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现世报>第八十一章 静女???“姐姐分明话里发酸……

  直到看到了拿茶点的两人回来,李诏见势立刻站起了身子招呼她们过来,这厢的暗中较劲打闹的举动不得不有所收敛。

  恰好又有新客来访,元望琛被推着出去招呼客人,赵樱自然亦步亦趋,等了一会才发现被拥进来的那一位竟然是赵玠。

  他的身边是唐瑶与顾孟春。

  远离众人,是而李诏与赵棉重回清静。赵棉端着荷花酥,放在靠栏座上,瞅了一眼李诏道:“你二人说了什么?”

  李诏无奈:“那你看出了什么?”

  赵棉晓得是自己多管闲事:“我只瞧见你二人登对,不想有其他人插足耳。即便元望琛看上去总是疏离不好亲近,然你俩却热络亲近。我从未见过他的好脸色,除非他与你在一起时。”

  “阿棉是在为我打抱不平,还是在为自己?”李诏听得耳朵发烫,抿了抿嘴,边想边说:“赵樱人儿不坏,她大大方方地摆明心意,你不好去阻挠的。”又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觉得赵樱某些吃力不讨好的举动与从前的自己像极。

  “诏姐姐好似极力求一个‘公平竞争’,看似‘宽容大度’无比,实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还是说你对这个元家公子本就毫无兴趣,觉得可以拱手于人也没有半点可惜?”

  赵棉的话一语中的,而被戳中的李诏却嘴硬道:“总之,元望琛有自己的主张。我不太想掺和进去。”

  “姐姐分明话里发酸极了。”赵棉叉了一块切好的酥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吃点甜的,别装作深明大义了。”

  如今像是人人皆能看穿她一般,李诏倍感无可奈何,也夹起一块酥糖含在嘴里,入口即刻倒抽一口气,是被甜到牙齿发疼了。

  *

  夜里的元府灯火通明。

  请来的宾客纷纷入席,李诏三人跟在李罄文与李画棋身后,眼尾扫了一圈,发觉并无想象中那般多来客。好像是自己又误会了他人,把人心想得复杂不堪。

  她落座之后,发觉自己的上位挨着唐瑶,再隔了一个位置是赵玠。

  “唐瑶,顾孟春人儿呢?”李诏还是习惯用原先在太学的叫法,以名字直呼。

  挽起妇人发髻的唐瑶眼眸青白分明,依旧是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闻说御史大夫与顾鞘方才到了,她应当是去见他们了。”

  赵棉竖排首先从椅子上下来,正打算去寻赵玠说话。然而却眼瞅着向来跟在赵玠身边的李询横竖要与李诏换位置,目的是能与赵玠坐得近一些。唐瑶见此便将自己位置让了出来,因此如今的李询成功地夹坐在二人中间。

  坐在对面的元望琛抬头瞥见此处动静,留心看了半刻,却听闻有妇人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转过身才发现是李画棋。

  元望琛站起来,眼光落到李画棋今日所穿的襦裙时,忽然有些晃神。

  他原先也替容俪去取过一匹花色差不多的布,就在那家御街上的绸缎店里,与赵棉和李画棋起过口角争执,因而印象才极深。

  “平南王妃。”少年拱手行礼。

  “阿琛不必多礼,再小的时候,你是唤我棋姨的。”李画棋笑着打量元望琛,“现在到底长大了,眉眼也与容俪愈发像了,不得不说,是个俊人儿。”

  少年脸色客气冷静,安静地看着李画棋说着些老底子的往事,又听她如寻常长辈一样关心其婚否,问了几句:“阿琛以为今日筵席是为了什么?明年是要弱冠了?你可有中意的娘子?”

  元望琛方想一一找托辞拒绝回答,却见李画棋的眼光往李诏那处瞟去,他不明白李画棋是否无意还是另有他意。

  此时两边人还未齐,李画棋观其眼色,又见还未开席,便让少年作陪,提出想让元望琛领她去看一眼旧时容俪住的庭院。

  本该开口是推辞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扭转了态度,应了下来。

  李诏先前还在听赵棉他们说话,望向对面时却发现元望琛又不在席间了。她四处看了看赵樱也不见人影,于是心中笃定他二人定在一块,心中不愉快,却没法子消解。

  这厢她总觉有愧于唐瑶,却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李诏也离席,为喘一口气。

  一个人走到静处,夜里的元府变得越发陌生了起来,她幼时与如今的记忆交织,让她总觉得走在梦里一般。

  闻府中又入贵客,耳闻之处场面霎时热闹,李诏望那儿瞧了一眼,只见四位婢女引路,又突然闪现粉衣少女提裙直线奔来相迎。

  “父王!”赵樱甜甜的声音传入耳底。李诏为了避去不必要的麻烦,也懒得与人行礼作揖,此刻只想一个人呆着,便躲在廊柱后,在梅树遮掩下,没有走出来。

  赵樱大概是说了几句已经有谁入席,今日菜色如何等,又往赵过身后看了看,问:“阿兄怎么不来?”

  远西王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脸宠溺地因赵樱的发问笑了笑。倒是他身边那位蒙纱的女子出声:“太子殿下不得如从前一般,想来便能到场。”

  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嗓子糜烂后再发声,如□□十岁喘气不灵之人一般,十足难听。

  李诏皱眉,觉得远西王的那个身边人一举一动却格外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赵樱哼了一声,上下瞧了一眼那紫衣蒙纱的女子,眼中似毫无尊敬,也不回话。

  远西王却也未怪罪赵樱半分。

  如此场景落在李诏眼里,她倒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闻人说远西王此次来临安确实是带了一位宠妾,却也不想未见几分宠爱之意。

  望着那几人的背影,李诏自觉不该多管闲事,而身为新储君生父的远西王与废太子赵玠今日莅临元府上,更有几丝耐人寻味。

  李诏边想边走,沿着回廊绕了半圈又像是到了完全不认得的地方,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迷路了,找不到方才来的道了。

  不晓得自己走出筵席有多久,是否有人在找她回去了。四周无人,李诏不免心急,却也只能试图平静下来。她只记得元望琛的屋子距离她原先闺房不过一墙之隔,是在东南角的位置。于是乎,她抬头望月,企图找出个东南西北来。

  恰巧不远处传来隐约人声,让李诏忽觉或许可以过去正好叫人引路。

  走近,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对话,其中一方的语气几乎下一刻便会剑拔弩张。

  “我方才在想,棋姨的这身衣服分外眼熟,像是我娘殁的时候穿的锦缎的花样。”

  辨不出少年是否在讥讽的李画棋有些失措,好一会才回答道:“我确实是买了两匹,一匹赠给她了。我晓得她欢喜牡丹,才订了这绣样的布的。只是,天底下这样的花色何其多。”

  李诏不得不突然回忆起她带元望琛入后殿时,当时与他躲在慈元殿内,听到的与宫女苟且的黄门说的一番话。

  这令她重新记起,一些被自己忽视掉的细节。容俪死的当日,是被人嫁祸,以祸乱宫廷之罪使得颜面尽失,这才自戕撞头而亡。可如何会被人指摘淫/乱,她人以此衣假扮,全靠被人误认的一袭盛装。这恰好是掩人耳目的物证。

  设局者怎会事先知道容俪当日穿了什么?又事先安排好这一出闹剧的呢?

  这其中知晓原委的人,绝不会没有李画棋。

  可既然如此,李画棋便不会毫无防备地穿着这一身布来到元府之上,仿佛是刻意来做挑衅。因被李诏时常念叨,而元望琛才算知晓眼前其为人:她不会,亦不可能有心加害于容俪。

  想通了这一点的少年,明白李画棋亦是其中被人安插而不自知的棋子。

  “棋姨的当年的这一匹布,还有多的么?”

  不晓得少年为何在意起这布料来,李画棋回答:“因我这一身算是冬襦,前年才做的,便废了不少料子,剩下的不多皆闲置在广州府中。你娘手上不是有两匹了么,一匹自己留着,一匹好似是捎人给你舅母了。”她又叹,“事儿也过去许久,我并非想要求得你谅解。只是觉得你到了这个年纪,有些事还是不要瞒着你为好。我与容俪素来交好,绝非有害人之心……”李画棋思忖着坦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被人误会遭人嫉恨。我晓得阿琛你心中始终不平。在她出事前的几日,我的确是见过她,却也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要与韩贵妃接近,怕引来祸患。”

  李画棋将话语说得模糊,少年却依旧能从中获知一些,算了算日子,道:“亦是宋金和议前夕。”

  彼时韩家上下皆是金国眼中钉,亦是主和之人肉中刺。为谋和,浪战之人皆是众矢之的,靶上红心。李画棋身为平南王妃,韩氏为之旧部,多少知晓平南王朝中心中事;她又是李罄文胞妹,晓得其党彼时的杀机与动作,提点容俪避开,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金和议早已经敲定,韩氏不得不牺牲,无论是谁起意,都是为顾全大局。”元望琛不知从何处习得恭维,半句话轻飘飘地带过,说他不诚恳却又挑不出半点刺来。他盘算片刻,想知道李画棋究竟知道多少,直言不讳地问:“您知晓我娘出事的前因后果么?”

  这倒是令李画棋有些失色:“我一介妇人,本就知之甚少,对之也百思不得其解。本也不该是她死的。”

  “棋姨既与我娘情如金兰,那么您以为,她是一个如何的人。”

  “有些时候执拗不听劝,看似柔弱,却惊人得胆大天真,敢爱敢恨。”李画棋对她,或是因为在元望琛面前,总归说得是褒奖偏多。

  “可旁人眼中她劣迹斑斑,可耻下作,不守妇德,并非良娣。”少年镇定坦然地好似在说一件与他不相关的事,情绪不见波动起伏。

  李诏闻他言语愈平静,觉心中却愈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