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还要再追问,却忽然被裴卿揽住了腰。

  未尽的话语被提起的心堵了回去,裴卿毫无预兆地带着她腾跃而起。下一瞬,火舌几乎轻擦着宋清安后背而过。

  “公主还想烧哪。”

  两人立在附近尚且完好的宫殿顶上,望着下方已熊熊燃烧的冷宫。

  这里实在太偏,以至于这样久了,竟都还无人来。

  宋清安捏紧了手掌,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裴掌印……敢去崇明宫吗?”

  裴卿低目,眼中带了轻谑之意:“咱家有何不敢。”

  话音刚落,宋清安惊呼一声,连忙搂紧了他。

  裴卿抱着个人,动作却半点没被拖累。不一会儿就到了崇明宫附近。但那里正被重兵把守,并不十分容易靠近。

  若是从前,这些人对裴卿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惜眼下他穿得扎眼,还多带了一人。

  “公主的东西在哪?”

  宋清安装作没听懂:“什么东西?”

  裴卿嗤笑一声,索性自己动手,从她手腕处一路捏下去。

  “原来在这。”

  指腹传来些许异物凸起感,裴卿另一只手探入其袖中,宋清安都来不及挣扎一下,偷藏的另一只火折子便被带出。

  裴卿将此在手中掂了掂,便自己藏了起来。

  “裴卿,你要干什么?”

  宋清安心底隐隐已有预感,不由有些惊慌。

  裴卿没有作答,只带着她再度腾跃而起,自隐蔽处现身。

  他足尖轻点,几下后便立在了殿顶上。

  这样嚣张的动作,自然被看见了。

  宋清安眼瞧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围拢过来,又有一小队士兵往反方向去,显然是去与宣王报信了。

  她下意识揪住了身旁人的衣摆,但很快,宋清安便感觉到腰间一空,耳畔响起一声铮鸣。

  先前横在她腰间的手,已然执剑抵在她脖间。

  “听闻宣王在寻咱家,既然如此,咱家便不让你们费力了。”

  琉璃瓦顶上的二人红衣似火,裴卿剑上的血痕还不曾擦去,此时依然干涸。他唇角挂着笑,但漆眸却阴沉森冷,不见一丝笑影。

  因顾忌着他手中挟持的宋清安,那些黑甲军在靠近后,便没了其他动作。

  宋清安心中愈发慌乱,却并不是因为那柄剑。

  她知道裴卿绝对不会伤她,他是要以此……将她与他的牵连彻底斩断。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宋清安一点都不想这样。

  他又一次……自作主张。

  “裴卿……你快走啊。”

  宋清安微微仰着头,用气音小声说着。因为心急,她眼中闪动着水光,两靥泛红。但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她因被裴卿挟持而害怕的表现罢了。

  裴卿面不改色,对宋清安的话置若罔闻。

  “裴卿……你居然还敢回来?”

  宣王在得到消息后便火急火燎赶过来,正好见到裴卿拿剑抵着宋清安的情形,眼里都闪过些许喜色。

  真是天助……宋清安落在此人手中,那小子不论如何都得掂量掂量。

  再不济……也得与他暂时合作一番。等解决了眼前这个阉奴,再来对付宋清怀,也就不难了。

  “先帝驾崩,咱家这个做奴才的,自然得回来了。”

  裴卿皮笑肉不笑,剑刃又抵进几寸。

  “宣王,让你的人退后。不然……咱家可不能保证公主的安危。”

  宣王立刻挂上紧张的神色,只是有些过分了,这份紧张便显得虚伪许多。

  “快快快,快后退!”

  宣王表面做着令人后退的动作,但实际却在回身时给身旁的侍从递去眼色。

  侍从会意,悄悄退到后头去与弓箭手下令。

  裴卿冷眼瞧着,高处有风吹过,带起两人衣袂缠在一处,彼此难分难舍。

  宋清安自然知道,宣王不会真心实意担心她。

  此时的忌惮,不过是他一时作出的伪装罢了。一旦他耐心消失,他定会毫不留情地下令将裴卿杀死。

  至于她自己……多半也没有好下场。

  说不定,宣王还会将她死的原因,归咎到裴卿头上。

  虽然兄长定不会相信,但到那时候,兄长就会十分被动了。想再做什么,都会受制于人。

  “裴卿,本王已让他们走开了。你可以……将公主放了吗?”

  “当然不行。”

  裴卿轻声说着,剑身上移,颇为轻佻地拍了拍宋清安的面庞。

  “咱家还没见先帝最后一面呢,若此时放了公主,咱家可不定能进去。”

  宣王心头疑惑,他才不会相信裴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回宫是为了见梁帝。但他又琢磨不出什么理由,是以更加警惕。

  “你还想见先帝?”宣王拔高了声音,其中的愤恨似真似假,还颇具几分迷惑性。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定会以为他是真心为此愤怒。

  宋清安眼睫微垂,视线却向远处眺去。

  她知道,裴卿不过是要将殿中的人都逼出来,以及……进去以后,更方便放火罢了。

  并且进去之后,他们便不再那么容易成靶子。

  若是继续待在外头,宣王只消与弓箭手暗中知会一声,两人便都会殒命。

  宋清安不动声色观察了一阵,却并未发现所谓弓箭手的位置,不免有些失落。

  她只要微微偏头,脸旁的剑刃便会割破面颊,留下一道不短的血痕。

  但宋清安好像对此浑然未觉,面颊向裴卿的方向压去。

  后者眸光微动,下一瞬便十分自然地将剑移下去,抵在了她脖间。

  宋清安唇角勾了勾,借着身形与大袖遮挡,在他腰际勾画了什么,随后小声道:“裴掌印……你还心疼我呢。”

  裴卿自然没有回应,但宋清安目光灼灼看着他,硬是将他的耳尖盯红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心思与他调情,大概也就她这一人了。

  宣王面色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先帝被你所杀,本王怎可放任你进殿!”

  “这样的罪名,咱家可担待不起。”裴卿低下头,将下颌放在宋清安肩窝处,姿态暧昧又危险,“宣王既说是咱家害死了先帝,可有证据在手?”

  “若不是你,为何先帝驾崩后,你不在宫中!”

  宣王趁着质问的机会,借势发挥,带人向前了几步。

  裴卿轻哼一声,忽然自殿顶跳下。他这举动登时引得四围的黑甲军纷纷拔剑戒备,却又不住地后退去。

  他的名声……依旧令人忌惮不已。