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天刚刚放黑,一轮惨淡的斜阳直直打在远方的古柳上。

  江宁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用完了鲜血的病人们,眼睛冒着红光,拳打脚踢,颇为跃跃欲试。

  已经控制不住身上的野性了,急于到街上释放身上过多的活力。

  在江宁府衙的屋子里,纪言嘴里塞的满满的,杜子腾的也是。

  两个人相对席地而坐,默默无言的大吃特吃。

  杜春雨在一旁不时的拿出贴身帕子给纪言擦着嘴。

  杜子腾抽了抽嘴角,迅速低下了小脑袋,悄悄的红了半边脸。

  趁着两个人腻乎的功夫,把装着小点心的盘子端起来,嚷道,“我要去找戈月哥玩儿了!”

  “别贪玩,要早睡,明天还要考你功课。”杜春雨收起了帕子,叮嘱道。

  “哦。”杜子腾点点头,迈着步子走了。

  而两墙之隔的李珍,自从进了屋子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哎?李郎中怎么还没出来啊?”百无聊赖的纪言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溜达着。

  杜春雨回想起李珍接过龙虱后的表情,摇摇头,要是李珍也没有办法,这虫病就真的无人可解了。

  “我说,杜春雨,”纪言走到杜春雨面前,踮起脚尖,和杜春雨鼻尖对鼻尖,道,“你腰还疼不疼了?”

  杜春雨一把抓住纪言企图袭击自己后腰的手,缓缓摇头。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泛红。

  “啧!”纪言伸出手拍拍杜春雨的面皮,真是的,总是这么害羞呢。

  杜春雨拉下纪言不停的拉扯自己面皮的手,慢慢搂住了纪言。

  纪言闭上眼睛,轻靠在杜春雨身上,享受这难能可贵的宁静时刻。

  “哐当!”一声,门被李珍踹开了。

  门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呆愣了片刻。

  这踹门声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出来了。

  杜子腾看到一边儿的宁钰,撇撇唇。真是个长不大的哥宝,见天儿的粘着李涛。

  看自己多好,从来都不粘着杜春雨!

  想到这儿,杜子腾高傲的扬起小脑袋,鄙视的瞅了宁钰一眼。

  纪言连忙把抱着自己的杜春雨给推开,理了理微乱了衣衫,轻咳一声。

  杜春雨也不自在的的伸手掩唇,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李珍,禁不住问道,“什么事?”

  “我我我,……”李珍本来就激动的不行,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更激动了!

  结巴了起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抬起手中的龙虱,顺了顺气息,“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纪言疑惑道。

  “只要找到母虱,然后把母虱放到清水中豢养三天三夜,然后,”李珍停了下,思索了片刻,接着说,“江宁是不是有什么能让人食用后上瘾的花草植物。”

  能对血上瘾,除了龙虱的作用外,还有空气中某种植物的气味。

  气味会引起人体内龙虱的狂躁,便会让人也跟着狂躁起来。

  “对,我们在一个院落里发现了罂粟”杜春雨点点头。

  “那敢情好啊!”李珍激动的拍了下大腿,如今万事具备,只差母虱了。

  “可那个院子已经被毁了!”纪言看着杜春雨,提醒道。

  “被毁了多久?”李珍急急问道。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纪言扒拉着手指,算着日子。

  “那这城中还有罂粟。”李珍肯定道。

  现如今,就只能兵分两路,从两方面下手治理虫病了。

  方正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径直跑到人多的地方,极为慌乱的四处扫视着。

  “怎么了?”看到方正如此焦急,纪言忍不住问出了声。

  “三王爷,三王爷不见了!”方正心中慌乱至极,看到了纪言,才算找到了主心骨。

  “什么?”纪言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不见了,也不该是他三哥啊。

  “什么时候不见的?”杜春雨问道。

  方正看向杜春雨的眼神充满了希望,急急回答道,“从晌午起,就没再见过三爷。”

  沉吟了片刻,杜春雨对纪言道,“行止,你应找寻你兄长。”

  “好。”他不想跟杜春雨分开,可现下纪憬不见了,也只有自己有可能找到纪憬了。

  “我可以找到人帮你们找罂粟。”沉默是金的宁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开口。

  “多少人?”纪言闻言眼睛亮了下。

  “要多少有多少。”宁钰自信满满。

  纪言:……

  说着,宁钰拿出一个直筒,拉下直筒下端的线。

  瞬间空中划过了一道红色的光线,随后一个赤色的凤凰图腾在空中爆炸开来。

  “丽竞门?”纪言看了杜春雨一眼,惊讶的喊出了声。

  宁钰面色不变,一只手被李涛牵着,身体却转向东南,计算着时间。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两个红衣成年男子自东南方向飞身而来,见到宁钰后屈膝跪下,没有丝毫的不甘心或者不服气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我要这江宁城中的所有罂粟花尽毁!”小小的红衣童子,却气场强大。

  李涛呆了呆,这样的宁钰让他觉得陌生,蓦地撒开了一直紧握着宁钰的手。

  急急向后退了一步。

  宁钰感觉到手中一空,心里也空了空。

  没来由的烦躁,“两个时辰,要是被我发现江宁城中有一株罂粟花,你们两个,死!”

  “是!”两个红衣男子抖了抖身子,连忙起身跑出去。

  “额……,其实不用那么急的,是吧。”纪言觉得两个时辰的时间太过苛刻,这么大个城,连哪里有罂粟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全都清理干净呢?

  “就是就是!”戈月也跟着应和着。

  宁钰一言不发,眼睛却盯着李涛,神色晦暗不明。

  涛哥哥这是害怕了吗?还是后悔?

  主动走过去牵起李涛的手,李涛却扒开宁钰的小手,独自回到了屋子里,并且把门上了锁。

  宁钰站在门外,背起小手看向木门。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便灵巧的跳过了大敞四开的窗户,进了屋子里。

  “我也想去。”杜子腾在一旁默默窥视,看到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帮帮忙。

  “不可。”外面还是不安全,唯一能安全的地方只有这个府衙内。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乖乖睡觉,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过去了。”纪言看到杜子腾憋憋嘴的委屈模样,出言安慰道。

  “好!”看到嫂子发话,杜子腾挥舞着胳膊,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了屋子里。

  于是,兵分两路,李珍带着商枫还有戈月去找寻母虱,杜春雨、纪言还有方正找寻纪憬。

  没人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走后,房梁上潜伏着的一高大身躯的人龇了龇牙,眼中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芒。

  飞身而下,朝着李珍的方向走了过去。

  ……

  其实,他们也就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纪言只知道纪憬最喜读书与下棋,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现在的江宁城里,早就没有了能提供此类娱乐的地方。

  正想着纪憬能到什么地方的时候,纪言被地面上反射过来的强烈的光晃了下眼睛。

  “地上有把刀。”杜春雨指着地面道。

  “还管什么刀,六皇子,咱们还是快着点吧!”方正心里焦急的很,生怕纪憬伤到了一点。

  “不,这是,”等那道强光过去后,纪言看那刀总觉得异常眼熟。

  于是弯腰捡起了泛着寒光的刀。

  纤薄的刀身上,有着点点血珠,翻过来,刀柄上赫然刻着“执契”二字。

  “这是我三哥的执契!”纪言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上面为什么会有血?

  是纪憬的血吗?

  往前走几步,发现每向前几步便会有三两滴血珠。

  而越往西北方向,血珠间的距离越远。

  “看样子,纪憬是被人扛走的。”观察着地面上的血迹,杜春雨得出了结论。

  “而且,受伤的人应该不是纪憬。”杜春雨继续分析着。

  “是吗?!”方正看到纪憬带血的刀,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差从纪言手中夺回执契引颈自尽了。

  听到了杜春雨的话,眼中才重新汇聚了希望。

  杜春雨点点头,沿着血滴的方向一路向前。

  而李珍那边,却异常的顺利。

  刚出了府衙大门,就碰到了老熟人。

  戈月看向他的眼神还有几分防备,那日弯刀取人性命的沙郁金留给戈月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即使他学习过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可在沙郁金的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沙郁金直接忽略了戈月打探的目光,和以往一样,十分热情。

  三两句话便和李珍熟悉了起来,开始和李珍探讨将龙虱从人体中剥离的方法。

  “我说,李神医,你可知我是怎么提取出这第一份龙虱的吗?”沙郁金问道。

  “不知道。”李珍摇摇头,她治虫从来不把虫引出体外,那样于病人而言太痛苦了。

  “我告诉你啊,不用多疼,这虫,怕痒!”沙郁金摆出一份神秘的模样。

  沙郁金的这个新方法成功的引起了李珍的兴趣,李珍双眼亮了亮,问道,“怎么个痒法?”

  “这样,李神医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沙郁金看到李珍这么感兴趣,提议道。

  “好!”李珍一口答应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咱们不是出来找那什么,母,母……”戈月疑惑道,怎么也想不起来那虫子的名字了。

  “母虱!”商枫看不下去眼了,纠正道。

  “对!就是母虱!”

  “那虫子就在那儿,也跑不了,等我看完了怎么取虫咱们就马上找母虱!”李珍实在是太想知道怎么能无痛取虫了。

  看李珍这样子,不行也得行了。

  三人跟在沙郁金身后,热烈的讨论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言:老攻总爱脸红φ(>ω  纪憬:揍一顿!

  戈月:说一顿!

  杜子腾:说什么呢?那可是我哥!……咳!那什么,就边揍边说吧

  杜春雨:(⊙o⊙)……

  宁钰:你们484傻,没看出来人家是在花式秀恩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