是朋友, 区区一副画像, 实在算不得什么。”

  公主同沈融冬坐往圆桌旁饮茶, 打量她道:“太子妃,既然端王是常年驻守在边疆, 那么太子妃也未曾亲眼见到过他?”

  沈融冬恍惚, 笑笑道:“幼年时同家父去过边疆,暂居的小半年期间, 也许见过, 可是幼年时的记忆模糊,事到如今,纵使见过也实在是记不清。”

  她这番话圆滑得滴水不漏,若在公主听来, 只当她是自身都不能够确定。

  也不算得上扯谎。

  公主表示理解道:“若是幼年时见过,那么现在的容貌早已经有了出入,太子妃想必也判断不了,画像和真人有几分像了。”

  沈融冬微微笑:“是, 不过画像只是依据自身特征,将五官一一对应画出,也不知道, 到底放大了其中哪一点, 又是缩小了哪一点。”

  公主问道:“太子妃觉得画像是画丑了还是美了?”

  沈融冬没料想她会如此直接, 下意识:“或许那双眼睛,有点睛的嫌疑。”

  公主微讶:“太子妃娘家的府邸上,莫非是有谁同端王素来就有嫌隙?”

  沈融冬赶紧辩解:“既然本宫同公主成了朋友,当然是希望公主多多擦亮双眼,以免到时候后悔。”

  “不会后悔,”公主笑道,“既然太子妃给了我这幅画像作为礼物,那么依照我们匈奴的习俗,应该有回礼,可是今日实在出来得匆忙,不如这样,下一回欢迎太子妃来我们暂住的驿馆,你亲自到我的院落里来,我到时再将礼物亲手给你。”

  知道她是在为了下一次的会面找借口,沈融冬没法推辞:“好。”

  直到将公主送走,沈融冬松下气,刘裁张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边琢磨不透,边仓皇问着:“太子妃,您是何时珍藏的端王画像?奴才可未曾听说,这要是让殿下知道…”

  沈融冬心道,连刘裁都会好奇,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略沉吟道:“到时,你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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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融冬让刘裁去传唤荀太医来,可是荀太医今日不巧,刘裁领着位不熟的太医进栖霜宫。

  沈融冬本想就此将太医挥退,可是来都来了,她不免问他道:“伤药在熬制的期间若是加入了其他的药材,那么原来的伤药可还有效?或者是说,会不会起到什么反作用?”

  太医沉思,询问道:“敢问太子妃,是何种药材?”

  沈融冬被问住,换了一道题:“那可有什么药材,能在让他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混进熬制的伤药中,再发挥出它的完全作用?”

  她只是想弄懂,到底下药的过程复不复杂,明明是她在全程照看着,怎么会突然就被下了药,难道是说,原本伤药里就有媚药成分?

  可是崇恩寺里其他的人,怎么不见有事过。

  太医凝眸:“太子妃,这样的药有许多,不知您想问的是哪一种?”

  沈融冬道:“是…是,罢了,在下药的过程中,是先掺和在伤药药材里,还是藏在药炉底更方便?”

  太医匪夷所思地望着她:“微臣不能理解,若是太子妃想要为谁熬汤药,何必藏藏掩掩?”

  沈融冬一早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为了装装样子,将手腕递过去道:“本宫适才在翻阅医书,略有好奇,才会出此问,现下已没了兴致,还是有劳太医为本宫把脉,看诊病情。”

  “微臣见着太子妃气血上佳,应当不再需要药材来滋补,”太医隔着丝帕诊过脉,在幔帐外讶然,“太子妃的身子大好,除了瘦弱一些,已与寻常人无异。”

  沈融冬垂垂眼睫,不动声色:“有劳太医。”

  荀太医先前说过她的身子有好转,她未曾放在心上,以为是去了崇恩寺后心胸开阔所致,可现下太医的诊断,让她不得不正视自身。

  莫非是在同晏迟的情.事之前,她已经可以同男人亲密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是不是要归功于她诚心拜过的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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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方走,今日或许是晴日,她这栖霜宫的客未曾断过。

  沈融冬方回内殿,刘裁又迎来了人:“殿下…还有孟侧妃,一道来了。”

  约摸着是晏君怀同陛下议完国事归来的时辰,他来不奇怪,可连着孟欢也凑巧来看望她,便让人难解。

  沈融冬往云鬓上多簪了几只簪子,打扮妥帖,迎他们进来,一眼看过去,孟欢的扮相素净,而晏君怀身着靛青色长衫,两人并肩走近,活像一对佳人。

  沈融冬又望见他们旁边抱着襁褓的乳娘,眼光微闭。

  孟欢走到她跟前,规规矩矩行过礼:“还望姐姐恕罪,您将盼儿给妾身暂时照顾之后,盼儿便一刻两刻都离不了妾身,妾身是看见殿下归来要来看望姐姐,也在心里惦念着姐姐,就想着一同来探望,盼儿也跟着来,姐姐不怪罪罢?”

  “你有这份心,再好不过。”沈融冬道。

  孟欢朝她的身段上下打量过后,惊讶着问道:“姐姐,听说你昨日又去了寺庙里,然后方才传召了一位太医,可是身子又出了什么状况?是崔进未曾照顾好姐姐吗?”

  晏君怀在一旁从容有度,在玳瑁雕花扇屏风前坐下,目光始终沉稳。仿佛今日他们来,他只是为了让孟欢当他的说客,因为她同他之间的关系胶着,所以便让中间的人一一代劳。

  沈融冬故作去逗弄盼儿,乳娘见着,将盼儿让给她抱。

  沈融冬只有在望向盼儿的时候,目光不会躲闪遮掩,因为只有他,看不透她此刻内心在斟酌着的事。

  沈融冬示意孟欢坐下,接着颠着盼儿道:“这件事同崔侍卫无关,是我不熟悉马车颠簸,帘子又被邪风揭开,感染了一些风寒,不过现在已无碍。”

  “如此,妾身便大为放心,”说着,孟欢转眼道,“可是姐姐,妾身还听说,一早公主来探望您了?”

  沈融冬扬眉:“孟侧妃的意思是?”

  孟欢试探道:“不知道公主来找姐姐,所为是何事?”

  看来这便是晏君怀想问出口的话。

  沈融冬朝着他的方位看了眼,笑着道:“我在陪同绿竹去驿馆时,看见了公主想要借波斯人手中的端王画像一看,原来是公主听闻日后与她和亲的极有可能是端王,便心生好奇,我当时对公主道,我们沈府里珍藏着一副更好更生动的端王画像,邀请她来东宫里做客,这不,公主一早便如约而至了。”

  孟欢美眸微睁:“噢,原来是这样,可是公主要嫁给端王殿下,这话怕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吹草动?”

  晏君怀俊眸微沉,沈融冬偏了脑袋,再巧笑倩兮:“殿下,若是公主不嫁给端王殿下,您看有何更合适的人选?”

  晏君怀稍僵,他的眼光朝孟欢那边过去,孟欢意识到,便有意上前来将盼儿接过去。

  “姐姐,若是您同公主交好,”孟欢道,“不妨多让公主来东宫里走动,本来就没什么人,多添置上一个人,岂不是热闹得多?”

  沈融冬苦笑,并未回她话。

  “侧妃,先退下罢。”晏君怀再坐不住,自身薄唇轻启。

  “冬儿,”待到孟欢诚惶诚恐抱着盼儿离开,晏君怀的意思同样直白,走过来道,“先前你说,已经猜透了孤的心意,孤不瞒你,为了稳固在朝中的局势,孤的确想同公主和亲,若是冬儿能帮上忙,那么孤定答应你,不日便向陛下请旨,无论如何,都要将沈温给救出来。”

  沈融冬勾唇:“臣妾已经赠予了公主端王的画像。”

  晏君怀似悟非悟:“是什么画像?”

  刘裁未退出去,留在殿中,沈融冬朝着他示意,刘裁立马看眼色道:“是的,那是端王殿下的画像,但是奴才看着,画像有经过改动的痕迹,看着像是…太子妃自个儿给添上去的!”

  沈融冬笑道:“端王的容色就算是比不过殿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臣妾在驿馆阻拦了公主看见真正的画像,而后又伪造了画像,将端王的脸面上添上了不好看的几笔,要知道,公主处在怀春的及笄之年,若是望见了端王第一眼,哪怕是最终未曾修成正果,也会放往心底里,再久久难以忘怀。”

  刘裁见着阵仗,麻溜撤了出去,晏君怀沉思,深深看向她:“冬儿,你不必如此。”

  沈融冬正要借口累了,想要就此歇息。晏君怀离得更近,似乎是想要安抚,她退后一步道:“殿下……”

  晏君怀目光黯淡,哑然失笑道:“冬儿,孤为何碰不得你了?”

  “你蕙质兰心,也委屈了,”他接着道,“若是日后公主进了东宫,孤定不会碰她,也不会再碰孟欢,她们全只是摆设。”

  沈融冬没说话,面上敷衍过去。

  晏君怀从袖袋中,掏出一直紧捏着的香囊:“孤早已知道这枚香囊里装的是什么了,因为是安睡的药材,所以孤上回才会给冬儿送熏香过来,想要作为替代,可惜冬儿误解了,现下孤想了想,再拿在手上也无多大用处,不如还给冬儿,不让你记恨孤。”

  沈融冬最熟悉的,就是他的伪装,勾勾唇,接过香囊道:“谢过殿下。”

  殿里安静,晏君怀的俊眸接着四下张望:“冬儿的殿中,是否需要添置上一些物件?”

  他在四下探看间,走向沈融冬的妆奁,沈融冬看着他,喉咙不禁滚了一滚:“殿下,你要找寻什么?”

  晏君怀回头,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孤只是想看看,等过几天到了重九,宫中有宫宴,朝臣百官和后妃们齐聚,戴茱萸,吃花糕,太子妃可要好好打扮自己,不能让其他人抢去你的风头。”

  沈融冬眼睫深深一颤,听见晏君怀继续道:“太子妃的这些首饰,看上去都已经陈旧了,不若趁着这一回,都换上一换?”

  “咦,”他本来在散漫随意地翻着妆奁,忽而拈出一枚木盒,“这是何物?”

  沈融冬赶紧过去,见着是她将铃铛藏起来的那个木盒。还未说话间,晏君怀已经将木盒打开,用上了琢磨不透的神情打量。

  她只能匆匆解释道:“这枚铃铛,是寺庙里的一个小姑娘送给臣妾的,她生得可爱,又机灵活泼,在崇恩寺的这段日子里同臣妾玩得不错。”

  “冬儿的性子也是小姑娘,难怪能和小姑娘玩到一块去,”晏君怀没追问,解释道,“孤一早便知道,崔进回来时,同孤说过了,他还将自己亲手制作的木雕拿给孤看。”

  沈融冬心里一惊,掀眸看着晏君怀的眉眼。

  他一手轻微摩挲着木盒,另一手将银环铃铛取出道:“这枚铃铛这么好看,冬儿怎么会觉着是太过轻浮?”

  沈融冬喉咙滚动,不明白他的用意,难道是她在哪里,早就暴露了马脚?

  “不如冬儿探脚,孤来给你系上。”

  沈融冬僵着身子,不敢乱动。晏君怀不由分说,伏下身去,在她的面前低下脑袋:“来,探脚。”

  沈融冬的绣花鞋探出映有芙蕖的马面裙底,晏君怀玉冠束发,从上而下望过去的眉宇间认真,不曾动摇分毫,将银环铃铛系在了她的脚踝上。

  他系完,抬眸道:“冬儿戴着极为好看,你不用担忧,孤不至于去吃一个小姑娘的醋,还有那位送冬儿香囊的僧人,崔进后来看过,说只是一位面相丑陋,身材矮小的僧人,年纪也大了,出家人心善,想必是一心盼着冬儿好,并无其他心思。若是孤从此以后,连这点都信不过你,我们如何做一世夫妻?”

  沈融冬滚动着喉咙,想要多斟酌他话里的深意,以确保自己能先粗浅应对过去。

  可晏君怀只是起身,满意看着她的脚腕笑,又去掀开她的衣箱,如法制炮望着里面的衣物:“不行,这些都不行。”

  他回过眸来:“到时候孤会命人,重新为冬儿丈量身段,定要让孤的太子妃风风光光,在宫宴上,是最让人艳羡的那一位。”

  沈融冬终于懂了,他只是见到她识相,过于高兴罢了。

  想配合着他笑,又停住了,沈融冬黯然应:“好。”

  她的手里摸着晏君怀还给她的香囊,不敢去看它。

  可她也不敢再看眼前的景象,因为她分明是望着晏君怀的眼睛,却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另外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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