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若鱼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无声叹息。
这么些年的心血,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放不下又当如何?
若鱼马鞭一扬,车子快速地驶离的街市,在宛丘城外的大道上,尘土飞扬。
日落西归,群山畏寒而呜咽。
终于,要离开了。
别了,宛丘城。
别了,城里的人。
楼上的女子,一身鹅黄罗裙,手扶着窗柩,静静发呆。
方才,她见那人的车马离去,决绝而不踌躇,恍若这宛丘城中再无牵挂。
她面向云水看夕阳,温暖的夕阳红霞布下,她只剩了个黑影轮廓,美好而又虚幻。
“安歌。”是站在她身后默默关注良久的紫苏,她声音还是那般动听。
安歌悠悠转身,不明所以地抬眼,面带疑惑:“嗯?”
“不去送送先生吗?”紫苏款款向前,看了眼那远去的车马,柔声地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安歌笑着摇摇头,淡淡地答道。
紫苏看了她一会儿,朱唇张合:“你还要在这里等吗?”
安歌指了指放在床榻上的包裹,笑着说道:“我是来与你告辞的。”
“你要去哪里?”紫苏又问,声音依旧轻柔如风。
安歌转身又看着窗外,云水与天的交界处,还有孤帆远影。她淡淡地笑着,目光坚定:“去我该去的地方。”
闻言,紫苏愣了愣,复又笑笑。也透过窗户看云水,停靠着的画舫婢女进进出出,布置收拾完一切,等着新的客人到来
“我没有你勇敢。”紫苏说道。
安歌看了她半响,这句话里的遗憾如何听不出?同为女子,又偏偏爱上了同一男子。
算是所谓患难与共的交情了,安歌笑了笑,也问:“怎么不去送他?”
“不了,我也还有事要做。”紫苏之同样的话回答,一瞬间的俏皮转逝,眸含悲戚。
安歌低眸看了眼楼下,平静的水面下,竟突然冒出一身红衣的男子。
冬雪初融,这云水亦刺骨冰冷,在水中泡着寻找东西,简直是不要命的作为。
看他那般痴情,安歌不由地心疼,只得又劝紫苏:“就差一颗棋子了,紫苏还是不肯松口吗?”
紫苏低下暗淡的眼眸,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言语平静地道:“我只是风尘女子,如何配得上他?”
“紫苏。”安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略微带着不满地唤她。又郑重其事地说道:
“在月落,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地告诉他的,这样月神才会牵扯红线,才能幸福美满。”
“幸福美满……”紫苏轻声咀嚼这四字,不禁嘴角勾起,笑容又带着几分的自嘲。
“紫苏比这世间多少的女子都来得优秀,论美貌论才华,紫苏哪一点不如人?你到底是看低了自己……”安歌边说着,不由地叹气。
紫苏望着天际出神,笑得有些的勉强,声音依旧温柔:“安歌,你知道吗?就算是无暇白玉,若是脏了还是脏了。”
“还以为紫苏是多通透的女子,怕是那些之乎者也看多了,怎么就这般迂腐呢。”安歌微露着些许不满,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瞪着紫苏说道。
这烈女传女戒都是什么害人的玩意,女子贞洁固然重要,却也可以无关紧要,若是以此就评定一生的好坏,那就未免太过草率。
“哪怕遭泥陷,白玉还是白玉,多少人挣着抢着还得不到呢?更何况,还有人如此上心。”安歌又补充道,言语间透着些许的无奈,眼睛不住地瞄向了楼下。
那红衣冒出水面换气,复又一头扎进水里,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多次。因为一句半玩笑的许诺,他日复一日地下水寻找,大海捞针一般。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盘棋子就差了一颗黑子,也算要勉强凑齐。
可偏偏是差了一子,紫苏还是不肯点头。
不是不曾被打动,也不是忘不了那白衣。而是,她心底自始至终的自卑作祟,他人言她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可她却自以是任人做践的野花。
她过不了心里的坎,当年的噩梦如影随形。亦觉得差一子是天意,此生注定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