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相公,我们回家>第315章

这世间有白衣胜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偏生的赢弱不禁风,生死门外常徘徊。他智计诡谲,算无遗策,却独独不能料到,此生多灾至此,命短如斯。

月下,那男子柔柔牵着,心爱之人的纤纤素素手,在小园的香径流连,流连。慢慢步远,身旁星群散了。

寒凉如水的夜,他们散步而归,又回到了那小园,寂静如名,秋风瑟瑟,落叶可闻。

她走得累了,坐在那石凳上,以嫩藕似的胳膊托着腮,眉眼弯弯地笑,灿若桃花般。

眼前的男子,是她的相公,他生得俊美非凡,堪比物外的谪仙,是那般的赏心悦目,让人心生欢喜。

她痴痴地看着,面若桃夭,唇如樱桃,眼底是剩了脉脉含情。

而他却是满眼的荒芜,看着她笑,千回百转的温柔。他就悲伤,伤到骨里,连灵魂都疼痛不已。

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难过地想着,为何她的莲衣眼底会有一抹凄绝,是那样的哀伤。仿佛是在做着苦苦的挣扎,可希望却又彻底地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只有无尽的悲凉。

温柔地垂下眸,她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轻轻地摇头。都说孕妇更加的疑神疑鬼,更加的多愁善感,果真是不假的。

她到底在隐隐不安什么?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莲衣的风寒虽未痊愈,却也不足为惧。他们的孩子在过两三个月,也就将降临这个世界,如此的幸福美满,真真是杞人忧天了。

她的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艳若夏花的笑,如猫儿的撒娇:“莲衣,你有想好名字了吗?”

孩子的名字么?

可是啊,那个注定不受老天眷顾的孩子,真有存在的意义么?怕是到头来,也许只徒增了伤悲,空欢喜一场。

思至于此,他的呼吸一滞,恍若置身冰窖,脚底生寒,浑身微微地颤抖。

他的噬心蛊未解,那所谓的解药,实则为剧毒之物,早侵入了五脏六腑,骨髓深处。而他的孩子也注定是残缺的,或许会胎死腹中,或许是降临后不久夭折,那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局。

他这几日来,翻遍了经书典籍,却始终找不到弥补的法子。而这越来越虚弱的身子,逼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活不过今冬了,他可怜的孩子,也活不到来年的秋。

或许,他必须作出那最痛苦的选择了……

那白衣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脸漠然道:“等……等忙过这阵子吧。”

话音刚落,那白衣便施施然地往小楼走去,只留了个决绝的背影。安歌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手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知缘何,只觉得委屈之至,杏子般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泪意:“莲衣,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她的莲衣,是那样的温柔,怎么会突然如此不耐?仿佛她是人人厌弃的什物,要他远远躲着唯恐不及。

他僵硬地顿住了脚步,胸口闷得生疼,却不敢回头,怕他那一点也不傻的傻姑娘生疑,也怕自己忍不住地托盘而出。

他不敢,因为他深知不能。以歌儿的执着,歌儿的深情,如果他先她而去,想来她是绝不会独活于世。可是他的歌儿还那么年轻,他怎么舍得呢?

此时,他宁愿她是恨透了他,也不愿她是爱惨了他。如此的话,或许等他离开时,也能少些的牵挂。

也是应了那句,若非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百转柔肠冷相对。他第一次冷下脸来,蹙眉不耐烦地回答:“没有。”

如此态度,素来敏感的安歌顿时一怔,本强扯的微笑变得僵硬,就像是在悲伤的哭泣着。她使劲地摇头,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她的莲衣从来不会如此的。

安歌的愕然过后,就剩了满满的委屈,眼巴巴地望着那白衣,却没等来那温柔的安慰。久久,她才低弱地说了声:“我走了。”

走了。

该走去哪里?这里是她的家,她能去哪里!她只是有点儿生气,有点儿委屈,所以才故意说来威胁的,因为莲衣他从来都舍不得。

那白衣终于转过身来,在她满眼期待中,却也只是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情极是复杂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想挽留的,可脚如扎根在泥土里,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挣扎。只是眼眸忧郁,神色忧伤地站在那里。

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方才缓缓蹲下身,紧紧地揪着心口的衣襟,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悉数咳出似的。

良久,他抬袖拭去嘴角的腥甜,望着那片虚无地暗夜,脑海里都是伊人失落的影,他的眼里溢满了愧与自责,喃喃道:“歌儿,对不起,我失约了……”

夜深露重时,那白衣才拖着浑身疼痛的身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回到那间曾属于他们的房间,屋内,烛光摇曳,映着绣帐鸳衾,残香仍袅袅,格外的寂寥凄苦。

伊人不在,情话绵绵,只凝成手边的一缕轻烟。碧纱窗外,天也朦胧,地也朦胧,他的眼也朦胧。

他还是看见了她,立在小红亭旁的绰绰身影,耳边隐约又听几声,是玉钗轻敲翠竹的声音。

声声清脆,声声碎,如同敲碎了悲凉与寂寥。你听,那喃喃低诉的,不是风,是他零乱的心。

爱不得,爱不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