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他不多的愿望。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成为遗憾。
安歌了解秋月白,亦是清楚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比如,在最没人迹的角落。
那白衣靠着柱子,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无比地悲凉和憔悴。安歌怕极了,若非是他抑不住的轻咳,还以为他已经羽化而去了。
安歌顿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一眼千年。
一步,两步,三步……
她缓缓地走近,万般的柔情。
秋月白抬眸看她,虚弱地笑笑:“有些累了。”
“走吧,我们去送送轻浅。”安歌亦笑了笑,无比凄凉,无比温柔。她弯下身子,伸手去扶他起身。
秋月白缓缓地点头,也不拒绝,却浑身使不上力气,徒然地坐在地上。
只见他唇边的笑意徒然僵住,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
此时,忽听锣鼓又起,爆竹又响,外头一片的热闹非凡。
秋月白眉宇之间微微笼罩了一层浓云,却还是淡淡地笑着,喟叹道:“好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热闹来了又去,只剩的一片更加的荒凉。
迎亲地队伍敲锣打鼓,看热闹的亦是议论纷纷。锦瑟坐在轿子里,身后的十里红妆,全是秋月白所备,她的出嫁何等风光。
忽听,有歌声隐隐入耳,敲着破钵相和: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也曾睡过风流觉,把着五十年兴亡看饱。”
“是也是也,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帐灯底卧鸳鸯。”又有人应和,声音渐行渐远。
锦瑟微微掀起一角,窥探外头,哪里还有个人影。
VIP卷 第九十二章 曾染戒香消俗念(1)
“薄寒中夜掩银屏,曾染戒香消俗念,莫又多情。”
染戒香,消俗念。
又怎多情?
篆香清焚中,他修佛法无边,终敌不过她笑魇,辗转反侧夜难眠还是执迷放不下,走火入魔疯癫。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落花未曾厚于流水,流水又何曾负于落花?花自飘零水自流,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吧,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所谓的安排,在某个转角处相逢,又在某个叉路口错过。
可厮守一生的心愿,却遥如高楼缥缈的歌声。
最后才发现所有的希冀,全部枉费,已成灰。
自那日,目送着锦瑟的花轿离去,秋月白竟当众顿然倒下了,毫无征兆地,惹得闲人议论纷纷。
秋月白昏迷了整整三日,安歌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故而又多逗留了些时日。
眼见他无恙转醒,眼见着他日日消减,安歌亦是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不过是让他少操着心。
等到十月初,正是行昏礼的日子,秋月白虽还是极的虚弱,但精神头可比以往好了太多,吃饭喝药也配合。
安歌知道,他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是欣慰吧,他的妹妹得到了幸福。
至于她?
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安歌离开的那天,宛丘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冷很冷……
秋月白还在病榻上,起身都乏力,自然也没那个心情看雪。
早已厌倦了漂泊,厌倦了流浪,可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身心皆已疲,镜里朱颜空瘦。
秋月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甚至送她一场都不敢,生怕会忍不住开口挽留。
留下来吧!不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