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国舅爷>第63章 春福里

  马玉下狱,常清河想提拔自己的人上去,然而朝廷没能如他的愿,打南边又派了个千户大人过来。这位天上掉下来的董千户听说上面有人,后台很硬,年纪轻轻没见有什么实实在在拿得出手的功勋,便已经领了千户。再有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又得给他升官,好顶马玉的缺。

  第一天李明堂就去领教过了,回来跟常清河事无巨细报告了一番。

  典型的南方秀才,身板看着挺单薄,不过手上功夫竟是不弱,拖家带口来的,老婆怀着身孕,光是丫鬟就带了三个。

  常清河哭笑不得,“他这是来带兵的?”常清河拿着核桃敲桌子,在桌面上滚来滚去花样翻新地玩那个核桃,“不对啊,皇亲国戚怎么可能被发配到玉门关一带养马,因为老婆怀上了,西北生活艰辛,请调雁门关。这人来头肯定不对,不是玉门关来的。”

  “那这是马玉上头还有人?也可能今上派来探咱们的底?”

  “放屁,我又不谋反,探什么底?今上哪有那个闲工夫?”

  常清河把守军当中最难管的一支拨给了董一鸣,老弱病残,关外降兵,外加远近山头上一些招安下来的土匪,勉勉强强凑足一千多人,准备给这位上头有人的董千户一个下马威。

  没多久董千户开始练兵,虽然他是个细皮嫩肉的南方书生模样,想不到办起事来挺辣手,一来就把兵们练得鬼哭狼嚎。有个老兵油子成日里逛窑子逛赌坊,连每日操练都不去,这下让董一鸣抓了个正着,一看架势不对,老兵油子上下打点,求情送礼,都走动到常清河府上来了。

  常清河闭门谢客,老兵油子干脆躲进春福里不出来了。

  李明堂估摸着这事,董一鸣是要让常清河出面去管,对于这位屁事不管见不着人面的龙虎卫指挥使大人,董千户的派头也不小,敢给上峰甩脸色。

  “听说那个兵在京城里有位亲戚,不知道是哪家王爷还是公主的,也可能是内阁里的大员,不太清楚,我估摸着董一鸣怕开罪不起,若是你出面,那就是你去得罪京城大员了,跟他全无干系。”

  “如意算盘打得想,他的兵还要我出面去管不成?那要他何用?”常清河思索之后,第二天早上突然带了兵闯进春福里,把老兵油子拉出来砍了,接着跑去校场看练兵,顺手给了董一鸣“咣咣咣”三个大耳刮子,把他那点花花肠子兜了个底朝天。

  李明堂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怕常清河得罪了上头的人,无论这上头的人是老兵油子家的亲戚,还是董一鸣家的。

  过了半个来月,也没见京城下什么旨意治常清河的罪,看来这“上头有人”也不顶事。

  常清河吃着馒头加小米粥,嘴里淡出鸟来,然而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放下筷子,他一脸的疑惑,“那日去春福里提人,差不多每间屋子我都闯进去看过了,找不到他。”说罢举起筷子又吃了起来。

  李明堂把酱汁浓厚的肉片夹进馒头里递给他,施施然道:“狡兔三窟,他不会成日介住在窑子里吧?”

  “去年白灾,他收了不少粮,今年这些粮肯定要拿出来,或卖或赈济,他最近跟蒙古人打得火热,听说都把粮卖给一个蒙古亲王了。那人叫什么松来着?”

  “那日松。”

  常清河嘲道,“那儿松?”

  李明堂笑得直跺脚,重复道:“那日松,蒙古语里是智者的意思,那人听说长得很俊俏呢。”

  常清河冷笑,“如今连蒙古人也不放过了吗?”

  “不至于。”李明堂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是……那儿松嘛!”

  常清河白了他一眼,随即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李明堂发现董一鸣的功夫不弱,人也机灵,既然如此,人家当然不愿意帮他去春福里杀木大官人,董一鸣甚至不想掺合进来,任凭李明堂说得天花乱坠,总之吃饭喝酒没问题,逛窑子不可能,杀人没门儿。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转机来了,董一鸣竟然有个一般年轻武人都有的毛病——忧国忧民!他从别的渠道打探了一些消息,发现木大官人果然与蒙古人有勾结,而且一股蒙古游勇不知道怎么的入了关来戍军的地盘上抢粮,这可是大事!

  春福里对于董一鸣也充满了别样的诱惑,毕竟他老婆身怀六甲,估计他许久没沾过女人了。

  李明堂再一撺掇,董一鸣果然有所松动,答应跟着他一起逛窑子探听探听木大官人的虚实。

  可惜两个人出师不利,那春福里仿佛盘丝洞,两人进去以后完全摸不清状况,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两个青楼女子十八摸了一番,别说是木大官人的面,就是花魁娘子千山雪都没见上。

  李明堂不近女色,董一鸣是背着老婆出来逛窑子,两个人都心虚,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扑上来,他们抱在一起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春福里。

  董一鸣家的大肚子老婆听说了这事,觉得自己的夫君让几个青楼女子占了便宜,便不肯善罢甘休了。她家的董六爷模样俊俏,进了窑子的确谁嫖谁还说不清楚。

  过阵子董一鸣的这位夫人大手笔的在春福里对面开了一间客栈,准备把木大官人和千山雪的底细都摸个透。

  这下可惹恼了春福里那边,千山雪一不做二不休,把董一鸣的夫人骗出去绑了,要挟董一鸣先下手为强,杀了李明堂。

  矛盾迅速升级,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明堂差点拍桌子大笑,这下董一鸣不得不出手了。

  “这太过分了,你家夫人怀着身孕,这种事也做得出来!”李明堂开始煽风点火。

  谁知道董一鸣冷笑,“人家既要你的项上人头,我拿你去换我家夫人便是。”

  李明堂吓得面如土色。

  “怎么,你不肯?”

  “肯!肯的!”

  董一鸣带着他的亲信,提留着李明堂就闯入春福里了。

  千户大人架子足,军爷们进了窑子便开始大肆驱赶嫖客,准备一间一间地搜,没多久听到动静的千山雪终于摇曳生姿地下楼来。

  她的条件很简单,杀了李明堂,董一鸣的夫人便能全须全羽地回来,要不然就只能下落不明,无可奉告。

  结果整个春福里搜下来,竟是一无所获,董一鸣这边还折损了两名亲信,人竟是不见了,有去无回。这下董一鸣也急了,千山雪再一撺掇,他看李明堂的眼神杀意立现。

  李明堂本来想仗着董一鸣来寻春福利的麻烦,见势不妙,他拔腿就跑,逃到外面院子里喘了口气,又绕着春福里踱了一圈,想想看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叹气又叹气,李明堂一脸倒霉相地偷偷潜回去。岂料春福里内的情势又变了一变,董一鸣和千山雪竟是当场在楼上屋子里演起了春宫戏,花魁娘子叫唤起来,那真是……酥到骨头里去了,一屋子的兵卒子们流着口水,个个脸上露着淫邪的笑。

  李明堂靠在柱子后面半张了嘴,搓了搓下巴上的短髭,真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千山雪果然有点儿本事,这天下她搞不定的男人,大概只有梁玄琛了。

  春福里的老鸨子徐娘半老,此刻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皱纹了,她冲着楼上喊:“我说,六爷刚刚审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再审一审我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招的!”

  一屋子的嫖-客妓-女哄堂大笑。

  一会儿声音小下去,事毕,两人还换了间屋子说话去了,董一鸣的亲兵觉得丢了面子,开始驱赶众人,“都散了都散了!”

  老鸨子摇着手绢笑道:“都别忙走啊,来者是客,军爷们屋里请,楼上请啊!”

  不一会儿千山雪倚在扶栏上探出身道:“李明堂?李大人?还在吗?我们十三爷和六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呢!你不来加入吗?”

  李明堂一愣,硬着头皮从柱子后面出来,“木十三在楼上?”

  “那是自然,二位爷相请,你肯不肯赏脸?”说完,也不等李明堂回话,她径自转身。

  李明堂觉得事有蹊跷,明知跟上去有危险,但是如今董一鸣连带着几名亲信都不见了,他再不上去看看,那就要惊动龙虎卫指挥使常清河大人了。事情闹到这番田地,他不善后是不行了。

  李明堂硬着头皮跟在千山雪身后,到了门口,千山雪冲他微微一笑,帮他开了门,一开门他直觉不对想要退出,然而千山雪猛地推了他一把。

  要说动真格的,李明堂现在想要跑还为时未晚,只是事到如今要是推开千山雪抱头鼠窜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太丢人了,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只见屋子里漆黑一片,董一鸣显然也不是梁玄琛的对手,让人给束手就擒了。

  “明堂兄,别来无恙啊!”梁玄琛在黑暗中低低地笑了,“这么久了,还是不死心,想要杀我?”

  李明堂进退不能,只好尴尬地立在那里,“你怎么还不去死?”

  “等你来杀。”

  李明堂道:“我不会杀你的。”

  梁玄琛道,“你只是不想亲自动手,怕你家龙威卫指挥使大人要生气。我看你们两个倒是相配,索性凑合凑合过得了,非要不死不休地纠缠我做什么?要不要脸?”

  “谁不死不休地纠缠你了?人家毒瞎了你的眼睛,你尽管来报仇啊?喊打喊杀了多少年的,不见你真动手,怎么?睡出感情来了?你看看你是不是个东西?你痛快点儿,给他一刀不好吗?”

  “给他一刀岂不便宜了他?他想得美!不过么,这世上不要脸的人,你认天下第一,他不敢认第二。你说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跟着他,他除了给你吃屁,还让你尝到什么甜头了?你是跟屁虫吗?”

  李明堂一激动,竟是让他给说哭了,“你管得着吗?我喜欢他,也不会下毒害他,他喜欢你,就弄你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两个人吵了半天,角落里的董一鸣突然犹豫着喊了一声,“梁玄琛?”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你是谁?”木大官人——梁玄琛“嚯”地站起身。

  歪靠在案前一直看好戏的千山雪此时站直了,李明堂也不哭了,水空更是跑去点上了灯,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三哥?真的是你?!”董一鸣惊喜异常。

  “阿源?”梁玄琛摇头,“不对,你的声音变了。”

  “就是我啊。”董一鸣——不对,这是梁家六小姐,当今的皇后娘娘,她奔上前来,抓住梁玄琛的双手使劲摇晃了几下。

  水空在一旁道:“公子,真的是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