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桃姐,这些怨鬼怎么处置?”
看到温楚桃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怨鬼和老妇人解决,王楠楠稍微平复了一下刚刚狂跳的心脏,表情微松,可是依然不敢离那些失去行动力的鬼物太近,生怕她们会突然暴起反击。
温楚桃收起手中的灵能枪,脚尖微转,走到了晕倒的春衣身边,目光幽深。
春衣用来遮丑的暗褐色粗呢头巾破成一块一块的,凌乱地披散在花白的发尾处,本就褴褛破旧的麻布衣服更是脏污不堪,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宽大的手指状如鸡爪般勾扭着,后背上的脊柱变形,形成隆起的驼峰形状,配上满脸沟壑和伤痕,一眼看去,就是个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的可怜人。
可是她办出来的事情,却并不值得别人同情。
温楚桃侧头望了望其她恢复了一些神智的怨鬼,眸子里映出的都是她们对春衣的怨恨,可见她们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其中不乏春衣的手笔。
朱丙斤是始作俑者,春衣却也不是全然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怨鬼们呲着牙想要扑上去咬断春衣的脖子,让她承受跟她们相同的痛苦。
即使她们被之前的灵气网弄得没有什么力量,身上能够动用的怨气也消减了不少,可是她们一人一口,也能咬死春衣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们永远忘不了被春衣掐住下巴强灌下汤药的痛苦,忘不了被一群男人轮流女干淫时春衣冷漠的眼神,忘不了生下孩子后春衣粗暴地抢走她们的孩子扔进猪圈时的狠辣,她根本就没有心,根本就不是人!
怨鬼们的胸口憋着一股气,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仇人,怨念横生。
如今春衣失去了摄魂铃的庇护,对怨鬼们没有了任何威慑和束缚力,不趁着此刻报复,更待何时?
只是她们刚有所动作,温楚桃便已洞悉了她们的想法,单手掐诀,将灵气鞭再度分化成无数细线,编织成灵气网把她们全部囊入其中。
一个身着深灰色夹袄的女鬼眼中泣下血泪,灰头土脸的打扮仍然难以遮掩她五官的秀美,她张开空洞的嘴巴,嘴里面的牙齿在生前便被人生生拔光,怨气也是最重的。
“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们?难道你跟这个妖妇是一伙的?”女鬼说到“一伙”二字时咬字极重,晦暗的视线仿佛酿着火星子,只要温楚桃敢点头,下一秒她就会扑过去跟她同归于尽。
其她怨鬼全部扭转过头颅,有的甚至转了280度,脖子差点扭成麻花,她们表情狰狞地盯住温楚桃,无声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气氛诡异的僵持住了,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穿墙而入,吹来阵阵经久不散的腥臭气息。
田木兰和王楠楠下意识屏住呼吸,不知是因为怨鬼们的表现多一些还是这过于浓烈的恶臭多一些。
与田木兰和王楠楠的紧张相反,温楚桃反倒神情松适,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气定神闲。
昏暗的天气下,她眉眼如画,精致的下颌线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眸底一片平静,如果忽略掉疮痍萧索的背景和一群怒目相向的女鬼,倒多少有些仙风道骨的飘逸。
温楚桃走近她们,淡声开口:“我知道你们想要报复她,可是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她替我解惑。等我们把这片鬼蜮的成因彻底弄清楚,到时候你们随时可以动手。”
她之所以留春衣一命,也是为了探查出“钥匙”的线索。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温楚桃自诩不是什么圣母,自然不会阻止怨鬼们去报复。
听到满意的答复,怨鬼们的态度立刻放缓。
她们全部加起来都不是温楚桃的对手,如果温楚桃真的跟春衣是一伙的,她们恐怕是报仇无望了,搞不好还要继续成为春衣手中的傀儡,永远被死前极致的痛苦折磨着。
灰衣女鬼冲温楚桃点点头,也不强求立刻杀掉春衣,“既然如此,你先问吧。”
这么多年她们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时片刻的。
怨鬼们在灵气网中索性放弃挣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晕过去的春衣,浓黑的眼眶点缀在异常苍白的皮肤上,像是夜幕中无法忽视的颗颗黑斑,折射不出半分光亮。
这样阴怨地对着人的时候,有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王楠楠抓紧柴刀的刀柄,捂着自己战战兢兢的小心脏,不自觉向右挪动一下脚步,胳膊轻轻贴住田木兰的身体,试图从她身上汲取部分温度。
田木兰手中的骨扇依旧在随时戒备,哪怕怨鬼们的目标现在不是她们三人,可是难保以后不会动手。
毕竟鬼怪这种东西,可没有理智可言。
察觉到王楠楠的害怕,田木兰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她小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楚桃那么厉害,能够对付她们的。”
“嗯。”
不得不说,王楠楠真的有被安慰到。她抬了下眼睫,望向温楚桃的眼神愈发崇敬。
温楚桃的实力摆在那里,身为她的队友,实在很有安全感。
听到田木兰和王楠楠的对话,温楚桃只做不知,从灵气网中把春衣一直悄悄关注的两个婴鬼单独拎了出来,然后隔空挥出一张醒神符贴到春衣的眉心间。
春衣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她只感觉胸口像是空了个大洞,往里呼拉拉地直灌冷风,简直冷到了骨头缝里,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没有丁点力气。
“我的摄魂铃!”呆滞两秒,春衣立马觉察出不适的由来。
她跟摄魂铃的联系被切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衣晕倒的下一秒,温楚桃才用灵能枪射杀掉摄魂铃,所以春衣当然不知道她的武器已经没了。
“你说刚刚那个小破铃铛?”温楚桃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眼皮,声音是一贯的清冷,语气却刻意多了一个恼人的停顿,“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已经被我毁掉了。”
把玩着手里用来控制灵气网的细线,温楚桃不理会春衣的目眦欲裂,半蹲下.身体,将那两个婴鬼拉到身前,暴露在春衣的目光之下。
温楚桃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弧度,音调清清缓缓:“这是你的两个女儿吧?不知道你究竟喂给她们多少其她女婴的生魂,她们身上的凶厉之气可够浓的。”
春衣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本事冲着我来,别碰我的女儿们!”
温楚桃闻言摇了摇头,像是对春衣的不坦诚有些不满意,指尖依次在两个婴鬼的头顶点过,随着她的动作,女婴们周身的煞气仿佛遇到了天敌,疯狂逃窜起来。
有几缕逃避不及的,在被温楚桃附着灵气的指腹碰到的一刹那化作阵阵飞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同时,婴鬼们也扯着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吼声,听得春衣揪心不已。
这两个婴鬼纯粹是吸食着别人的血肉和魂魄成长起来的恶灵,温楚桃自然没有什么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即使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你这么多年的筹谋,不就是为了恢复她们两个的神智吗?”温楚桃朝春衣递去一个看透一切的眼神,指尖轻轻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双手很漂亮,手指细长白皙,骨节也十分秀气,皮肤柔嫩光滑,几乎看不到任何纹路。
不过即使温楚桃的手再完美再好看,春衣看向它们的视线也只剩下惊恐和害怕,生怕它们再次落到自己的女儿们头上。
它们还小,根本承受不住温楚桃的折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春衣却别无他法。
春衣狼狈地跪倒在地,嗓子如同破损的风箱,硬渣渣的漏出血腥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把有关鬼蜮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就行。我有些想法想要验证一下。”温楚桃不疾不徐的淡声道。
这片鬼蜮的成因她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有些细节还是需要知情人来填充。
春衣咬了咬牙,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复探查过两个女儿,确认她们没被伤到什么要害后才慢慢开口,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涉及到女儿们的安危,春衣并没有丝毫隐瞒,不仅把自己的身世和朱丙斤的老底全部抖落出来,还把那些怨鬼们的事情也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通,甚至包括小喜的事。
原来朱丙斤在得到那本秘籍并计划了十几年后,终于把村外的乱葬岗彻底改造成形,代替猪圈里那个小噬魂阵成为新的噬魂移运阵。
在阵法完成的第一天,朱丙斤便杀了朱父和春衣乱.伦产下的儿子朱卫祭天。
后来心理扭曲的朱丙斤又想出了很多阴损的主意,其中就包括给死去的“儿子”朱卫娶妻,在两人新婚之夜强.暴“儿媳”,享受报复朱父和朱卫的快.感。
朱父既然喜欢给他戴绿帽子,那他就给朱父心爱的小儿子朱卫也戴戴绿帽子。
小喜,就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听完春衣的叙述,温楚桃和田木兰、王楠楠简直被刷新了三观,心中对待朱丙斤和春衣的厌恶直接到达了顶点。
“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田木兰眉头紧锁,瞳孔深处的抵触和恶心一览无余。
王楠楠紧紧攥着手掌,怒视春衣:“就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人,纯粹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被骂的主角春衣并不在乎她们的看法,甚至聚在一旁随时准备杀死她的怨鬼们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只是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不错眼珠地盯着温楚桃:“你刚刚答应我的,只要我把所有的事情全说了,你就可以放过我的两个女儿。”
她的语气很是执拗,显然是在担心温楚桃会出尔反尔,固执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温楚桃面目表情地扫了春衣一眼,说出的话冷冰冰的一针见血:“你真的觉得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对她们好吗?”
“怨鬼们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死前的痛苦和折磨,所以才能依靠不断产生的怨气而活,你的两个女儿也是如此,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所以,帮助她们恢复神智,是真的对她们好吗?”
温楚桃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硬生生地戳中春衣的死处。
春衣的脸骤然变色,不敢置信的大吼:“不可能,你在骗我!那本秘籍里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醒醒吧,”温楚桃眼含同情地注视着春衣,“你以为,没有朱丙斤的授意,你真的能轻易拿到那本秘籍?而且秘籍里还正好就有如何恢复你女儿们神智的方法?”
“不,不可能!”春衣神情崩溃,狰狞的面孔片片皲裂,不相信自己居然一直被朱丙斤蒙在鼓里。
温楚桃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态度疏离地凝视着她可怜又可笑的样子:“如果没有这本假秘籍,朱丙斤怎么可能稳得住你,怎么可能让你死心塌地的替他办事,成为他手里的刽子手。”
恐怕就连春衣生的那两个女儿,朱丙斤也早就知道了她们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
只不过他谋划的事情还需要一个帮手,或者说是挡箭牌,所以他才隐忍不发,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报复。
把春衣的两个女儿炼成怨婴,利用她的爱女之心让她们生吞下其她婴灵的怨魂,在春衣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女儿们却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反复煎熬。
她爱的越深,喂给她们的魂魄越多,她们便会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