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长姊>第81章

  知县朝窦荣那里看了一眼,见对方不愿意显露身份,识趣地没有挑破。

  上峰在这里,他想好好地表现一番,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是以简单地问明了情况之后,便让仵作去查验死者的死因,自己则严肃地询问了妇人和苏槿时一些问题。

  他与苏槿时问的所差无几,只是详细了许多。

  妇人一一答,但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在答了第十个问题之后,终是质疑出声,“大人问我这么多,莫不是与秦记串通一气,也想要污小妇人谋杀亲夫?”

  知县大人如何能在此时忍受被质疑?!

  恼问她:“妇人扰乱问案,心虚可疑。前几日本官才审过一桩谋杀亲夫一案,怀疑你与那妇人一般谋杀亲夫有何不可?”

  这妇人又气又惧,连连告饶。但知县无心与她周旋,马上又更细致地询问起来。

  忽地被一声响动打断,两人听到苏槿时冷冷的命令,“抓住他们!”

  不过转眼,苏槿瑜冲进人群,把被豆腐箱砸中的人提溜了出来。

  神色间难掩高兴和得意。

  下意识地看向窦荣的方向,见对方正眼看向自己了,越发高兴起来,觉得秦记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全然不好的了。

  妇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立马向知县告状,“大人,你看他们!大人在这里的时候都敢随便出手伤人,根本就没把大人放在眼里!”

  最后那一句话成功刺激到了知县大人,后者不善地呵问苏槿时:“你们好大的胆子!”

  即便没有惊堂木相佐,长久升堂的威严也足够震慑平民百姓。

  想当初一外放便是数年,回京述职之日一拖再拖。他早就想要借着旁的机会返京了,怎料去年大贵人来的时候叫陈家钻了空,独占了好,把消息瞒得严严实实,直到大贵人要走了,他才得到机会遥遥一送。可那时有陈家送女在先,他还有什么得大贵人的注意的?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新的机会,怎么频频被人挑事?

  他悄悄瞧见贵人不太好的神色,心里沉了又沉,对苏槿时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妇人添一把火,“大人在的时候,他们都敢直接伤人,大人不在的时候,杀个人也没什么了。”

  霜霜气得跺脚,“你这个人好没道理!都告诉你你家夫郎是麻籽豆腐和酒合吃才中的毒了,却非得把罪名推给秦记!”

  苏槿时不动声色地挡到她面前,接住知县大人带着怒意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这个人自我从家中出来,便一直尾随,方才与另一个人窃窃私语了片刻,便想要逃离。我怕他们跑开让真正的凶手有了逃跑的机会,不得已而为之。”

  她遗憾地叹了一声,“可惜让另一个人跑了。”

  知县脸色越发难看,“你是在斥责本官衙门里的人没有出手抓人?”

  “并无此意。”苏槿时微微蹙眉,对这个知县的公正起了疑。

  窦荣瞥了知县一眼,“秦娘子不必着急,在下已经着人追去了。”

  “就是,不必着急,本……”知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惊惶地看向窦荣在,转瞬间,对苏槿时的态度便有了微妙的变化,连忙改口,“本官自会派人去追。”

  说着,让身边的人速速通知新上任的县尉全县抓人。

  又瞪向妇人,“本官没问你话的时候就闭嘴!”

  心里不禁怀疑起来。

  这妇人夫郎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她身边,她竟然还有心思去挑秦记的不是,是不够伤心还是另有心机?

  妇人不知自己在知县眼里已经成了被怀疑的对象,怨毒地瞟了苏槿时一眼,委屈地抹泪。

  不待苏槿时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那边仵作已经查出了结果,与霜霜所言一致。

  妇人立时嚎着想要逃跑,被人按了回来。

  知县去抽令签,才想起如今不在公堂之上,冷眼问妇人:“知晓结果之后,你马上便想要逃跑,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妇人哀戚,“官商相护,倒霉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你们……”

  她不客气地依次指向知县和苏槿时身后的霜霜,“你们都是一伙的!”

  因着苏槿时挡着,在别人看来,她就是指着苏槿时的,“我和我夫郎感情甚好,靠着他养一家人,我为何要杀他?平日里我们都是省吃俭用,他虽馋,也是昨夜才买了一回秦记的豆腐回去吃,哪里想到会没了性命?如今他没了,我又要被你们污成杀人犯,我们的孩子如何是好?”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我可怜的孩子,还未出生……”

  妇人看着突然抓住自己手腕的翁婆婆,吓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是怕翁婆婆的模样的,却诡异地在后者身上看到了一点为母的温柔和希望。

  翁婆婆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足三个月,正是胎象不稳的时候,别哭了。”

  哑着音又补了一句,“给你孩子积德吧。”

  苏槿时朝知县大人福身,“请大人让我和她再说几句话。”

  知县看了窦荣一眼,马上亲民地答应下来。

  苏槿时道一声谢,走到越发哭得伤心的妇人面前,“你与你夫郎感情甚好,可曾听他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她指了指地上的倒开的豆腐筐,道:“我今日过来送新出的样板豆腐,出门便觉得不对,有人跟着我。我到了这里之后,便又见他与人交头接耳,那个人,在不久前才在你耳边说过话。”

  “是谁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的罪名强加在秦记头上的?你且好好回想,最近你夫郎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昨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何偏偏挑了昨日?他可曾意识到自己会死?”

  她庆幸自己把卤汁豆腐提了出来。

  因着那人不知她是不是因着知晓了秦记的麻烦特意赶来的,才一直跟着不敢轻举妄动,到了这里,自以为藏得好,更是以为没有被发现,大胆地直接与旁人交接。

  也就是苏槿时看着鱼儿上钩了的时候,豆腐筐直接丢了出去。

  这一筐不知是不是合格的豆腐毁得恰到好处。

  苏槿时循循善诱,“你好好想清楚,秦记没有麻籽豆腐,所以他的死,必然与秦记无关。那只能是你。你的孩子还未出生,你希望他有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母亲,还是有一个为自己父亲抓到真凶的伟大母亲?为什么你会来秦记?是谁提醒了你来秦记,这个人就有可能是真正杀害你夫郎的人。”

  “我们秦记的豆腐售卖出去都登记在册,只需一查,便能知道什么时候从秦记买了多少豆腐。做不得假。”

  这还得归功于李梦对秦记的上心程度,为了让自己记账的本事更精纯,同时为了知道哪一种豆腐得哪一类人的喜好,不放过任何记录的机会。

  李梦闻言马上接话,“他昨日申时末,来店里买了一块鸡蛋豆腐回去。”

  妇人愣愣地眨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谁劝我来秦记,谁就是杀害我夫郎的凶手?”

  苏槿时注意到旁边被忽视的知县大人不满了,转身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道:“我不过是就此猜踱,不知知县大人觉得我猜的可对?”

  温声软调听得人心里如拂过软风一般舒坦。

  知县大人神在在地应声,“没错。这件事情明显是故意针对秦记的。你知道些什么,如实招来!”

  他观察着窦荣的神色,见好看了些许,暗松了一口气。

  这回总算没有猜错了!

  妇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苏槿时又道:“这是大人给你的机会,帮着大人早些找到真正的凶手,便能证明你的清白。其实,即便你不说,也还有别的法子能证明的。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仅得不到任何好,还会因为诬陷秦记,聚众闹事而获罪。等到你的孩子长大成人,知道他的母亲只顾着闹事而让他真正的杀父仇人逍遥法外,当是何等失望?”

  她微一顿,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亦或者,你当真与杀害你家夫郎的凶手有些关联?”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妇人连忙澄清,并仔细回想起这几日的情况来。

  她的夫郎并不见什么异常,不过是比以往稍稍高兴些,归家得较早些,会劝慰她过不了多久,家里就会宽松了。

  妇人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她夫郎才倒不久,便有人敲她家门,说是寻她夫郎,一见她夫郎,便说是吃了秦记豆腐的缘故,直言以后她没了夫郎,日子艰辛,必要秦记赔偿些才是。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那人甚是有主意,让她觉得心安。

  此时明白过来……

  她家夫郎想要让她过好日子,总是省吃俭用,根本不可能去秦记买豆腐,可他偏偏买了。

  买了豆腐回来,也没有说要经她的手做一做,便悉数吃下了肚……

  当时,他拉着她的手,说着他们的未来,仿佛马上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了。

  那个时候,她虽然没有经手豆腐,却能分辨出他吃的豆腐确实是灰色的,不是秦记柜面上的淡黄色的鸡蛋豆腐……

  听他说那些,心里欢喜得紧,把对豆腐的疑问给忘了去。

  因着高兴,他才想要喝她酿的酒,还多喝了两杯……

  妇人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看着被官差押过来的差点跑掉的人,扑了上去,“就是你!就是你说我夫郎是吃了秦记豆腐没的命。他哪里来的钱买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