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国舅爷>第57章 毒誓

  常清河休息够了,穿上衣服准备回他自己那边。

  “还回去干嘛?都这么晚了,又没爹娘守门,等着发落你。”

  “反正很近,我得回去。”

  “真是个别扭人。”

  “不是别扭,是讲原则。”

  梁玄琛喷笑,“来,给哥哥分说分说,你这是讲的什么原则?”

  常清河系上腰带,整理好袖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慢慢来的原则。”

  梁玄琛听到这里,手上抛掷核桃的动作都停了,“咱俩都这样了,竟还有后招吗?”

  常清河一本正经地露出失望的神色,“哥哥就只这点本事,竟没有别的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学就会,明儿如法炮制给你演练演练,如何?”

  梁玄琛拿核桃准确地砸到常清河身上,“长本事了啊!何须用明日,来来来,哥哥再教你几招,免得你尾巴翘上天去。”

  常清河坐在床沿正穿鞋,奈何梁玄琛突然扑上来,死活又要解他的腰带,两个人闹了一阵,常清河讨饶,“今日不学了,贪多嚼不烂,知道哥哥有本事就行,我明晚再来学。”

  “真要走?”

  “真要走。”

  “非要走?”

  “非要走。”

  梁玄琛唉声叹气,“看来哥哥今日施展的本事,你还是不满意,来来来,我使绝招,一般这是我要留人的时候拿出来的杀手锏,用了至少能续一阵儿。遇上你这个绝顶高手,是不使不行了。”

  常清河笑着直躲,护着自己的裤腰带不放,“慢慢来!慢慢来!”

  梁玄琛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记,又揉了两下,然后摸到了床下的靴子,帮常清河拔上。

  “行,你走吧。”梁玄琛重新躺回床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核桃玩,听核桃撞上床顶木雕花的声音。常清河有一瞬间的迷惑,他那么熟练地抛那核桃,简直让人觉得他没有瞎。

  刚那么想着,核桃撞了个刁钻的角度,一时没接住,滚落到房间角落里去了。

  常清河走过去,帮着把散落在床上床下各处的几枚核桃一起捡起来,核桃都已经被摸得油光水滑,他藏了一个在自己口袋里,将其余的塞回梁玄琛手里,“我明天再来。”

  梁玄琛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常清河不肯在自己屋里过夜,哪怕他使遍十八般武艺,将他的身体掏空了,他爬也要爬回自己那个破落小屋。

  常清河被逼无奈,只能说他因为那个脑袋里的隐疾,晚上时常会发病,发起来的时候怕自己六亲不认,吓着了梁玄琛。

  梁玄琛一听,更加要守着他了。

  “不是梦游,是会说胡话,然而说的内容也是很吓人。”常清河胡诌了一番,“我怕我杀了几个人,谋了多少财的事都跟你抖露出来,届时你要去报官拿我。”

  梁玄琛知道他身上怕是背着不少命案,便不再逼问,虽说如今天下太平了,可是早几年上头乱得很,何承望跟着的师父听起来就是专门为人谋财害命的。他年纪小的时候,就替师门里做过事,如今罪名扣到他头上,要去蹲大牢乃至砍头偿命,梁玄琛可舍不得。

  有时候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闲聊,梁玄琛问他,想不想去找师父做个了断,毕竟上次大开杀戒又多了几条人命在手。

  常清河却是摇头:“我不会主动去寻事,他们要来寻我,我也不怕事。”

  梁玄琛把他搂在怀里一顿狂亲:“我的承望弟弟,果真磊落潇洒,一派豪气!”

  常清河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磊落,不潇洒,他不肯睡在梁玄琛身边,是怕自己睡熟了,而梁玄琛醒着,他会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他不知道一个盲人对于触觉的记忆能维持多久,或者他能否靠触觉认出自己来,总之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甚至都不敢主动问梁玄琛这方面的问题,非得梁玄琛兴致好了自己开口。有一回两人在街上闲逛,经过一间玉石商店便进去看看,梁玄琛一直要送他什么礼物,偏生常清河对于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竟一时寻不到趁手称心的定情信物。这一次进了店,梁玄琛将一枚印章握在手里细细地摸着,印章还未刻字,不知道他在摸什么。

  常清河便问:“若是刻了字,你能摸出来是什么?”

  “那是自然,只是刻字无非印章和墓碑牌匾,摸不摸得出来有什么要紧?”

  常清河道:“要紧,哪天我死了,你好歹知道墓碑上刻的是我的名字。”

  “闭嘴吧你,年纪轻轻,勿妄言生死。”其实梁玄琛以前常不把生死当回事,听说何承望活不过三十,他便很忌讳了。

  梁玄琛能摸出印章和墓碑上的刻字,说不定也能摸出人的长相,至少他给人看手相的时候,能把掌纹上弯弯绕绕的每个细节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能看透人的一生似的。

  常清河也不敢让他给自己算命,虽然梁玄琛说他都是故弄玄虚,瞎掰的。

  两个人相处久了,梁玄琛也渐渐摸出何承望的脾性来,比如承望弟弟对自己的脸不够自信,那是摸都不让摸的,他也不喜欢谈过去,同门师兄弟一起拜师学艺的细节,他从来不提。只有一次说到自己那把刀,是大师兄在他出师那天亲手相赠的。梁玄琛觉得大师兄看上他了,何承望冷冷地说,他对此并不关心,再说人都死了。

  “承望弟弟,这一点上你很冷酷啊,那位李镛李兄弟,肯定也倾慕你,然而你对他呼来喝去的,也不给个好脸色。”

  常清河冷笑:“要不然呢,师兄师弟,大被共眠,你好他也好,个个睡一觉吗?”

  梁玄琛苦笑,他自然也是拒绝过不少人的,有些人很讨厌,纠缠不休起来无所不用其极,他便会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教训一番,才能打发了人。还有一些人,跟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他不讨厌不拒绝,结果酿成大祸。

  很多年了,梁玄琛想起那个人,恍若隔世,他现在过得很好,已经适应了瞎子的生活,对于报仇也不是那么执着了。大概那个人也把他忘了,听说他现在混得很好,青云直上,一帆风顺,既如此,身边总会有别人,说不定早就成家立室,结婚生子。

  梁玄琛决定忘了那个人。

  何承望现在与他如胶似漆,也丝毫没有要跟他分开的念头,他只希望他脑袋里的病不要发作,活久一点,最好长命百岁。

  “承望,今晚上别回去了。”梁玄琛又一次劝。

  然而何承望不听,已经在开始穿衣服。

  “要不晚上我过去,给你守夜?”

  何承望笑,“我又不是皇帝,还劳烦国舅爷给我守夜呢?”

  梁玄琛也经常去他那边坐坐,一个小破院子,统共那几间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个野蜜蜂在哪几个洞子里筑巢吐蜜他都摸清楚了。何承望那边有两名小厮打扫浆洗,端茶递水,煮的东西像猪食,梁玄琛简直看不过去,然而并没有把能干人替换过去,为的是逼何承望住到自己这边来。

  偏生何承望是个不知饥饱冷暖的,日子过好过赖,他都能凑合,完全不懂得享受。

  梁玄琛问小厮,“你们爷晚上睡觉说梦话吗?”

  小厮摇头。

  “说还是不说?”

  “没听说过,那会儿我也睡熟了,真没听见。”

  梁玄琛估摸着何承望睡觉的动静不会太大,按理他对自己应该很信任了,偏偏这件事上不肯妥协。

  天长日久,梁玄琛觉得他有别的什么瞒着自己,一个人睡相再差,只要你喜欢他,那也是可爱的,有什么好怕,好尴尬的。

  这一日梁玄琛把他弄得下不了床,实在累狠了,何承望沉沉睡去。

  睡相很好,连呼噜都不打,更别提说梦话了。

  不过片刻功夫,何承望突然惊醒,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惊魂未定。

  梁玄琛看不见他惊慌的样子,但是从那急促的呼吸中,也能感受到他的害怕。

  “你不肯睡我这里,是怕打呼噜声音太响,吓到我吗?”梁玄琛问道,两个核桃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我打呼噜了?”

  梁玄琛犹疑了一下,才回道:“没有,也没有说梦话。”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看出来了。”

  “我梦见自己瞎了,然后摸一个墓碑,那上面是自己的名字。”常清河看着梁玄琛,没有说这个梦接下来的内容,他梦见梁玄琛复明了,站在身后冷冷地看他。

  墓穴外是瞎了的常清河,墓穴内是死了的何承望,墓碑上刻的名字也是常清河三个字。

  常清河搞不懂这个梦代表的含义,然而不管怎么说,在自己看来,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梁玄琛抱紧他,“今晚住下吧。”

  常清河转身也抱紧他,“不。”

  “为什么?”梁玄琛有些不高兴了。

  常清河也看出来他起疑了,然而住第一个晚上,就有第二个晚上,夜夜睡在他身侧,总有一天梁玄琛会忍不住伸出手来。他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心爱的人长什么样?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胡思乱想去。

  “要我留下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玄琛捏核桃的手放松下来,“什么条件?”

  “不要摸我的脸,我长得不好看,我怕你摸了,就对我没了兴致。”

  梁玄琛“噗嗤”笑出声,乐不可支,“就为的这个?”

  “你还笑!”常清河佯怒,提起裤子就要走人。

  梁玄琛赶忙拉住他,“我还当是为的什么呢?这简单,我不摸就是了,你身上摸着好就够了,哎,说不定你让我摸摸,我挺喜欢你的长相也说不定。”

  “看来说什么都是白搭,你根本听不进去。”常清河再次要走人。

  梁玄琛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承望好弟弟,哥哥答应了,绝不摸你的脸,要是摸了,管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常清河一时觉得他发的誓太重了,一时又觉得他随口说说当不得真,心里七上八下的,被梁玄琛软磨硬泡一番,终于受不得缠,也就裤带一松,终于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