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国舅爷>第54章 闭门羹

  常清河的伤好了一些,便要回营里了,其实他很想赖在苏州不走,然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手头的事情不处理妥当了,后面便有一堆麻烦接踵而来。

  梁玄琛见他受着伤还未痊愈,非说要十八相送,常清河心中一慌,便又是一副冷漠无情的口吻,仿佛梁玄琛婆婆妈妈很招人烦似的。

  见何承望冷言冷语的,梁玄琛便抖着一身贱骨头灰溜溜地回扬州去了,两人在苏州城外分道扬镳,李明堂陪着何承望回营里,梁玄琛由润丰钱庄分部里指派的车夫送回扬州。

  两人虽然把话说开了,却并未有过任何亲昵举动,何承望似乎挺拒绝与自己亲近的。梁玄琛料想一来他身上受着伤不方便,二来恐怕是那个所谓的“隐疾”,只不好开口问,问了若伤了男子汉的自尊更不好。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身上也没有好的定情信物可以相赠,昨夜里从贴身的地方解下一片墨竹方巾递上去,然而何承望不收,笑说女人家才送这个玩意。

  臊得梁玄琛无地自容,只推说回扬州再寻个好物件。

  两辆马车在道口分别,常清河目送着梁玄琛远去,满眼是依依不舍之情,看得李明堂酸涩不已,连说了几番酸话相讥。

  常清河不以为意,他没有收那一块方巾,却觉得把梁玄琛的心牢牢地捏在了手心里,这可比劳什子的定情信物强多了。

  多年前梁玄琛送给他一块贵重的和田玉,然而那又如何呢?玉他珍而重之地藏在身上,从不外露,心里很清楚这些不过是死物罢了,对梁玄琛,不能顺着来,得触他的龙鳞,腻他的心意,他才把自己当个人物。

  常清河在马车里一颠一颠地,心情也跟着乐颠颠的,只脸上没什么显现。

  “在想什么呢?瞧那得意劲儿?”李明堂问。

  常清河白了他一眼,收敛唇边的笑意,然后开始分析目前令他头疼的处境。

  首先常清河与何承望是两个人,他分身乏术,又不能让这两人凑太近了,万一遇到认识的一口一个常大人上前来打招呼,非穿帮不可。他想了个大胆的计策,平时就让李明堂代他处理军务,非到万不得已他也无需天天出现在营里,自己怎么也是个龙虎卫指挥使大人,只有他督巡的份,别人还查不到他头上来。然后他在县城里置办个小宅子,也无需大,只邻居有大宅子即可,梁玄琛非相中了那大宅子买下来不可。

  李明堂见他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不禁冷笑,“你让我代你处理营中事务,若是贻误军机,那可是杀头大罪。”

  常清河道:“校尉以上的千户便可携带家眷,家眷在军营附近置宅子,平日里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轮值也是我排的,少排几次总可以,往日里贼人上门也不是我单枪匹马出去杀敌,需要我这个指挥使以身犯险吗?你当初还是我的上峰,这些年里不思进取,倒被我爬到你上头去,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对你吆五喝六的。现在你来做主,你来带兵,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大大小小的军户老爷们吃空响的有多少?这海防上少我一个常清河,我不信国将不国,要亡了不成?再说我跟他出去捞钱,才能让底下的兄弟们安心当差,就这么说定了。”

  “你这是要赶我走吧?”

  “你想哪儿去了?我要是赶你走,哪个地方不能塞个人,也无需赶你走,我自己就先走了。”

  李明堂红着眼睛:“你这算是跟他好事成双了?现在摆出过河拆桥的样子来。”

  常清河也觉得头大,语气不禁一软,“你的心情我最是理解,他以前不喜欢我,我也千方百计只求留在他身边。所以我不赶你走,等你自己想通了就好。你无论是挂心在前程上,还是挂心在别人身上,都随你,你有什么难处,我但凡能帮的,都会帮你一把。”

  说完,自己都觉得口吻像足了梁玄琛,连语气停顿都不觉学了个十成十。他不知道当初梁玄琛说这样的话时会不会良心不安,左右为难,反正自己是没有,简直麻木不仁,甚至觉得如有必要,可以把李明堂召回身边,时不时刺激梁玄琛一下。

  李明堂说不出祝福的客套话,要他跑去梁玄琛跟前揭发常清河,他也做不出来,他没有常清河那么狠,二话不说能把心爱的人毒瞎了,他舍不得。

  不舍,便不得,他回军营专心谋自己的前程去了,并且不肯跑去县城给常清河看宅子。

  常清河无奈,以往这些事都是李明堂替他去办,连给弟弟准备结婚贺礼都不用自己操心,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了。坐着马车绕城一周,他看中了一处最大的宅子——旁边的一处小院。他从小过惯苦日子,也没有给自己置办过产业,便是升至龙虎卫指挥使,至今宿在军营,没有私邸,因此更为上下所称道,是个了不得的清官。而今出来看宅子,也没有青天大老爷良心不安的过程,自然而然地就看定下手了。

  小院里还住了一户平头百姓,经营些小生意,常清河以何承望之名自报家门,说明来意,谁知那户主手一指,说了个好楼面,只让他与人去说价,可比他这个小院强多了,那楼下还能直接开门做生意,比他这偏僻巷子强多了。

  常清河倒也干脆,“这样,你喜欢那处楼子,我替你买下来,你搬去那边,我就相中了你这处小院。”

  户主觉得他脑子有毛病,刚要拒绝,却见常清河目露凶光,尤其再低头一看,常清河脚踩军中武人才着的官靴,这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下来的威慑力。他思忖着自己的小院怕是有什么祖宗的财宝埋在下面,或者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择以隐居之地,这样的人都不敢招惹,心中一盘算,他便应了下来,只让这位军爷匀出时间来好让他搬家。

  “限你三日之内搬家。”常清河低声威胁。

  三日之后,常清河现买了几名小厮过来打扫布置,又在门楣上挂了不甚起眼的“何府”二字。

  小厮都是生脸,没人知道他是常清河,统一地唤他何大人,这样不会穿帮。

  所谓狡兔三窟,他统共才这一个宅子,觉得自己离狡猾还太远。

  没多久,木大官人风风火火地来了,跟在他身侧的有管家、丫鬟、小厮、厨娘、各种粗使杂役,对了,一左一右簇拥着他的正是丰齐和水空。

  常清河本来在大门口等他,一见这阵仗扭头就走,只吩咐小厮说自己营里有事,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早些日子的时候,梁玄琛听人介绍,就知道何府隔壁有一个大宅院,乃是太|祖皇帝在世时一位京城大员的府邸,后来这位京城大员犯了谋逆大罪,给抄了家还诛了三族,这宅子就冷清下来。宅子特别大,一般人吃不下来,能吃得下来的又嫌晦气,没人爱买。有那个钱可以另起一个园子了,何必花这个钱?

  丰齐也嫌这里晦气,水空只说这里不够风雅,仿佛江南土财主般粗俗的宅院,十三爷怕是看不上。

  梁玄琛道:“我如今还看什么呢?粗俗就粗俗吧,好在价格公道。”说罢略略转头问水空,“你瞧清楚了,隔壁可是何府?”

  “清清楚楚,交房契之前特意打听了,这院子里住的正是何承望何大人。”

  梁玄琛腿一抬就走过去。

  水空拦道:“错了错了,这边呢?”

  “没错,我去何府看看。”

  梁玄琛点着手杖上了台阶,向那门口的小厮道:“你们何大人在家吗?”

  小厮见这阵仗,有些发怵,“何大人在家,不过他说他去营里几天,这几日都不回来。”

  梁玄琛将这话咀嚼了一番,脸色一变,心道何承望故意在家,却不肯出来迎接,更不想见他,这是何意?他心中颇不是滋味,然而拖家带口地过来了,总不至于立刻打道回府,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生平经历的情史不少,遇上何承望这种还是头一遭。

  好在丰齐和水空并不十分知情,只以为他心血来潮到这儿跟何承望做邻居而已,想来是看上这个何承望了,而这个何承望显然冷心冷面,不怎么搭理十三爷。

  水空劝道:“爷看上的人,只要您稍微动点儿心思,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玄琛脸一沉:“说什么呢?把你爷埋汰得跟个色胆包天的恶霸似的。”

  水空一脸苦相,“爷,您是要我们留在这里帮你呢,还是趁早滚回扬州别在您跟前碍事?”

  梁玄琛大手一挥,“滚,你是舍不得扬州那烟花地吧?”

  丰齐忠心耿耿地凑上前来,“钱庄的生意真是走不开,阿雪那丫头才多大,怎么放心把生意交给她打理?十三爷,您看是不是……”

  “你除了招猫逗狗玩儿子,钱庄的生意什么时候经手过了?阿雪比你有能耐多了!”梁玄琛见他俩到了门前,竟是不肯进屋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既然送到了,就回去吧,留几个机灵的在这里使唤就行。”

  水空打小看着梁玄琛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梁玄琛不腻歪,他倒先腻歪了,在这里陪着十三爷风花雪月,还不如回扬州做正经事来得要紧。水空是个有志向的人,如今他上手经营着不少买卖,手中有钱有权的,自然不肯在这里当个小厮玩伴,太也没出息。听梁玄琛那么一说,正中下怀,便拉着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丰齐,急急忙忙地就要告辞离去。

  “十三爷,我看要在您身边伺候着,还得是阿雪可心可意,她又是个女流,不会招闲话,你用着不是更放心?”

  梁玄琛在隔壁何府吃了闭门羹,本来心情就欠佳了,听这一说,恨不得触动机关,立时射得水空一身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