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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话哪里没有问题了!”星童好像疯了,抓着头发,在原地踱步,“他不就是变相承认对主上你有欲望,还克制不住自己吗?”
今天,我们在黄昏前没能到达城镇,所以就选择了露营。
我还从来没有露营过,感觉颇是新鲜,出了马车,看了一会儿他们扎营,就借口说要和星童去散散心,我俩独自去到了远离营地的小树林,我将和秉堂的沟通结果告诉了星童,意在让他放心,然而他好像更加担心了。
我认真地道:“有欲望是人的天性。他既然这么诚实地坦白,我觉得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星童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道:“主上,我知道家主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人畜无害的,但你要知道他少年时就以铁血手段,统领住了这整个庞大且复杂的元家。当今皇帝刚起义那会儿,十三岁的他就有那份心机将我们元家的人安插到皇帝身边了。他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些,我当然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我们元家在朝堂,商业,乃至江湖上都占有不低的分量,所以当初皇帝找来时,秉堂才敢有恃无恐地直接拒绝。而皇帝后来之所以给出了那么丰厚的封赏,也是为了有意拉拢元家,以巩固他那刚刚起步的王朝。
我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饶有兴趣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怕他?”
星童的表情僵住了,后抓狂地跳了起来,道:“主上!不是说好不问的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动轮子,往营地的方向而去,一边道:“人有千面,我不管他治理家族是用什么手段,我只管他在我面前,耐心地照顾我。”
我的话好似叫星童瞬间释然了什么,他站在原地喃喃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若忽略性别,家主确实对主上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不始乱终弃,但是这么多年他也没……”
我停了下来,扭过了头,不解地扬了扬眉毛,歪了一下头。
星童走到了我的身前,蹲下了身,满脸激奋地捧住了我的手,道:“无论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主上!”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这句话还是让我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主上!”
正在我俩深情对望时,一名侍卫朝我们走了来。
星童立即起了身,站到了我的身后。
“参见九长老。”那侍卫规规矩矩地对我行了一个礼。
我道:“恩,有什么事吗?”
他直起了身,“九长老好,我叫元博,是一大队三中队五小队的队长。我想请您为我的女儿算一卦。”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想算什么?”
对方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哀的表情,低声说道:“我女儿得了重病,散尽了家财,找了很多名医,依旧没有丝毫好转。我们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了,还是说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我叹息了一声,“你介意把她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告诉我吗?”
一般来说,我是不太愿意去算生辰八字的,但这问题涉及命理。
得到了小姑娘的姓名与八字后,我闭眼掐算。
无数属于他人的碎片涌入了我的脑海,包含过去与未来——但未来并不止一条路。我将零碎的它们整合,并提取有用的信息。
过了一阵后,我睁开了眼,道:“你女儿可以不死。”
对方面露惊喜,很快他又显得有些迟疑,“什么叫‘可以不死’?”
“她能撑到现在,就不是必死的局,但事在人为,不找到合适的医者,她活不过这个秋天。”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对我磕了一个响头,恳求道:“九长老!求求您,给在下指点一条明路吧!”
我按了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此行,你会找到那位医师。他在燕州。”
“是!谢谢九长老。”
事实上,那位医师的姓名与具体住所也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但我知道,这可不是一个非神算血脉的卜算师能够算到的东西。
对方离去后,我禁不住掩嘴咳了咳,无力地撑住了我的额头,道:“星童,你推我回去吧。”
星童皱紧了眉,关切地问道:“主上,您没事吧?”
“小姑娘的负面能量太浓重了。愧疚,悲哀,自责,嫉妒,厌世等等,让我有点难受。不过,我能理解她。”毕竟我从小到大也是在药罐里泡着长大的。
星童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推我回了营地。
彼时,营帐已经全都搭好,他们在准备晚餐了——为了保证我们路上的伙食,秉堂还让准备了锅,调料,肉菜米等等。
今晚好像吃的是土豆炖肉,我看见有两个侍卫在削土豆皮了。
秉堂似乎是在同下属说公务,他看见我们回来,大步走了过来。
大抵是我脸色过于煞白,精神状况也不好,他蹙眉担忧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星童替我解释道:“主上刚刚算了个比较压抑的命格。”
秉堂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我冰凉的脸颊,问道:“要不要我抱你先进帐内躺一会儿?我已经叫人在里面放置炉火了。”
我勉强点了点头。
我的帐内架起来了一个简易的床,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秉堂给我脱去了外衣和鞋子,将我放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等一下,我给你拿个暖手壶来。”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当初秉堂即将当家主之前,我也给他看过八字。
给别人看八字,我是看不到对方与我相关的信息的,所以我并没有“看到”他对我是个什么情感,或者未来与我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的未来同样有很多条线,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每条线中他都没有成亲,或是有亲密关系的对象。
我以前以为大概是他对情爱没有兴趣,一心专注事业,目前看来大抵是因为他喜欢的是我,而且无论他未来作何抉择,这份喜欢都一直没有更改。
秉堂很快就回来了,把暖手壶塞进了我的被子,还摸了摸我的额头,“晚餐马上就做好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去做自己的事,别管我”。
但是秉堂显然没有懂,他俯下了身,问道:“什么?”
我严肃地指了指他,又摆了摆手,指我自己,之后又指他,指外面。
他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同时忍俊不禁道:“承意真要整整十日都不与我讲话吗?”
我认真地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话又不是放屁!
“那好吧,夺走了承意的初吻,确实是我的错,但是我觉得这个惩罚实在是太重了,不知道怎样可以减轻呢?”
我差点脱口而出“这惩罚哪里重了”,但我的矜持让我克制住了我自己,我越发板起了脸,伸出了我的食指,左右摇了摇,表示这事绝对没商量。
秉堂没说话了,凝望着我,我也凝望着他。
忽然,他的脸猛然靠近,在我的唇角亲了一下。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愤怒地道:“元秉堂!你绝对绝对绝对完了!”
我想到了星童的话,这时候应该扇他,但是我把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却打不下去,最后只用手掌碰了一下他的脸。
他好像有些迷茫,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不得不强调道:“我刚刚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
秉堂非常配合地捂住了脸,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刚刚没忍住。”
我也没忍住,“我扇的是另一边!”
他于是改捂另一边的脸,顽强地解释道:“对不起,承意。我没能克制住我身体的冲动,主要是你太好看了。”
我冷笑道:“我长得好看,是原罪了?”
“不,都是我的错。”他低头忏悔,“被承意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是我应得的。”
“元秉堂,你在被惩罚中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决定之后二十天都不要和你讲话。”
他试图讨价还价,“五天。”
我没有绷住,“原本就十天了!你还五天!二十天!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说了算!”
“这一巴掌,不得抵十几天吗?”他诚恳地强调道,“真的很疼。直达我的灵魂,痛彻心扉。”
我信他个大头鬼!
“二十天!没有商量!你再花言巧语,就一个月!”
不过这么一出,可叫我精神起来了,我出了一点汗,没有再感觉那么难受了,头也不是很晕了。晚饭做好后,秉堂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抱我出去吃了。
我坐在轮椅上,拉着星童的衣服,对他疯狂打眼色。他明了,拉着我的轮椅,到了无人注意的小角落。
我对星童耳语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着重强调这次事发后,我有狠狠地扇秉堂一巴掌。
然后,星童满脸复杂地看我。
我疑惑道:“怎么了?”
“巴掌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您又被亲了吗?”
我道:“巴掌这不是说明我这次反应迅速,临机应变能力强吗?关键,我还心狠手辣!”
“我猜这‘巴掌’根本不能称为‘巴掌’。”
他无情地正中了现实,让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我努力挽尊道:“秉堂一直捂脸,还说疼。”
“以家主的性子,要是真的疼,他根本不会说出来。”
我怨念地扭头看他,苦大仇深地道:“你是不是找茬?我可是把你当成好兄弟,第一时间跟你分享我刚刚的事。”
“所以,一边是你的好兄弟,一边是刚刚轻薄过你的登徒子。今晚的按摩,你选择谁?”
我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星童一脸看透了我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另外,主上你还是亏了。你说不和他说话,但是你刚刚还是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我瞳孔一震。有道理!可恶!又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