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师兄,留我一命!>第82章 泣不成声

  醉揽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眸更加明亮且毫无杂质。

  他运起体内翻转的灵力,果真比以往雄厚了许多。思及此,他心念一动,整个醉揽山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少了山中树荫的遮蔽,两人完完全全地曝露在阳光下,再看向地面,已由泥土、枯叶的地面转变成了红色的泥沙。醉揽山,凭空消失了。

  “我……我能够离开了!”醉揽喜极而泣地抱住白落雨的脖颈,白落雨眉头一皱。

  醉揽山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醉揽已经可以通过灵念操纵它了。如今的醉揽山正存在于醉揽的灵海之中,从此以后,有醉揽的地方才有醉揽山,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囚禁住他的地方了。只是,少了醉揽山这一座庞然大物,原本依着山脚的醉揽镇就显得形单只影了起来。

  镇中之人顷刻便感觉了到了周遭的变化,不由惶恐不安了起来。眼见已有不少大汉拿着锄头、镰刀向红沙土地走来,白落雨拉着醉揽御风离开了此地。既然已经让醉揽山消失了,那便没有必要再让它回来,反正醉揽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守着醉揽镇。

  醉揽其实从来不欠醉揽镇什么,离开了便离开了。

  只是,白落雨突然记起了,他之所以来人界的原因。他要毁了这天地,可是,在齐义城他忘记了,在醉揽镇他还是忘记了。

  东张西望的醉揽浑似个初生稚儿一般,除去醉揽山的事物,天地万物于他而言,都新奇无比。

  白落雨拉着醉揽降落在醉揽山对面的一座山坡上。回望已空无一物的平地,白落雨眼神渐渐往上,最终停在半空之中,他问醉揽:“我们临走那日,你坐在树梢上看着我们。”

  不是疑问句,是很平淡的陈述句。

  “嗯。”醉揽答道。

  “看到了什么。”

  “四个人。你们四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就在这个山坡,你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记忆里,只有三个人。”确实如此,就算他翻遍所有记忆、回忆无数次,在这里,只有三个人。莫连举、罗言、和自己,没有其他人了。可醉揽说那天,这里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这个人,一定就是他失去的。

  “对了,你们当年去妖界的时候有两个人,你出来了,那个人呢?”醉揽不知他们早已离开了妖界,更加不知白成风已死,而白落雨已经遗忘了关于白成风的所有记忆。

  可是多年之后,白落雨是庆幸的。他庆幸自己只是忘记了白成风这个人,而不是与白成风一切有关联的记忆。如果是这样的话,白落雨的记忆除了天池当中的万年时光,将是一片空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妖界?我当初为何要去妖界呢?我……记不起了。”白落雨迷茫地看着醉揽,似乎想从醉揽脸上得到什么回答。

  “再去妖界看看如何?”醉揽问道。

  “不。还有个地方……还有个地方没去。”白落雨喃喃自语道。

  那里有乱棍打死后横尸街头的尸体、有那个人的童年生活、有一个将“他”视若珍宝之人。

  “他”是谁呢?白落雨仍旧毫无头绪。猛然间,他想起了乾坤袖中的两件东西。一个刻有“余有风”三字的玉佩和一个未雕刻完的木桩。

  他从乾坤袖中取出玉佩,眼神审视地滞留在了“风”字之上,无由头的,他讨厌这个名字,但是他似乎答应过谁,要替他将这个东西交给偃流?最后,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因为他睡着了。要是,没有睡就好了。

  与醉揽告过别,他独身一人踏向了那条路。心中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脚步却仿佛被何物所牵引一般,绕过了山川河流、花草树木、车水马龙,最终步履蹒跚地停在一座城墙前。

  若御风而行本该一日抵达的行程,他徒步而行整整走了两个月。他想靠近这里,却又害怕靠近;他怕见到什么,更怕见不到什么。他凝望着城墙上方镶嵌的三个大字:南风城。

  又是风。南风城,自南边而来的风,吹作的城吗?他忽然忆起,自己是从南边一路走过来的。那么,白落雨带来的风,吹作的这座城吗?那困在这座城里的风,还好吗?他,能够被自己抓住了。

  本不在意仪态外貌了,可站在这座风吹作的城门前,他竟然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些无所遁形。所以片刻之后,他已恢复了一派温文尔雅的扮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同南风城里的那道风并肩而立。

  迈进古朴的青石板所铺成的街道,迎面吹来了一阵清风。这道清风大抵就是南风城里困住的风吧,他细致入微地洒满了白落雨的整个身体,修补着他因遗失的记忆而带来的空缺,心脏在此刻,被填得满满的。

  他不徐不缓地行过街头巷尾,月白色的身影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视线,而他全然未察觉。

  行到一处赌场,他驻足下来。

  “该是酒楼的。”他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小崽子,你别跑!”

  “快追!”

  前方传来些许怒吼声,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撞入白落雨的视线当中。他瞳孔紧紧一缩,眸子霎时便红了起来,他在心中不住地问:“他是谁?他是谁?”

  矮小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隐约还带着些笑声。身影掠过他时带来了一阵清风,吹得他一时睁不开双眼,眼前事物旋即模糊了起来,脸庞似乎滑落了一些液体,他回身看向身影消失的方向,跳得剧烈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是他,一定是他。

  即使他并未看清那个矮小的身影的面貌、即使只是一瞬间,他敢断定,一定就是这个人。

  随之而来的一群壮汉将白落雨撞翻在地上,“别挡路!”

  壮汉回过头来朝白落雨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吼道。

  白落雨充耳不闻,只是紧紧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他磨破了手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滴,有些疼。月白色的轻衫也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灰尘,原本还相貌堂堂的一个人立即灰头土脸了起来。

  在周围人怜悯、鄙夷的视线中,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脑中一片嗡鸣。待耳畔的嗡鸣中消失了,他听见了一声声呜咽,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些呜咽都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泣不成声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神毫无顾忌地打量着白落雨。

  “这人是个傻子吗?”

  “穿得有模有样的,只可惜是个傻子。”

  一个小姑娘举着手中的糖葫芦,扯了扯身旁妇女的衣角,低声问道:“哥哥为什么要哭?”

  “哥哥受伤了。”妇女轻轻地说。

  小姑娘将糖葫芦举到白落雨面前,天真地看着他,问道:“哥哥,你吃吗?很甜的,吃了就不痛了。”

  呜咽之声不断传来,白落雨也分不清是否是自己传出来的,只知道,眼睛很热,不断有液体滑落出去。

  天空中乌云密布,众人也坐鸟兽四散。小姑娘将糖葫芦放在白落雨脚边,随着妇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雨水十分迅速地洗涤着大地,逐渐将白落雨的呜咽声盖过。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周边人形形色色,他们撑着颜色各异的竹骨伞,匆匆从白落雨身边走过。顽皮的孩童把玩着伞柄,轻轻旋转了起来,娘亲呵斥无果,路过白落雨身侧时,因旋转而飞起的雨水刷进白落雨的眼中,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眸子。

  墨发顺着纤瘦的下巴紧贴在脸上,轻衫也紧紧地贴在身体上。雨水愈发大了起来,让白落雨几乎难以呼吸了。

  他还在拼命地翻阅自己的记忆,没有那个身影,就算他翻遍记忆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他怕,自己于那个人而言只是萍水相逢、只是擦肩而过。可是,他不敢靠近,他更怕,那是错的。那个人,不是他要找的。因为,在隐约的记忆中,他说过,只要那个人没有从世间消失,他一定不会忘记。

  他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师父说他,赌输了。

  所以,他忘了,他输了。那个人,也就此消失了。

  大雨愈下愈烈,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不知该去何处,亦不愿停下来。绕过了曲曲折折的巷陌,他不自觉地停在了一处巷口,他模糊地看着巷口旁,低低地说:“这里……躺着一个女人,”他又看向巷子尽头,“里面,有个孩子。”

  意外的是,里面的茅草棚子下,不止一个孩子。

  七、八个孩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其中一个孩子受了伤,另一人正在用药膏涂抹他的伤口。

  白落雨神使鬼差地走了过去,在他们诧异的眼神下,坐在那个受伤的孩子的身旁。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孩子受伤的脸,眼中溢满了心疼,他问:“疼吗?”

  孩子眼神怔愣,似是想不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却依旧点了点头。点头之后,连他自己都震惊了起来,因为那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反应。

  “那些人,为何要追你?”白落雨如入了魔障一般,痴迷地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

  孩子抬眸看了眼身边的几个人,眼神迟疑,最终摇了摇头,不肯说出来。

  白落雨也不恼,勾唇一笑,摩挲着孩子红肿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成风。”孩子愣神地看着他唇角的笑容。

  “真巧。我叫白落雨,我们的名字就好像兄弟一样。”

  “兄长……”白成风无意识地喃喃一句。白落雨听闻,眸子顿时溢满了晶莹,他紧扣住孩子的双肩,惊喜欲狂地问:“你唤我什么?!”

  白成风被他反应一惊,旋即迷茫地看向他,“兄长?我没有兄长,但我……能叫你兄长吗?”

  “好。那……我能在这里避避雨吗?”白落雨重重地点点头,后又小心翼翼地问。

  白成风也点了点头,又侧过头去,对着其他几人喊道:“挪一挪!挪一挪!”边说着,屁股也向旁边拱了去,给白落雨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白落雨也不客气,坐到白成风身旁去,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无声的眼泪滑落下来,他囔囔道:“成风……白成风。”

  “你受伤了?!”身旁传来一阵惊呼,他磨破的手掌立即被怀里人拉了起来。

  “用一下你们的药膏。”他向旁边人道。

  还不叫小灰蛋的小灰蛋忙将药膏递了上去,白成风接过,立即严肃地看着他,“伤口会化脓的。”

  说罢,便自顾自地替他涂抹起来,神情无比认真。

  “成风,你记得我吗?”白落雨问道。

  “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吗?”白成风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我也不记得你了。可是,我们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我以为,你死了……”

  “你放心吧!我家里的老不死的说我是祸害!他们都说祸害遗千年,我怎么会死呢!”

  “嗯,你不会死。”

  ——

  重回万年之前。

  便宜师父眼睁睁地看着白成风的魂魄泯灭在天地之间,而正从北界里开启了阵法的婳然赶了回来。他搂住了便宜师父的双肩,诧异地问:“愣着干什么?趁他的魂魄还没消失赶紧收回来啊。”

  “啊?!什么意思?”便宜师父神情一愣,不解地问。

  “他的魂魄只是碎了,不太好拼,并不是从此消失了。所以你赶紧把他的魂魄收回来,要是迟了,白落雨那小子就算失去了记忆也难保他不会想起了,他到时候说我食言找我麻烦怎么办。”婳然耸肩道。

  “你有办法救他?”便宜师父大喜过望。

  “你再迟一些,我就没办法了。”婳然心疼地亲了亲他眉睫上挂着的泪珠。

  “你怎么不早说!”便宜师父一掌推开他,忙不迭地运起灵气将白成风还未飘远的魂魄碎片全都收了回来。

  婳然凑上前去,慵懒地看着他的肩,悠悠地道:“我告诉白落雨了,我有办法。你和白成风不是都知道吗?不光是你们,他老子也知道啊,是你们自己不信。”

  便宜师父立即气急败坏了起来,“你说清楚要死吗!害我提心吊胆那么久!对了,那你赶紧把落雨的阵法解开啊。”

  “当初原本就是你答应他的,我又没答应。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成风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死了,他的魂魄的确谁也拼不好了,不过,我可以重新锻造一个魂魄,再把他的魂魄融合进去。要等两个魂魄融合也需要几千年的时间,所以让他睡一睡吧。”当然,婳然是不会承认,他只是单纯地想让白落雨输掉而已。

  “魂魄……还可以锻造吗?”便宜师父傻眼了。

  “他人断然不可,我便不然。”婳然得意地说。

  而九千多年过后,魂魄终于融合完成的白成风还未醒来就被婳然送去鬼界轮回了。

  鬼帝当年可是扬言要让白落雨与白成风两人好看的,所以他很欣然地和婳然达成了协议。让人界万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再现。当然,因这件事,鬼帝没少受仙帝指责,不过他暗自做了决定,仙帝也不好多做置喙。但是,要让万年前的事重置,必不可少的就是白慕渊与白夫人楚如惠,当鬼帝前去修仙界拜访白慕渊之时,道明来意之后,险些直接被白慕渊打出了泉亦山。

  不过,想来他要是白慕渊估计也会这样做。自己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夫人,因你这么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又要去“死”一边,哥们,你是嫌命太长吗?

  所以鬼帝劝解白慕渊配合一事,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而万年之后,得知白落雨已经前往南风城的便宜师父眯着眼笑了笑,和善地拍了拍婳然的肩膀,“我记得,你好像让鬼帝把成风和余有风的命运改了,最后好像在一起了吧?落雨暂且不说,偃流近些年被逼着在妖界闭关修炼,估计也快出关,你好自为之吧。”

  婳然则嗤之以鼻:“白成风这小子比鬼的机灵,能如我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此完结啦

明天上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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