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国舅爷>第51章 人在江湖漂

  梁玄琛鼻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就在常清河身后,靠过去伸手一摸,自腰际从后往前,终于摸到了插在肋下那一柄匕首。

  “你不能再动了,会死的。”他低声说道,“还剩下几个人?使的什么兵器?武功路数既是师承一处,你应该知道克制的办法。”

  常清河道:“还剩下七个,都使刀,摆的七星阵。”说到这里,他不是很有把握,“你行吗?”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梁玄琛摸到常清河的右手,右手悬空,他才又换了左手,接过了常清河手里的刀。“想不到你使左手刀,人家说,左撇子都特别聪明。”

  “你惯使刀吗?”

  梁玄琛道:“你哥哥我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把自己手里的白玉紫竹杖交给常清河,“知道怎么触动这根手杖的机关吗?”

  “看过。”

  “很简单的。”梁玄琛做了个悬空的手势左右各转动几格,他示范时刻意放慢的动作有一种异常的优雅和决绝。

  梁玄琛跨前一步,举刀,常清河眼睛盯着他们几个,开始口呼招式,李明堂一齐上前,梁玄琛攻,他负责守,封住因为目盲而显露的破绽。

  常清河报的招式都非常简洁,“刺,平撩,刺,上斩,下劈,再刺,格。”

  这七星阵联手对敌,本是寻不到大破绽的,然而那是面对视力健全的对手,梁玄琛这样双目失明之人则完全凭感觉,且常清河怎么呼,他的招式却是心随意动,完全不讲章法更看不出路数。李明堂七手八脚地护他便罢了,李明堂即使不护,一个瞎子挥舞着刀无所畏惧地砍将上来,反而使人阵脚大乱,生怕刀锋一个不小心伤及身体。

  很快双方各有皮肉外伤,狭路相逢勇者胜,七星阵有了颓势,李明堂变守为攻,直指对方破绽之处,常清河看准时机,触动白玉紫竹杖机括。

  “让!”他大喝一声。

  梁玄琛早有防备后撤,反是李明堂愣了愣,银针悉数射出,从李明堂身侧险险擦过,穿透衣袍射入对方面上。

  这一下三四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刺伤,其中一人最惨,被扎破了右眼,银针射入脑中,他捂着脑袋滚在地当中惨叫,却一直不死。

  这景象极其吓人,剩下的人也不管伤不伤,开始退却。

  第一个人转身跑了,其他人也顾不得颜面,跟着一起跑。

  “老李!”常清河低声喝到,“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啊?哦!”李明堂闻言追了出去。

  何承祖冲上前,想要扶住颓然跌倒的哥哥,然而常清河摇摇晃晃几下,这文弱书生弟弟却是几下都扶不住高大的哥哥,一副反要被压扁的样子,最后还是梁玄琛靠过来捞住了常清河。

  “就算一个都不放跑,你这个家也怕是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梁玄琛劝道。

  常清河看看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尚在地当中挣扎哀嚎的伤者:“我最后悔的,是做事没有做绝,留下了这帮师兄弟,最后留来留去,还是留成了仇。”

  “走吧。”梁玄琛转头对何承祖道:“去把马车赶过来,再问问你新媳妇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跟我跟!我都嫁到你家来了,怎可大难临头各自飞?”新婚之夜经此大变,这位私塾先生家的小女儿到底年轻,仿佛初生牛犊,非但不怕,还一脸兴奋。

  梁玄琛哭笑不得,这没有功夫的小媳妇,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但是想想何承祖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本来做哥哥的惹来的祸事累及家人,自当尽全力护得他们周全才是。

  李明堂追出几里地知道不能恋战,又跑了回来,刚好帮着不会赶车的何承祖驭马,一行人简单收拾一番,扔下一个烂摊子,家都不要了,在天明以前离去。出了村子以前,何家二公子的新媳妇还要回娘家一趟稍个信,以免爹娘挂心。

  女婿女儿在老丈人丈母娘屋里哭哭啼啼磕头拜别,梁玄琛等在外面有些心焦,李明堂差点要骂人了,匕首还插在常清河肋下呢。

  “不能拔,拔了鲜血狂涌,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李明堂劝阻常母,还要向他解释。

  常清河失血过多,已经脸色苍白,不过并未怪罪弟弟弟媳妇墨迹,人家都没怪哥哥惹下的这种祸端。

  “我们六个人在一辆马车上,走不出多远的。”梁玄琛道,“不如这样,李兄带着何家老小去嘉兴府暂避,那里有我一位故友可代为照管安顿。承望的仇家也查不到这个人的下落,毕竟是我这一边的人情关系。至于承望,他受了重伤不能长途奔波,我带他到苏州城内找医馆疗伤。”

  常清河的伤口跳痛得越来越厉害,此时已经忍耐到极限,只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能这样了。”

  梁玄琛道:“我一位故友是太医院出身,如今正在苏州开医馆,药材都是从我这边低价购入,当会尽心。”

  常清河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知道他嘴里说的人是余安易。

  李明堂见他挣扎,赶紧按住他,“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管什么太医不太医了,就近医治便是。你们进城,雪窦巷的百春堂医馆就是东市最好的,里面一位叫孙梦蝶的大夫□□外伤,医术高超,不比太医差。我到嘉兴安顿好了何大人的家眷就来找你们。”

  何家的小夫妻终于话别完毕已是天明时分,李明堂从镇上又雇了马车和车夫过来,由他们送受伤的常清河与梁玄琛去苏州城内治伤,这边小夫妻和常母则由李明堂带去嘉兴暂避,两拨人马当即分道扬镳。

  其实李明堂是想跟着常清河走的,奈何常家这一边都是没功夫没主见的,若再没个妥当牢靠的人办事,常清河断然放心不下。

  而一个瞎子,一个重伤病患,虽然危险,换了马车雇了陌生的车夫,一路倒能掩人耳目了。

  又行了半天的路,梁玄琛和常清河终于抵达苏州雪窦巷百春堂内求诊。

  那孙梦蝶一看伤口,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了?”

  “凌晨的时候。”

  “能撑到现在不昏迷,这位兄台真是毅力体力都超乎常人啊!”

  常清河差点要晕过去,嫌他废话太多,不过口中已经骂不出话来。

  “大夫,你还扯什么,赶紧的啊!”梁玄琛倒先看不下去了。

  “还好你们没拔出匕首,我有几次遇到不懂事的伤者,见肚子上插了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刀子一拔,好了吧,送到我这里早就血都流干了!”

  常清河这时候倒庆幸是自己受的伤,若是梁玄琛肚子上被插了一把刀,大夫还这样啰里八嗦个没完,他估计要捋袖子动武了。

  果然梁玄琛没好气地嚎了一声,“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这位公子,我看你文质彬彬,怎么如此粗鄙无礼。我理解伤者的亲友会得着急,然而这种时候,忙而不乱才是对的。”说罢孙梦蝶让小厮去把烧开的水端来,又准备好剪刀、火烛、药粉、纱布、绷带等,一应物品齐备了,这才要开工。

  梁玄琛看不见,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来,帮我按住他。”孙梦蝶看出来梁玄琛目盲,便引导他坐在病患头顶上方,手按住常清河双肩的位置。

  大夫小心剪开了常清河的衣服,匕首正卡在两根肋骨间,肋下不远处起起伏伏的腹肌紧贴在身上,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年轻人连武功,好勇斗狠,打打杀杀,总有一天要……”说到这里,孙梦蝶突然出手拔出匕首。

  常清河身型一滞,闷哼一声,一道血迹喷溅在梁玄琛脸上,吓得他大叫:“怎么了怎么了?”

  “按住了!”孙梦蝶眼一瞪,大吼一声,药粉悉数扑在伤口处,刚刚还跳腾的伤痛如今转化成铺天盖地的刺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常清河终于受不住低沉地哀嚎挣扎。孙梦蝶用纱布死死按住伤口,渗透了几层纱布的血总算渐渐止住了。

  本来包扎伤口就完了,然而大夫重新拿掉伤口,用针线开始缝合外翻的伤口。

  “外面好缝,里面不好缝,这匕首插这么深,肯定伤及内脏了,只能保佑肚子里面的血自己止住了。”

  常清河在晕过去以前,咬着牙咕哝了一声。

  “他说什么?”

  梁玄琛气结,摸索着从常清河袖中掏出一瓶药膏,“他说黑玉断续膏,你怎么说拔就拔了,也不招呼一声,我们有这个药膏,可以不用你那个药粉。”

  “黑玉断续膏?不早说啊!我这儿有!怕你们舍不得用。”孙梦蝶抢过黑玉断续膏,接过旋开盒盖一看,“你确定吗,这个好像不对啊?”

  梁玄琛抽抽鼻子,眼色他反正看不到,但是味道他闻出来了,瓶子里装的是一种辛寒的药,总之不是黑玉断续膏。

  “那么这位爷,您还要给你的朋友用黑玉断续膏吗”

  “用用用!”

  “一两黄金。”

  梁玄琛点头。

  “用一次。”

  “什么?!”

  “保命用的仙丹妙药,一般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的。”

  “用用用!”

  孙梦蝶遂让徒弟去拿药来,“我看你们都是练家子,他这个伤,最好有功夫好手给他推功运气,吊住这点精气神,才没有性命之忧。”

  “谢谢大夫提点。”

  “我看你也一身是伤,不要紧吗?”

  “我这边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伤口外翻,要是发炎流脓可就不好了。”

  梁玄琛无奈,“那就……烦劳大夫帮我缝一下伤处了。”

  孙梦蝶却并不亲自动手,而是呼啦啦叫了一屋子学徒过来,“这样血葫芦一样的伤,最适合练手了,你们给他缝吧,我去喝茶了。”

  梁玄琛:“……”

  “对了,这位公子,您身上的伤要用黑玉断续膏吗?”

  梁玄琛咬着牙,“用,每一处都要用。”开玩笑,他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如今被人趁火打劫也就罢了,谁让何承望这个祖宗出门不带黑玉断续膏,倒是带了这劳什子的什么药?

  梁玄琛再次抽抽鼻子,闻不出那药是什么路数,想来何承望身上有什么隐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